时过傍晚,云清也却无心晚膳。

    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站在宁华宫门口,毛茸茸的狐裘围着她的小脸,嫩白的脸颊被寒风染上几分淡粉的颜色。

    “娘娘,我们还是别等了吧……”小瑶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将伞放低了些,“今夜,皇上大概不会来了。”

    云清也轻轻叹气,舍不得走,“再等等吧。”

    她知道,她在等的不是皇上,而是活着的希望。

    盛国自古有皇帝驾崩,无后的嫔妃便要陪葬的规矩。

    她这人向来惜命,对那皇帝也没什么感情,不想陪葬啊!

    可奇怪的是,云清也入宫的这半年里,皇帝却从来没有来过她的宁华宫。

    她有些着急了。

    因为皇上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再不抓紧时间,她上哪儿生皇子去?

    云清也冻得搓了搓身子,一抬头,就看见了漫天大雪中一抹黑色的身影。

    男人腰间束着一条浅蓝色的锦带,旁边便是一把锋利的佩剑,墨黑的眉毛微微蹙着,清隽的脸庞带着一丝冷厉,高挺的鼻梁下,唇瓣的颜色淡淡的,如谪仙一般,让人不敢染指。

    云清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江妄,皇上的亲卫。

    只入宫三年,就做到了侍卫统领的位置,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军。

    看见他,云清也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挪着早已冻得僵硬的脚走了过去,“江统领,皇上……”

    “回娘娘,皇上今夜去了流云宫。”男人声音冷淡。

    又没来。

    江妄眼看着面前女子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薄唇蠕动了下。

    “娘娘,天冷,回去吧。”

    云清也没动,垂着眸将伞从小瑶手里拿了过来:“小瑶,你先回去吧,我和江统领有话说。”

    小瑶点点头,“是。”

    云清也将伞微微抬起,抬头对上了江妄的视线。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隐隐有些颤抖,“江统领,皇上……连看都没看一眼我的牌子吗?”

    江妄移开了视线,掩下眼底的慌乱,目光清冷:“回娘娘,微臣不知。”

    “真的?”她追问。

    江妄一愣,单膝跪了下去,死死低着头,“微臣不敢欺瞒娘娘。”

    云清也站在他面前,抬脚朝他走了两步,撑伞挡住了就要落在他头顶的雪,又伸手掸去了他玉冠上的雪花。

    冠上,她如葱似的指尖顺势往下,轻轻划过他的耳阔,落在了他的肩上,她的声音温婉又柔和:“本宫信你,起来吧。”

    “谢娘娘。”

    “劳烦江统领跑一趟了。”云清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瞥见他泛红的耳垂时,唇角勾起一抹笑弧,“我们明晚见。”

    江妄皱了皱眉,没说话。

    云清也自是知道他为何皱眉,笑着低声解释道:“江统领莫不是忘了,明晚是皇上的寿宴。”

    “……是。”江妄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又低下了头,“微臣告退。”

    云清也望着走出宫门的那高大的背影,转身离去,心中暗暗有了盘算。

    ……

    盛帝的寿宴上人来人往,宾客众多。

    龙座之上的那人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墨黑的头发束在脑后,他斜斜的靠在座上,指尖随着中央歌舞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椅座,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大手一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叫人不寒而栗,“曲子不错,赏。”

    那是盛国的国君,祁邕。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可在云清也心里,她是国君,也是个暴君。

    祁邕曾因为身边的奴婢失手打翻了一盏茶,便直接将她杖毙,尸首拖去城郊外喂了狗,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几块咬不动的硬骨头了。

    家里人哭了几场,游行讨公道,他便将她的哥哥也抓了起来,处以同刑。

    至此,再无人敢反抗。

    所以盛国会有嫔妃为掌权者陪葬的规矩,其实不足为奇。

    可她偏偏要在这样的暴君手底下讨生活。

    当年她那渣爹犯下大错,为了自保,才将她送入宫,想笼络君心,却没想到,这暴君并不领情,不仅下令杀了她爹,也从未召见过她。

    即使她已经费心献媚了。

    “娘娘,您这便去准备准备吧,到您献舞了。”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清也淡淡应道:“知道了。”

    今晚,不成功便成仁,要是不能让皇帝被她吸引,那江妄这颗棋子便无用了。

    半刻钟后,云清也换了身艳丽的衣裙,走到了中间,微微欠身。

    随着乐师奏起曲子,她的脚尖缓缓动了起来,踩在节拍上,柔软的身段在中央起舞,裙摆随风飘逸,像只蝴蝶,一双水眸时不时的望向龙座上的男人。

    “她刚入宫时本宫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那蠢爹一个德行。”

    “可不是?皇上将她扔在宁华宫这么久都不曾理睬,看不出来皇上对她没什么兴趣吗?真是不知廉耻……”

    “我打赌,皇上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我赌半月例钱。”

    几个宫妃你一言我一句的交头接耳,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全然没注意到,一个男人就站在她们身后。

    “宫中人多眼杂,还请各位娘娘,慎言。”他的声音很轻,却犹如千年寒冰。

    端妃正想回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映入眼帘的,却先是一把精致的佩剑。

    瞥见佩剑上镶着的那颗青色的宝石,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僵笑了下,“江……江统领说的是。”

    说话间,一曲毕。

    云清也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君王。

    正如她们所说,祁邕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和平常一样。

    云清也也就盛帝寿宴的时候能跟他见上一见,错过了今年,看来,又要等明年了。

    所以她既盼着这暴君能活得长一些,却又恨不得他能早点死。

    江妄站在那群宫妃身后,她们不敢大声议论,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看吧,我就说,给钱给钱……”

    旁边的侍卫匆匆走来,在江妄旁边耳语了几句,“头儿,方才陛下派张太监出去了,今晚恐怕……”

    他眉头皱了下,俊美无瑕的脸上陡然显出几分阴郁,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

    云清也知道这次又无望,也无心吃喝了,于是早早的从热闹的宫宴中抽身离开,也早早的准备宽衣歇息了。

    “娘娘!”小瑶的一道喊声划破天空,打破了宁静。

    云清也打了个哈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瑶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皇上!皇上来了!”

    “什么?!”云清也刹那睡意全无,从床上爬了起来。

    果真是圣心难测,难怪寿宴上没有责怪她。

    小瑶给二人点了炷香,便退出去了。直到祁邕走进宁华宫停在了她面前,她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面前年过半百的男人微微低头,嗓音浑厚,“起来吧。”

    “是。”

    闻言,云清也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盛帝将手背在身后,“朕这是第一次来宁华宫,是吗?”

    “回皇上,是。”

    “你可怨朕?”

    这不是废话吗?

    云清也手心早已沾满粘稠的汗水,她在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带着懂事的微笑,生怕哪句话得罪了盛帝,“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臣妾心疼都来不及,怎会心生怨怼?”

    盛帝朝她走了过去,“嗯,宽衣。”

    云清也咬了咬牙,“是……”

    可她刚抬手,身旁就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她再一低头,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盛帝。

    云清也愣了愣,不等她喊太医,脑子便蓦地一阵混沌,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个字也喊不出来,直到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云清也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像是快要裂开,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听见动静的小瑶端着水盆快步走了进来,笑得十分好看,“娘娘,您醒了……”

    “皇上呢?”她问。

    小瑶笑笑,“皇上半夜便回去了,江统领路过,便一路送了回去,娘娘不必担心。”

    半夜……回去了?

    可其中的过程她怎么脑袋空空,一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怀疑,昨夜盛帝是真的来过吗?

    可看小瑶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大概是她昨晚寿宴上喝多了,回来的路上又吹了凉风,浑浑噩噩的记不清事了。

    她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轻声问:“皇上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小瑶想了想,摇头,“回娘娘,什么也没说。”

    “……”好吧。

    不过要真想怀上皇子,光这一次哪够?可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云清也脑海里闪过一张好看的脸。

    回想起了他那晚泛红得耳尖,她勾了勾唇。

    云清也要靠他,怀上“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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