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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今天晚六准时来接，老爷子带着夏柳夏上过手后，一大早从对面山坡的邻居家牵来了一条小黄狗。
“来吧。”把小黄狗五花大绑好后，马晨光努了努嘴。
“汪！”
“......”
夏柳夏上前，马晨光、佘青、马浩明和领居家的阿姨，一人抓握着“小黄”的一只脚，从四面八方声势浩荡地按住它。
“小黄”是一只小奶狗，整只狗还没她半截手臂长，通体浅黄，可可爱爱，被按住后瑟瑟发抖。
“汪汪！”
“噗，”邻居的阿姨忍不住笑出声。
小狗不安地翻了个身，然而动作还不大，几双大手就齐齐上前，把它拦下。
这阵仗。
“来吧，”马晨光催促，夏柳夏闻言抽针。
阿姨说，“小黄”这两天胃口不好，本来就是要来治病的，所以都可以配合，它之前好几次在马晨光的手下治愈过，也受过不止一次针，没问题，只是每次都还会害怕罢了。
食欲不佳，可以刺激它的山根穴，而小狗朝天躺着，肚腹上有关元穴、中极穴等，夏柳夏练手，要把所有的穴位都下一遍，位置她都记得清楚，不过面对小动物下针时更麻烦些，毛发问题是其一，啄人咬人的问题是其二，还有其三，其四…
一次活体练习下来，至少四五十分钟，夏柳夏尽力加快速度，也还是在半小时后才完成了任务。
这半小时，其他为了控制好小狗的四位也没闲着。
搞不好，给宠物治疗会比治小孩儿还难。
施完针，夏柳夏想每个人感谢过去，火速收拾好现场后，却发现佘青又已经替她解决，把场面做了个足。
他不说话，只是自然地接过马浩明拿过来的水壶，一一倒过去，谁需要续了，就再主动过去给他添上一点。
可他从来都是只用喝水的人。
夏柳夏暗爽。
有那么几秒，她觉得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佘青很多时候还真能照顾到她，明明比自己小了三岁，高中那会儿夏柳夏面对小佘青时，也时常有这种感觉。。
经过半小时翻来覆去的治疗，“小黄”四肢着地后安全感都提升了不少，吐着舌头摇尾巴。
马晨光一边撸狗，一边给夏柳夏分析和总结，做“课后提升”，夏柳夏听着，分心找了个塑料杯去佘青身边，点头接佘青亲自倒的水。
小城镇药店少，关门也快，佘青赶早又给夏柳夏买了手上的药，顺带还拿了很多其他的都给夏柳夏备着，夏柳夏被鸡啄到发紫的那一块儿现在好多了，水是凉的，夏柳夏过去，佘青还是直接摘了她的塑料杯，倒好水后再还给她。
直到夏柳夏完全接稳前，佘青都留着力气，帮她托着杯底。
马浩明续水，佘青用另一只手，同时保持为她托底的动作，两不耽误。
“汪汪汪！”
“小黄”又在叫，阿姨抿了抿杯沿，笑眯眯地啧了两声，像是对着狗，但视线又明显落于佘青和夏柳夏身上。
小黄不爱吃饭，但阿姨狗粮吃得欢。
“哎呦，老马，我家狗不吃饭的问题能不能好啊！”夏柳夏没意识到，阿姨不强行打趣，喝完水逮着马晨光开始问东问西。
“小黄”是她捡来喂的，阿姨没事儿就喜欢在市场逛，那时候它翻垃圾桶，阿姨路过看它一身黄，就叫它小黄逗它玩，没想到，“小黄”真的听得懂，应了阿姨两声后就开始跟着她走。
狗子不吃饭，有很多种原因，环境变化、或是情绪问题，马晨光不打包票，只让阿姨没事就能去他那儿，只要他在，给狗看病就没问题。
阿姨嘻嘻笑了两下，拍他的肩膀：
“你不会故意给我们家小黄治不好，”
--
初春的校园，阳光明媚。
萧瑟已去。新发绿植簇拥起的点点嫩绿随风摇曳，大片茫白的学院教学楼，被一两节生枝的桃红拥入怀中。
流云般的学生们鱼贯而出。
最近招新的活动很多，杨柳和班上几个比较活泼的播音同学，被各个部门轮流地借。
夏霞今早去帮学生会，林琳本来是和音乐学院的交际的好的，杨柳昨天晚上给她揉肩倒水的一阵谄媚，成功把她的活儿揽了过来。
就因为那儿有王知熠。
南方人说普通话其实是没什么优势，杨柳每天都早起，在宿舍楼下练，今天是应景的朱自清的《春》，还有他一些别的散文。
一栋楼住的都是播音生，大家也早就习惯，一般看见也不和人打招呼，不打断人家。
俩小时，杨柳就站着不停地读，不停地纠她比较薄弱的后鼻音，直到背后的竹林被穿透，炙热落在她头顶。
九点，最后一波吃早饭的也都回来了。
竹叶亮的发光刺眼，温度骤升，惬意地散发出温暖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带走原本就稀薄的水分。
杨柳出了点薄汗，抚平读稿，舔了舔干燥的唇，抬眼松气转到楼下的超市去买水买早餐。
一进门，老板家的十岁大小孩儿一声吆喝：
“哎呦喂~”
接着，蹦蹦跳跳地蹭到杨柳身边。
自从杨柳说她是南方的少数民族后，小姑娘就爱缠着她学布依族语，“哎呦喂”是交换的条件，也是杨柳入学之后从她这里学到的第一句地道北京话。
杨柳忍不住笑，捡了收银台的白水鸡蛋剥开，回一句，“cinfa？”
“您吃了吗！”
女孩儿贴着她的手臂摇尾巴，“这个我会了，你该教点儿别的！”
“别的？”
“嗯呐！”
“六子姐，”杨柳把鸡蛋塞嘴里，带着她摇摇乐的姑娘放低语气，扭捏道，
“能不能教我你们那儿的语气？别给我老这儿一身正气大法官似的，我自己都听腻了！我要学你们那种！”
“软软～糯糯的～老温柔了。”
“真的吗，好听？”
“好听！”
杨柳笑出了声，特骄傲一脸：“我也觉得好听。”
“那可不！”
“教我嘛教我”
“行——”杨柳拖长尾音，重重地点头。
一高兴，她在超市消费了四瓶水仨鸡蛋。
其实各个地方的口音都挺好听的，小孩儿稀奇，杨柳就用读稿背面写了两首布依族语谐音成汉字唱的歌，一遍一遍的教她。
小姑娘学到第二首的时候，还说这歌怪耳熟，她刷短视频的时候听过。
这首是龚琳娜老师和某个饮品企业合作后改编成的广告曲，原版叫《咕噜山歌》。
杨柳本以为即便被有名的歌手唱了，这首布依族民歌传播度也不会太高，没想到实际是连小朋友都刷到了，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甚至有些许兴奋。
等她学会了写曲，是不是也能搞首这样的？
年前，她在网上翻唱土味情歌，用的家乡话，意外上了个站内热门，涨了上万的粉，后来就为了粉丝朋友们一直唱，关注越来越多…
“嗡嗡—”
放在柜台的手机震了几下，杨柳回神，瞥了一眼，除了小破站翻唱用的账号收到的点赞评论提示，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周夏侯在催她去现场了。
今天音乐学院做室外合唱招新，阵仗大，流程上写了要现场直播买推广的程度。
所以需要个像模像样的主持人。
杨柳捞起手机，放下嘴撅的翘起的女孩儿，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走了。
从宿舍楼到操场，就算抄近路也要二十来分钟，杨柳运气不错赶上了校车，到现场，音乐学院的那些白灵鸟们只是自发地活跃起了气氛，鼓动围观学弟学妹们一起唱《上春山》，整个活动还没正式进入准备阶段。
他们甚至还分了声部。
清澈自由的吟唱悠扬在空旷操场，浅蓝色的穹顶之下，一片轻松祥和。
烈日高悬，却没人觉得热得心烦，张望欣然的的人造森林稀疏包裹住唱歌的人，以杨柳途径的每一处为圆心，滴水入湖，无尽的往外扩散开来。
杨柳一边从外围往里走，一边乐得观察，不自觉地被感染，也轻声地哼。
人人都举起手机录着视频，但现场的氛围，尤其是在周夏侯和几个朋友们卖力刻意的引导之下，根本让人挪不开视线。
即便人人都举着手机，但大家关注的却都不是录像画面。
挤到便携音响和临时搭起的简易舞台下后，正巧一曲结束，掌声雷动，杨柳和台上每一个人挥手打招呼。
看见她的人都一脸惊喜。
周夏侯腿长，台上说了一句什么，看杨柳放下手来时，他便一步便跨下台来，低头凑近了带着人往旁边的棚底下走。
“六子姐！”
“猴哥！”
这俩绰号都是杨柳的室友林琳给取的，林琳交代了，见面其他的不管，先互喊十来遍六子猴哥，保准儿的感情好。
杨柳总觉得他们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哈哈哈哈”
周夏侯大高个，弯腰领杨柳进棚之后，坐下和她再确认了一下主持流程和播报内容。
整场活动，有将近十五个节目表演，《春之祭》压轴，不仅有同学们唱，还有院里比较德高望重、会民族乐器的老师们伴奏，之后是王知熠和周夏侯乐队的收尾。
隆重程度堪比去年年末的春节校联晚会。
王知熠也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露面、被大家广为“传颂”的。
在那之前，音乐学院的传奇还鲜为人知，而播音主持一直是校内外重点受关注的专业之一。
杨柳还记得那时候的王知熠，老头背心格子衫加牛仔裤，过长的刘海配上大黑框眼镜，几乎把他的脸遮了个严实。
就算搞艺术，他这一身穿搭也实在太潮，在场的学生领导们都被他惊到，更别提王知熠本人还浑身冒着一股死宅气息。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的阴沉节能：不用上台表演，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的那种感觉。
林琳忍不住和她耳语，杨柳也听见前后左右各种“好有个性”之类的评价。
但鼓手开场炸镲之后，王知熠领着节奏拨动电吉他，就再也听不见任何讨论了。
几千人的会场瞬间静音。
再后来，那一届就没人不知道：王知熠好像是个天才。
如果，王知熠当时没有在结束之后发表下头言论的话，现在应该和另一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周夏侯一样是个抢手货，他们寝双子星的名号也能更闪耀。
杨柳脱稿给周夏侯演示了一段开场白，周夏侯检验成果后彻底放下心来，乐得拍拍她一阵夸，然后猴急地要窜回去唱歌。
杨柳差点都没拉住他。
杨柳：“等等，我还想问…王知熠…”
“熠哥？”话还没完，周夏侯已经猜到了，表情一变，很可惜：“哦，忘了跟你说，他睡觉呢应该不来。”
“？！”
“上次可是我们寝三个人八抬大轿给他请过去的，”周夏侯解释，“比外郊的牛郎娶到朝阳区织女都难。”
“这次肯定…”
“……”
杨柳收手，“噢”了一声。看起来实在是很失望的样子。
想了想，周夏侯又在结尾补上一句，“不过说不定他会来台下看节目。”
然后摸摸女生的头离开。
-
外面早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互动，随机放歌，台上会唱的抢麦，下面的可以随时跟唱。
周夏侯很快融入其中，杨柳往外瞧，
套上带有社团标马甲的成员四处发着传单。
王知熠确实很少参加活动，杨柳暂时还没有时间查清楚能不能靠选修课之类的其他办法接近他。
但正式表演都不来，观演基本不用猜。
不知道下次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她这狗屎运估计下辈子吧？
杨柳自嘲。平复了一下，打起精神坐下来再看稿子。
-
舞台效果空前的好。
不管是观众还是表演者，状态都绝佳，前面大家又蹦又唱闹出一身汗，《春之祭》时，安心静下来欣赏民乐，献上绵长而又热烈的掌声。
杨柳把最后的串场词说完，和周夏侯错位交接，乐队弯腰检查设备，高年级的开头，不停叫着他们名字的声浪起伏，应援拉满，某一刻，杨柳都有一种她在看演唱会的错觉。
最后尾声，一直在忙的后勤也停了下来，报团聊天，转换身份，享受仅剩的愉悦，
杨柳捧着水瓶躲到人少的地方放松，不死心地环顾四周，
人群层叠，手电灯光闪烁，但没有她要找的身影出现。
好吧。
杨柳抿唇一笑，只好回头面对舞台，却是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极度失落，脸垮得不行。
周夏侯：“最后一首歌了！辛苦大家！还没报名我们社团的赶紧，冲我这张脸也要进吧？”
“啊啊啊啊！”男生们起哄尖叫。
原本很有说服力的话变成玩梗，瞬间底下笑翻了一大片。
杨柳差点把水喷出来，心情也一下转好。
猴哥笑得格外开朗，最后一首歌正是年会上他们表演的那首，不过吉他的位置空了出来，周夏侯一人兼具，把控良好，打了个手势，熟悉的渐快伴奏响起，主唱仍然和鼓、贝斯等自然融合，配合完美，很快再次带起了大家心底暂时凝置的沸腾热血。
狂热的回应响彻云霄。
杨柳慢慢沉浸，虽然远离人群，但她和人群整齐划一。
间奏慢下来的时候，周夏侯有莫名地和她对视上。
因为杨柳一直看着舞台，而周夏侯身为演奏者在全场游离，某一刻却直勾勾地只看向她这边。
杨柳将手放在嘴边合拢大喊。
台上的周夏侯顿了两秒，显然没想到她会卖力给自己加油，后知后觉回应点了点头，接着扶麦唱歌。
杨柳愣住，所以不是在看她、暗示她给台上打气？
杨柳很快反应过来，往旁边看，注意力转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右边居然真的多了个人，存在感极低，和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没有情绪，只是看着舞台，或者舞台上的周夏侯，就连格子衫上的褶皱也一动不动。
王知熠？——杨柳的第一反应
间奏一过，鼓点又开始加快，杨柳被吓到，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也开始跟着节奏砰砰跳，耳朵里激昂的音乐立刻放大了十倍百倍。
真的是他？
杨柳变得迟钝。
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也不知道究竟花了多久，才让她用尽全力做完抬高眼的动作，看清楚确认：
修长的脖子，连着白的过分的清俊侧脸，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略微狭长…
眉眼唇鼻间恰到好处的弧度流畅至极，头发在顶光下散发着自然光泽，整个人水墨画似的非黑即白，可偏偏，唇色红嫩如桃，加上此时有点不屑漠视的神情。
显得他虽然匿于低位，但依然高高在上一样。
而那种高傲，又好像是为了勾人心魄，特意存在的。
明明穿着打扮都一致，但就是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杨柳呆呆地立在原地。人声鼎沸，她本该和大家一起齐呼呐喊的，此刻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站在她身边的，就是王知熠了。年会之后，时隔好几月再次见到本人，还是意料之外的近距离。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该怎么去形容他呢？杨柳突然这么想。
不像当初，一眼就让人觉得阴沉的，
倒像是此时快速扫弦的吉他，
让人忍不住澎湃、想叫出声的，
王知熠。
王叔今天晚六准时来接，老爷子带着夏柳夏上过手后，一大早从对面山坡的邻居家牵来了一条小黄狗。
“来吧。”把小黄狗五花大绑好后，马晨光努了努嘴。
“汪！”
“......”
夏柳夏上前，马晨光、佘青、马浩明和领居家的阿姨，一人抓握着“小黄”的一只脚，从四面八方声势浩荡地按住它。
“小黄”是一只小奶狗，整只狗还没她半截手臂长，通体浅黄，可可爱爱，被按住后瑟瑟发抖。
“汪汪！”
“噗，”邻居的阿姨忍不住笑出声。
小狗不安地翻了个身，然而动作还不大，几双大手就齐齐上前，把它拦下。
这阵仗。
“来吧，”马晨光催促，夏柳夏闻言抽针。
阿姨说，“小黄”这两天胃口不好，本来就是要来治病的，所以都可以配合，它之前好几次在马晨光的手下治愈过，也受过不止一次针，没问题，只是每次都还会害怕罢了。
食欲不佳，可以刺激它的山根穴，而小狗朝天躺着，肚腹上有关元穴、中极穴等，夏柳夏练手，要把所有的穴位都下一遍，位置她都记得清楚，不过面对小动物下针时更麻烦些，毛发问题是其一，啄人咬人的问题是其二，还有其三，其四…
一次活体练习下来，至少四五十分钟，夏柳夏尽力加快速度，也还是在半小时后才完成了任务。
这半小时，其他为了控制好小狗的四位也没闲着。
搞不好，给宠物治疗会比治小孩儿还难。
施完针，夏柳夏想每个人感谢过去，火速收拾好现场后，却发现佘青又已经替她解决，把场面做了个足。
他不说话，只是自然地接过马浩明拿过来的水壶，一一倒过去，谁需要续了，就再主动过去给他添上一点。
可他从来都是只用喝水的人。
夏柳夏暗爽。
有那么几秒，她觉得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佘青很多时候还真能照顾到她，明明比自己小了三岁，高中那会儿夏柳夏面对小佘青时，也时常有这种感觉。。
经过半小时翻来覆去的治疗，“小黄”四肢着地后安全感都提升了不少，吐着舌头摇尾巴。
马晨光一边撸狗，一边给夏柳夏分析和总结，做“课后提升”，夏柳夏听着，分心找了个塑料杯去佘青身边，点头接佘青亲自倒的水。
小城镇药店少，关门也快，佘青赶早又给夏柳夏买了手上的药，顺带还拿了很多其他的都给夏柳夏备着，夏柳夏被鸡啄到发紫的那一块儿现在好多了，水是凉的，夏柳夏过去，佘青还是直接摘了她的塑料杯，倒好水后再还给她。
直到夏柳夏完全接稳前，佘青都留着力气，帮她托着杯底。
马浩明续水，佘青用另一只手，同时保持为她托底的动作，两不耽误。
“汪汪汪！”
“小黄”又在叫，阿姨抿了抿杯沿，笑眯眯地啧了两声，像是对着狗，但视线又明显落于佘青和夏柳夏身上。
小黄不爱吃饭，但阿姨狗粮吃得欢。
“哎呦，老马，我家狗不吃饭的问题能不能好啊！”夏柳夏没意识到，阿姨不强行打趣，喝完水逮着马晨光开始问东问西。
“小黄”是她捡来喂的，阿姨没事儿就喜欢在市场逛，那时候它翻垃圾桶，阿姨路过看它一身黄，就叫它小黄逗它玩，没想到，“小黄”真的听得懂，应了阿姨两声后就开始跟着她走。
狗子不吃饭，有很多种原因，环境变化、或是情绪问题，马晨光不打包票，只让阿姨没事就能去他那儿，只要他在，给狗看病就没问题。
阿姨嘻嘻笑了两下，拍他的肩膀：
“你不会故意给我们家小黄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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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校园，阳光明媚。
萧瑟已去。新发绿植簇拥起的点点嫩绿随风摇曳，大片茫白的学院教学楼，被一两节生枝的桃红拥入怀中。
流云般的学生们鱼贯而出。
最近招新的活动很多，杨柳和班上几个比较活泼的播音同学，被各个部门轮流地借。
夏霞今早去帮学生会，林琳本来是和音乐学院的交际的好的，杨柳昨天晚上给她揉肩倒水的一阵谄媚，成功把她的活儿揽了过来。
就因为那儿有王知熠。
南方人说普通话其实是没什么优势，杨柳每天都早起，在宿舍楼下练，今天是应景的朱自清的《春》，还有他一些别的散文。
一栋楼住的都是播音生，大家也早就习惯，一般看见也不和人打招呼，不打断人家。
俩小时，杨柳就站着不停地读，不停地纠她比较薄弱的后鼻音，直到背后的竹林被穿透，炙热落在她头顶。
九点，最后一波吃早饭的也都回来了。
竹叶亮的发光刺眼，温度骤升，惬意地散发出温暖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带走原本就稀薄的水分。
杨柳出了点薄汗，抚平读稿，舔了舔干燥的唇，抬眼松气转到楼下的超市去买水买早餐。
一进门，老板家的十岁大小孩儿一声吆喝：
“哎呦喂~”
接着，蹦蹦跳跳地蹭到杨柳身边。
自从杨柳说她是南方的少数民族后，小姑娘就爱缠着她学布依族语，“哎呦喂”是交换的条件，也是杨柳入学之后从她这里学到的第一句地道北京话。
杨柳忍不住笑，捡了收银台的白水鸡蛋剥开，回一句，“cinfa？”
“您吃了吗！”
女孩儿贴着她的手臂摇尾巴，“这个我会了，你该教点儿别的！”
“别的？”
“嗯呐！”
“六子姐，”杨柳把鸡蛋塞嘴里，带着她摇摇乐的姑娘放低语气，扭捏道，
“能不能教我你们那儿的语气？别给我老这儿一身正气大法官似的，我自己都听腻了！我要学你们那种！”
“软软～糯糯的～老温柔了。”
“真的吗，好听？”
“好听！”
杨柳笑出了声，特骄傲一脸：“我也觉得好听。”
“那可不！”
“教我嘛教我”
“行——”杨柳拖长尾音，重重地点头。
一高兴，她在超市消费了四瓶水仨鸡蛋。
其实各个地方的口音都挺好听的，小孩儿稀奇，杨柳就用读稿背面写了两首布依族语谐音成汉字唱的歌，一遍一遍的教她。
小姑娘学到第二首的时候，还说这歌怪耳熟，她刷短视频的时候听过。
这首是龚琳娜老师和某个饮品企业合作后改编成的广告曲，原版叫《咕噜山歌》。
杨柳本以为即便被有名的歌手唱了，这首布依族民歌传播度也不会太高，没想到实际是连小朋友都刷到了，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甚至有些许兴奋。
等她学会了写曲，是不是也能搞首这样的？
年前，她在网上翻唱土味情歌，用的家乡话，意外上了个站内热门，涨了上万的粉，后来就为了粉丝朋友们一直唱，关注越来越多…
“嗡嗡—”
放在柜台的手机震了几下，杨柳回神，瞥了一眼，除了小破站翻唱用的账号收到的点赞评论提示，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周夏侯在催她去现场了。
今天音乐学院做室外合唱招新，阵仗大，流程上写了要现场直播买推广的程度。
所以需要个像模像样的主持人。
杨柳捞起手机，放下嘴撅的翘起的女孩儿，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走了。
从宿舍楼到操场，就算抄近路也要二十来分钟，杨柳运气不错赶上了校车，到现场，音乐学院的那些白灵鸟们只是自发地活跃起了气氛，鼓动围观学弟学妹们一起唱《上春山》，整个活动还没正式进入准备阶段。
他们甚至还分了声部。
清澈自由的吟唱悠扬在空旷操场，浅蓝色的穹顶之下，一片轻松祥和。
烈日高悬，却没人觉得热得心烦，张望欣然的的人造森林稀疏包裹住唱歌的人，以杨柳途径的每一处为圆心，滴水入湖，无尽的往外扩散开来。
杨柳一边从外围往里走，一边乐得观察，不自觉地被感染，也轻声地哼。
人人都举起手机录着视频，但现场的氛围，尤其是在周夏侯和几个朋友们卖力刻意的引导之下，根本让人挪不开视线。
即便人人都举着手机，但大家关注的却都不是录像画面。
挤到便携音响和临时搭起的简易舞台下后，正巧一曲结束，掌声雷动，杨柳和台上每一个人挥手打招呼。
看见她的人都一脸惊喜。
周夏侯腿长，台上说了一句什么，看杨柳放下手来时，他便一步便跨下台来，低头凑近了带着人往旁边的棚底下走。
“六子姐！”
“猴哥！”
这俩绰号都是杨柳的室友林琳给取的，林琳交代了，见面其他的不管，先互喊十来遍六子猴哥，保准儿的感情好。
杨柳总觉得他们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哈哈哈哈”
周夏侯大高个，弯腰领杨柳进棚之后，坐下和她再确认了一下主持流程和播报内容。
整场活动，有将近十五个节目表演，《春之祭》压轴，不仅有同学们唱，还有院里比较德高望重、会民族乐器的老师们伴奏，之后是王知熠和周夏侯乐队的收尾。
隆重程度堪比去年年末的春节校联晚会。
王知熠也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露面、被大家广为“传颂”的。
在那之前，音乐学院的传奇还鲜为人知，而播音主持一直是校内外重点受关注的专业之一。
杨柳还记得那时候的王知熠，老头背心格子衫加牛仔裤，过长的刘海配上大黑框眼镜，几乎把他的脸遮了个严实。
就算搞艺术，他这一身穿搭也实在太潮，在场的学生领导们都被他惊到，更别提王知熠本人还浑身冒着一股死宅气息。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的阴沉节能：不用上台表演，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的那种感觉。
林琳忍不住和她耳语，杨柳也听见前后左右各种“好有个性”之类的评价。
但鼓手开场炸镲之后，王知熠领着节奏拨动电吉他，就再也听不见任何讨论了。
几千人的会场瞬间静音。
再后来，那一届就没人不知道：王知熠好像是个天才。
如果，王知熠当时没有在结束之后发表下头言论的话，现在应该和另一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周夏侯一样是个抢手货，他们寝双子星的名号也能更闪耀。
杨柳脱稿给周夏侯演示了一段开场白，周夏侯检验成果后彻底放下心来，乐得拍拍她一阵夸，然后猴急地要窜回去唱歌。
杨柳差点都没拉住他。
杨柳：“等等，我还想问…王知熠…”
“熠哥？”话还没完，周夏侯已经猜到了，表情一变，很可惜：“哦，忘了跟你说，他睡觉呢应该不来。”
“？！”
“上次可是我们寝三个人八抬大轿给他请过去的，”周夏侯解释，“比外郊的牛郎娶到朝阳区织女都难。”
“这次肯定…”
“……”
杨柳收手，“噢”了一声。看起来实在是很失望的样子。
想了想，周夏侯又在结尾补上一句，“不过说不定他会来台下看节目。”
然后摸摸女生的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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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早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互动，随机放歌，台上会唱的抢麦，下面的可以随时跟唱。
周夏侯很快融入其中，杨柳往外瞧，
套上带有社团标马甲的成员四处发着传单。
王知熠确实很少参加活动，杨柳暂时还没有时间查清楚能不能靠选修课之类的其他办法接近他。
但正式表演都不来，观演基本不用猜。
不知道下次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她这狗屎运估计下辈子吧？
杨柳自嘲。平复了一下，打起精神坐下来再看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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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效果空前的好。
不管是观众还是表演者，状态都绝佳，前面大家又蹦又唱闹出一身汗，《春之祭》时，安心静下来欣赏民乐，献上绵长而又热烈的掌声。
杨柳把最后的串场词说完，和周夏侯错位交接，乐队弯腰检查设备，高年级的开头，不停叫着他们名字的声浪起伏，应援拉满，某一刻，杨柳都有一种她在看演唱会的错觉。
最后尾声，一直在忙的后勤也停了下来，报团聊天，转换身份，享受仅剩的愉悦，
杨柳捧着水瓶躲到人少的地方放松，不死心地环顾四周，
人群层叠，手电灯光闪烁，但没有她要找的身影出现。
好吧。
杨柳抿唇一笑，只好回头面对舞台，却是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极度失落，脸垮得不行。
周夏侯：“最后一首歌了！辛苦大家！还没报名我们社团的赶紧，冲我这张脸也要进吧？”
“啊啊啊啊！”男生们起哄尖叫。
原本很有说服力的话变成玩梗，瞬间底下笑翻了一大片。
杨柳差点把水喷出来，心情也一下转好。
猴哥笑得格外开朗，最后一首歌正是年会上他们表演的那首，不过吉他的位置空了出来，周夏侯一人兼具，把控良好，打了个手势，熟悉的渐快伴奏响起，主唱仍然和鼓、贝斯等自然融合，配合完美，很快再次带起了大家心底暂时凝置的沸腾热血。
狂热的回应响彻云霄。
杨柳慢慢沉浸，虽然远离人群，但她和人群整齐划一。
间奏慢下来的时候，周夏侯有莫名地和她对视上。
因为杨柳一直看着舞台，而周夏侯身为演奏者在全场游离，某一刻却直勾勾地只看向她这边。
杨柳将手放在嘴边合拢大喊。
台上的周夏侯顿了两秒，显然没想到她会卖力给自己加油，后知后觉回应点了点头，接着扶麦唱歌。
杨柳愣住，所以不是在看她、暗示她给台上打气？
杨柳很快反应过来，往旁边看，注意力转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右边居然真的多了个人，存在感极低，和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没有情绪，只是看着舞台，或者舞台上的周夏侯，就连格子衫上的褶皱也一动不动。
王知熠？——杨柳的第一反应
间奏一过，鼓点又开始加快，杨柳被吓到，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也开始跟着节奏砰砰跳，耳朵里激昂的音乐立刻放大了十倍百倍。
真的是他？
杨柳变得迟钝。
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也不知道究竟花了多久，才让她用尽全力做完抬高眼的动作，看清楚确认：
修长的脖子，连着白的过分的清俊侧脸，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略微狭长…
眉眼唇鼻间恰到好处的弧度流畅至极，头发在顶光下散发着自然光泽，整个人水墨画似的非黑即白，可偏偏，唇色红嫩如桃，加上此时有点不屑漠视的神情。
显得他虽然匿于低位，但依然高高在上一样。
而那种高傲，又好像是为了勾人心魄，特意存在的。
明明穿着打扮都一致，但就是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杨柳呆呆地立在原地。人声鼎沸，她本该和大家一起齐呼呐喊的，此刻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站在她身边的，就是王知熠了。年会之后，时隔好几月再次见到本人，还是意料之外的近距离。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该怎么去形容他呢？杨柳突然这么想。
不像当初，一眼就让人觉得阴沉的，
倒像是此时快速扫弦的吉他，
让人忍不住澎湃、想叫出声的，
王知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