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州的手顿在嘴边,脑海中不断重复郭暮盈方才所说一字一句。回忆当年,郭暮盈断不会对自己说出此种话,她甚至不会正眼瞧自己,可为何自两人再次相遇后,郭暮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不仅言语温柔不少,对自己颇为关心,甚至主动提出要嫁给自己。

    “谢离州,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吗?”郭暮盈的声音再次响起,谢离州背着身点头,他快速喝完药上床,屋中火烛灭掉后,顿时安静下来。

    黑暗中,郭暮盈隐约听到身旁之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她连忙起身,轻声唤谢离州名字。

    掌心一阵温热,郭暮盈一怔,耳边传来谢离州微弱的声音“没事,我没事,这药喝完便是如此,不必担心。”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郭暮盈甩开谢离州的手,她重新点燃火烛,火光照在谢离州脸上,郭暮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谢离州鼻中不断向外涌着鲜血,好容易恢复一点的气色,此刻惨白无比。

    郭暮盈喊来风竹,两人替谢离州止了血,换下被鲜血染红的衣物。谢离州软绵绵的靠在床头,没有说话,一动未动。

    郭暮盈死死咬住嘴唇,呆呆望着谢离州脖上血迹被风竹擦干净,她吸吸鼻子,披上披风,抬脚出门。

    晚风寒凉,阵阵入骨。郭暮盈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她越发觉得自己上辈子所做之事有多混蛋,竟将谢离州往死路上逼。

    “小姐。”风竹拿着染血的手绢,缓缓走到郭暮盈身边“谢公子这般虚弱,您为何还要嫁给他?”

    “风竹。”

    “奴婢不想看到小姐和这样的人纠缠几年,最后沦为寡妇,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这是我欠他的。”郭暮盈眸子深下来,那双本该有神灵动的眼睛那一刻黯淡无光,她绞着衣袖,看着风竹一字一顿说道。

    “既然是我欠他的,就活该我去还,寡妇又如何?”

    说到这,郭暮盈没再说下去。对于她而言,寡妇又如何。那些上辈子死在叛军手中的无辜百姓,他们本该安宁度日,却祸从天降。相比之下,寡妇又如何?郭暮盈甘愿用这辈子的一切,换锦川安宁,换谢离州所剩无多的宁静岁月。

    “小姐欠了谢公子什么?”风竹又问。

    “欠了很多。”郭暮盈笑笑,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风竹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风竹走后,郭暮盈立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谢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灯,她才转身重新回到屋内。

    谢离州已经睡着,可却睡得十分不踏实。他的双手死死拽着被褥,眉头微皱,似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如今的谢离州只是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经历着病痛、丧母和叶氏不断的折磨。谢锋明虽将锦川守护的宁静祥和,可却将家务事处理的一塌糊涂,清醒一辈子,却还是败在女人手里。叶氏野心昭然若是,可就算谢庭如拿了兵权,他们母子二人也断没有能力起兵谋反,一定是有更大的势力在暗地协助。

    郭暮盈一夜未合眼,翌日清晨拖着发飘的身体梳洗一番,有气无力的坐在镜前直打瞌睡。

    下人端来的早膳郭暮盈未动一口,谢离州回来时,见盘中饭菜分毫未动的放在原处。郭暮盈坐在一旁撑着下巴,满脸愁容。

    “今早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谢离州有些担心的问道。

    郭暮盈摇头“没有,昨晚没睡好而已。”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叶氏尖锐刺耳的声音“郭小姐还真是金娇玉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离州取了个祖宗回家。”

    郭暮盈上辈子已听够了这个声音,她厌烦的闭闭眼睛,但又不得不起身行礼,还要露出毕恭毕敬的姿态。

    “给夫人请安。”

    谢离州紧着郭暮盈后面开口,叶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郭暮盈以前从未发觉,这女人虽长得美丽,但却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让人看了好不舒服。

    前世婆媳相处甚欢,郭暮盈母亲死的早,父亲一手将她带大,虽骄纵的她不成样子,可郭暮盈从未感受过母爱,叶氏给了她。如今看来,往日种种,不过虚情假意,叶氏看中的,只是她的手段,能够帮着谢庭如打压谢离州罢了。

    “死老太婆,要不是为了谢离州,我早就对你破口大骂了。”郭暮盈经不住的翻起白眼,嘴角却是弯起弧度,陪着笑脸。

    叶氏瞟了瞟谢离州,笑得十分瘆人“离州啊,身子这两天如何了?”

    “劳夫人挂念,好多了。”谢离州淡淡回话。

    “哎呀,怎么还叫我夫人。”叶氏说着,准备牵起谢离州的手。谁知谢离州后退一步,根本不买她的账。

    “夫人身份尊贵,我实在不配做您的儿子。”

    叶氏的手停在空中,气氛一度有些凝固尴尬。郭暮盈赶紧圆场,她拉起叶氏的手,笑眼弯弯“昨晚离州大病一场,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夫人莫要生气。”

    “哎。”叶氏松开手“要是离州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说完,大摇大摆的身姿扬长而去,郭暮盈微微松口气,拿起手帕擦了擦方才拉住叶氏的手。

    “你昨晚不是说要出府逛逛吗?”谢离州一副什么没发生的样子,还在想出府游玩之事。

    “我是没问题。”郭暮盈收起手帕“这几天很冷,你的身体受得住?”

    冬至前后,天气冷得发颤,人做什么都好像失去兴趣一般,街道上没什么人,少了许多烟火气。

    郭暮盈想不通一件事,虽说与谢离州的婚事来的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不记得那晚在酒楼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谢离州能这么容易答应娶自己,究竟是为何?

    至于谢家那边,大概谢锋明对谢离州的期望就只剩好好活完这几年,干什么都无所谓吧。

    正这样想着,一阵香味传入鼻中,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卖花生酥的摊子。这是郭暮盈最爱吃的糕点,却是谢离州不能吃的东西。

    那年家宴,郭暮盈得知谢离州吃花生便会过敏,命人在他的饭菜中加了许多勺花生碎,那时谢离州虽然吃出来了,可却不敢吭声,忍着难受吃完桌上所有东西,当晚差点没命。

    郭暮盈对着花生酥咽了咽口水,知道谢离州吃不了,只能忍着不去看。

    谢离州看出她的心思,他将准备转身的郭暮盈拉回来,指了指糕点摊“想吃吗?”

    郭暮盈嘴硬摇头,却不知自己的眼睛都快要长到摊子上面了,谢离州淡淡笑了笑,对着炎烽烨说“去给小姐买份花生酥回来。”

    “可是……”到嘴的话停在嘴边,如今自己还不知道谢离州不能吃花生,要是阻止的话,怕是会招来怀疑。

    “嗯?怎么了?”谢离州问她。

    “没,没事了。”

    花生酥买回来,郭暮盈迫不及待打开闻了闻,这香味,真是久违了,算算日子,那年家宴后,她好像再没有吃过。

    “好吃吗?”谢离州歪着头问她。

    “嗯,好吃。”郭暮盈话音未落,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进袋中,谢离州也拿了一块,想都没想便放进嘴中。

    “你!”

    “少爷!”一旁炎烽烨的声音盖过郭暮盈的声音“您不能吃花生啊。”

    “无事。”谢离州却如同没事人般摇摇头。

    “我就是想尝尝小姐爱吃的糕点,究竟是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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