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武举,大齐起国根基便是自江湖武林中来,又继承了士族门阀之势,武举自是与其他朝代不同,不仅分为解试、??省试、??殿试,还与武境考试并行,方便给考生们定个性,就算落榜了也不算白跑一趟。

    万一能被看中,送入显赫宗门呢?

    虽说朝廷殿试,不会邀请任何一个江湖宗门长老来竞武场看比,但许多官员权贵本身就是江湖宗派的话语人。

    不说旁的,就说这大齐的左右丞相。

    左丞青阳氏承的乃是成京大名鼎鼎的锦绣门,掌管了蜀地大数的丝绸生意,负责每年给宫中提供贡物。

    众人甚至都分不清现如今的锦绣门门主一脉是青阳氏的大房还是二房,人家当年分家的时候是一对双生女来着。

    右丞家中更别提了,打前朝起就是京中显耀的士族,因拥护太祖开国有功得了闵国公这一世袭的爵位,直至如今这位家主拜了丞相,虽没有江湖上的关系,但与京中各大世家盘根错节,没有不相熟的。

    虽说他家世子是个膏梁纨袴吧,但到底是尚了王女,为保今后的荣华富贵,哪里不缺可用之才呢?

    总归对大齐的武人而言,这武举是除武林大会以外最重要的盛事了,也是武人能够在京参加的最大集会。

    毕竟此处是皇宫脚下,容不得太多人撒野。

    能将武境考试与武举并行,自然也是有考量的。

    首先,武功极高强之人不是江湖宗师就是朝廷武官,如今来参加武举的多是年轻小辈和不成气候的中年人,成不了太大威胁。

    而同武举并行的武境考试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只限京城人,又只限六段至八段这几个天字境,为确保京城安全,还要将第九段天枢境剔除。

    另外,境界停滞不前者不会参加,恐出乖露丑者不会参加。

    如此算下来,合适的人几乎只剩下京中权贵中的年轻子弟了。

    罗雨风想起了自己的友人。

    斯木应该是要参加武境考试的,她如今在第五段玉衡呢,也不知能不能冲击六段天权......

    虽说她本职并不在此,但依她的性子是不愿意错过任何机会的。

    盛帛在三年前的境试初定了第七段天玑,近来看似并未升段,今年未必会参加。

    罗雨风自己在旁人看来也是天玑,但这都是弄虚作假、掩人耳目来的,她对这种鉴定活动恨不得绕道而行,自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

    珂郎年前突破了第八段天璇,同小皇子不相上下,应该会去试试刀......

    总归武举和境试都得赶在芒种前结束,她攥起拳头数了数关节,到了无名指与中指的凹陷处,轻轻“呀”了一声。

    正巧是肃王百日之祭!

    虽说纪湍有圣人恩典,可以尽早袭爵,但就算是插上翅膀从肃州飞来,也是赶不上的。

    若是圣人拖延,信使在途中耽搁一番,起码也要到季夏了吧......

    此事一直拖着,叫人心里郁郁的。

    罗雨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散在了渐稠的绿阴里。

    罢了,就算他此时来,自己也给不出交代......

    罗雨风又忙了半个月,直至仲夏,终于迎来了武殿试。

    銮舆羽驾集聚在南兴宫前殿,帐殿旌门齐开,一入宫中,竟又被山湖深林环绕,莺语蝉鸣不绝于耳,不远处的龙池被烟柳氤氲着,曲榭连着云屏,让人以为自己误入了仙境,直至被一声接着一声的羯鼓惊醒。

    巨大的锦绣幄殿便是设在了此处,可容千人不止,天子亲策,只为选出举国智勇之士。

    武生们站在殿前,便无端地联想到自己为民前驱的身姿,雁塔题名的气得志满,个个发扬韬厉,摩拳擦掌起来。

    前朝的武试大致分为三类。一为骑射。二试气力。三为看样貌,加以策问。

    然大齐是史无前例的尚武王朝,自不限于这三样,还有一项极为重要,也极为热闹可赏的,那就是比武。

    比武也分为两个部分,一为拳脚,二为真刀实枪,唤为兵道。

    骑射气力都可分组进行,策问则是另设一日,只有这比武是轮番进行的,占了大量的时间。因此也分为了两个会场,参加武举的武人与参加境试的武人各分一边。

    楚斯木此时穿着一身圆领窄袖袍衫,绒发湿在了额间,正站在一旁急急地吃茶呢,瞧见纪怀皓,连忙将碗移开施礼,险些一口没咽下去。

    罗雨风瞧着她轻笑,双方都见了礼,她问:“如何?”

    楚斯木一脸晦色,青阳瑾忽然以扇掩面,哈哈大笑起来。

    “开头热身试赛,各个境界混抽,她一抽就抽到羽珂了,这不,被人拉着双手送下了场。”

    羽珂是青阳珂的表字,青阳瑾与庶兄的关系时近时远,具体就表现在:有事叫“阿兄”,无事叫“羽珂”。

    罗雨风想象了一下,“拉着双手”恐怕是珂郎单方面擒住了斯木的手腕,以他待友的态度,怕是连推都不会推一下的,的的确确是“送”下的场。

    她不免笑出了声,安慰斯木道:“这就对了,你的运气向来不好不坏,抽签定是中吉,随手戳个饺子都也能是馅料适中的,如今抽到了珂郎,听起来是坏事,可细细想来,定是老天爷不忍你受累,叫你保留体力呢。”

    楚斯木圆圆的眼睛一亮。

    “有道理!”

    青阳瑾又是憋笑起来。

    罗雨风推了下她。

    “珂郎呢?”

    青阳瑾朝一个方向抬了抬眉眼。

    罗雨风看过去,便见青阳珂恰在场上,一脸肃然,“当啷”挡了一刀,抓到对方的空隙便将人踹飞出去,直到两丈远才勉强落了地。

    一旁无言的纪怀皓看到这幕,又是默了一瞬。

    这动作颇有些眼熟,不愧是与他梓君师承一人,忠安郡王教出来的徒弟,踹人的功夫没一个差的。

    青阳瑾道:“喏,开心着呢。”

    楚斯木脖子不自觉地前倾了一下,仔细看去。

    “啊?哪里看出开心了?”

    青阳瑾不经心道:“活泼好动的男孩子嘛,放进能大汗淋漓的地方里打闹,少有不开心的。”

    罗雨风:......

    楚斯木略微思忖了一下,又恍然大悟了。

    “原来如此!”

    罗雨风也略微思忖了一下。觉得此事并不取决于活不活泼,主要取决于你是打人的那个,还是挨打的那个。

    她职责所在,得看着武举比试,于是坐在了青阳瑾东边,往武举会场看去。

    需要参加武举出头的人多不出身于显赫世家,哪门哪派都有,于罗雨风而言更加稀奇。

    寒刃在场上一晃而过,她蓦然瞧了过去,竟是一双镰刀。

    说是轻镰,却又有些长度,宛若双剑。

    镰和剑......

    罗雨风想起异器凶手,心神一凛,看向了这武器的主人。

    那是位颇为粗犷的武生,毛发粗粝旺盛,好些扎不上去,只能留在前额支棱着,眉毛也十分地浓密,连眉心都有绒毛连接。

    此人手腕一动,一双镰刀便齐齐地在身侧画了条勾弧。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镰刀作为兵器,并非仅用来刮割,还十分善于凿砸,一刀下去,能凿破石板,拖地横刮,连地面都能掀开。

    此镰虽不如重镰那般有凿砸的威力,但也不容小觑,凭此一式便限制了对手的站位,将人逼退到会场

    边沿。

    这双镰比重镰灵活许多,横扫相勾,面积颇广,若是不小心闯入刃线范围,便要血溅当场。

    那人的对手明显慌了。

    小众的兵器就是有这点好处,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高境界的武人比试,一个慌乱的心念便足以左右胜负了。

    这双镰武人胜出后便要连战,直至被守不住擂才能下场休息,经专人判定,匹配更合适的对手。

    车轮战中运气很十分重要,有违公平,因此连胜数目只能作为成绩参考。

    但对于观众而言,连胜无异是最令人兴奋,最印象深刻的。

    “辛号武生,胜三场!”

    “辛号武生,胜五场!”

    随着官兵唱分,众人纷纷讨论起她的来历,青阳瑾也十分好奇,问罗雨风道:“这是哪来的?”

    罗雨风为这武举忙前忙后了半个多月,到底还是看过武生名单的,但她对这些堆积起来的文字记性很差,思索了一阵,才想起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门派来。

    “许是刈禾帮?”

    青阳瑾:......

    突然觉得这武生割的不是人,而是稻草了。

    挺好的,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这才是现实。

    “哦!”

    罗雨风突然想到了什么。

    名单上,刈禾帮三个字前面便是这武生的名字了。

    “那这人可能是叫方耀祖。”

    青阳瑾:......

    简单易懂,意思也好。下至黎民上至帝王,只要是有家有姓的人,都有着这样质朴的追求。

    此时的罗雨风与青阳瑾没有想到,直至小组比试结束,这人从头站到了尾。

    凭借一双镰刀,连胜十场,引得众官员也难忍叫好,周遭的小吏早就激动地满眼放光了。

    趁着那人下场,罗雨风又仔细瞧了瞧,突然惊觉那竟是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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