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师弟，且慢——”
叶青岚：“……”
她漠然看齐昊和林惊羽一个震惊伸出尔康手，另一个“不听不听我不听”噔噔噔自顾自飞也似跑走，她都快掩饰不住自己流露出的满脸嫌弃：“……我说，这是演哪一出呢？三流言情话本都没这么写的了。”
齐昊无奈地转向她，接过香囊将其收起：“叶师妹，为何还不去追？”
“……我能说我不想去吗。”
叶青岚像死鱼一样翻了个白眼，一脸生无可恋：“天多热啊，我才不想跑——而且刚才你怎么回事，要说林惊羽是个直脑筋笨蛋也就算了，您这智商，我才不信你反应不过来呢？明明几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结果在那里喊什么，师弟～且慢～”
她故意阴阳学得怪里怪调，齐昊却也不恼，依然是那副无可奈何的苦笑，摇了摇头：“我要如何解释，难道要在此大声疾呼，是灵儿师妹赠我香囊？”
“……”叶青岚一窒，也终于意识到：“……卧槽，坏了。”
田灵儿明明交代过，不能让人看见的，虽说林惊羽应不至于是那种大嘴巴，但终究算隐患……
她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目光带着恳求投向齐昊，仰脸眨眼显得楚楚可怜：“就不能是英俊潇洒道行高深的齐师兄去追吗？我腿短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叶师妹。”齐昊不为所动，绽放迷人微笑。
叶青岚一秒恢复死鱼眼：“啧。”
她一副完全不想管的摆烂样子落在对方眼里，齐昊忽然一皱眉，悄悄掩去目光透露出的一丝谴责，但终究还是无法全部忍住，意味深长说道：“师妹聪慧远胜旁人，若说至今未察觉林师弟心意，齐某定是不信的。”
叶青岚挑了挑眉毛，不语。
齐昊深吸一口气，似在努力克服什么心理障碍，郑重问道：“请恕师兄冒犯，敢问叶师妹对惊羽，究竟作何看待？”
“啊。”叶青岚笑了出来：“既然也说了是林惊羽的事，为什么是师兄你在问啊？”
……他也不想这么鸡婆的好吗，齐昊都想翻白眼了，还不是心疼师弟担心他被玩弄感情……这么说好像很奇怪，明明两个都是稚嫩少男少女，本不该这么复杂的，可就连自己这个阅历颇丰的师兄有时都难以琢磨叶青岚这奇葩小姑娘的心思，只清楚明白一点——要是她真存心戏耍林师弟，自己绝不会允许的。
他家龙首峰千年难遇的好苗子活招牌，可不能在心思最敏感的青涩年纪因此事受到打击乱了道心，往小了说影响的是林惊羽自己修道一途的上限，往大了说，那关乎到的是一脉前途发展啊。师父早已有意无意暗示他——将来首座之位传到自己手上，届时林师弟必然成为他最可靠的左膀右臂，二人一个为帅一个为将，定将龙首峰发扬光大。
为此，仅仅是被误会成多管闲事之人这等小事……忍了。
齐昊坚定直视她，道：“便当是师兄厚颜无耻，只求师妹解惑。”
叶青岚眼皮一跳，收起笑意也回望齐昊深沉墨黑的双眼。
两人对视许久，她吐出一声长叹，决定认输：“好吧，看在那家伙还真有个负责任师兄的份上——我不是在欺负他，只是大家都还太小了，我不准备早恋，假如等他长大了还有此心，那咱就处处看，就这样。”
齐昊：“……？”
“早……恋。”他面色古怪，很不熟练复读这个古人闻所未闻的词语，虽倒也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只是……
齐昊动了动嘴角，好似半天才斟酌出合适的语言，很勉强地客气了一句：“叶师妹所思所想……当真与旁人截然不同，令人大开眼界。”
阴阳谁呢搁那，叶青岚一个白眼翻过去：“废话，连自己的未来都定性不了把握不住呢，谈个屁恋爱，以为是你啊，你清高，喜欢我们十六岁灵儿？灵儿娇嫩，齐师兄您如今几岁了？”
齐昊：“……………”
都这样了，他还是一副好涵养的样子完全不动怒，叶青岚简直惊叹不已，只见齐昊定定看她半晌，她都严阵以待准备挨骂然后对喷，不料齐昊忍俊不禁一笑，竟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自然是无半点风月之意，而像对待一个牙尖嘴利能说出几分道理、但毕竟还只是个小屁孩那样，包容地拍了拍叶青岚的发顶。
“师妹有所不知，修道之人寿数长久，自是不与凡间常理一概而论的。”
他温和耐心地解释道，嘴角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我本还担心灵儿在田师叔膝下百般呵护长大，过于天真烂漫不通世事……如今看到有叶师妹这般挚友也为她担忧着想，倒更有几分放心了。”
……牛逼啊，这高情商，烂到刚才那份上的气氛硬是给掰回来仿佛温馨情景似的，厉害。
叶青岚保持油盐不进，皱了皱眉躲开他的手：“少来，就像你不放心我在林惊羽周围一样，我还不放心你呢。”
“那齐某便在此后竭力证明，自己是值得灵儿托付之人。”
“……这是你单方面保证的哈，我可不会向你自证什么，而且现在还没到非林惊羽那小子不可的地步。”
“是啊。”齐昊感慨叹息道：“叶师妹是头脑清醒之人，想来不会为情爱所困，只可怜我那心思至纯的傻师弟，只怕要作茧自缚……”
他目光闪动，落在叶青岚脸上：“……只是一厢情愿，而他的心上人，甚至不肯为他挪动脚步，去解释一个小小误会。”
……
叶青岚：？
你妈的，这么半天，可算绕回来了是吧？
终归她不擅长玩心眼子，这会儿早就感到浓浓的身心俱疲，看了看齐昊还是神采奕奕可以再战的样子，叶青岚也麻了，干脆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齐昊没有露出什么落井下石胜利的笑容，而是真心担忧往林惊羽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耽搁许久，也不知林师弟跑到何处去了，只怕要费些心思去寻。”
“哦那个啊，不用担心。”叶青岚满不在乎耸了耸肩，不知为何又开始翻包，边翻边说：“八成没跑远在某处等着呢，真不想让我追上，从一开始就御剑嗖飞走多好，何必两条腿捯饬？”
齐昊：“……有道理。”
他神色复杂又看了她一眼，心说要不是太清楚感情一事强求不来，他是真想劝劝林惊羽要不咱换个人喜欢吧，这还八字没一撇就被拿捏死死的，他这师弟啊……唉，段位差太多了，简直被玩弄于股掌中。
这么出神想着，突然一个铁盒子出现在他下巴底下，齐昊微讶退了一步：“师妹，何意？”
“那么惊讶干什么，你都知道送清凉珠，难道要我空手去哄人？”
叶青岚打开饭盒，里面有铺满底部的熟绿豆与蜂蜜，她像要饭一样掂了掂，大言不惭：“劳驾，造点冰，越碎越好。”
齐昊：“……”
……
“沙沙沙沙……”
离思过堂几百步开外，一条沿山往下的青石小路。
再往前几丈，路就将分岔通往两个方向，而林惊羽就在这三岔口停留着沉默伫立，站在树荫下眺望云海翻涌，俊俏的脸上神情冷淡，眉宇之间蒙着一层阴霾。
直到那阵奇怪的沙沙声缓缓临近，他咬紧嘴唇，强忍着不把脸转到那个方向，声响继续靠近，他突然横眉冷冷望去，往旁跨了一大步，避开那个凑过来的银色物件。
“哎呀。”
只听叶青岚略显失望叹了一声，没能把装着冰凉丝丝的金属盒成功贴到林惊羽脸上：“躲开了。”
说完她收回去又摇了几下，那种“沙沙沙”就是碎冰在里面晃荡的声音，随口说道：“香囊不是我的，我没有在打你师兄的主意，放心吧。”
她刚说完，林惊羽嘴角就动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否为一分上扬预兆，他又就想起什么重新板着脸：“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叶青岚：“……我说，你该不会是不信吧，以为我被齐昊拒绝了腆着脸又来找你？你不会在脑补这种剧情吧，不会吧不会吧。”
林惊羽飞快地斜她一眼又收回，冷漠之中竟有一丝被说中的心虚，叶青岚怪眼一翻：“你这家伙！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么、这么……”
她词穷了，为了硬凑脑子一抽：“也不至于这么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啊。”
“——谁被你始乱终弃，能不能不要乱说？！”
叶青岚：“我也没点名，你在急什么。”
林惊羽：“……”
“总之，现在你应该相信那是个误会了吧。”她失笑耸了耸肩，一摊手：“本来我喊你齐师兄来解释的，结果他死活不来，非要在那站着傻笑思念香囊的真正主人，啧，恋爱中的男人啊，没眼看。”
这番话令林惊羽终于彻底破功，又气又笑反驳：“少胡说八道了，齐师兄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不信？那你就往后自己观察齐昊呗，看他会不会闲着没事掏出一个香囊，然后对着一脸痴汉，发出‘诶嘿嘿’的笑声……”
林惊羽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话语本身他才不会傻到信以为真，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香囊是谁的？”
“嘘。”叶青岚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煞有其事：“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那么八卦。”
“……你难道不是更小吗！好意思说我啊！”
总之，看样子是已经成功把人哄好了，甚至她还没用上准备的东西呢，叶青岚笑眯眯跟着挤进树荫里：“你热不热？这附近有没有能坐下的地方，带我去呗。”
也许是天气，又或许此处离关禁闭之所太近，龙首峰弟子大多嫌弃避之不及，这条小路一眼望去竟除了他俩见不到第三个人影，好在一直都有树荫遮挡阳光，两人沿着路走了约莫半柱香，一座枝叶掩映的凉亭出现在眼前。
只是寻常亭台都建在高处显眼地方，这座却藏得还怪隐蔽，大半由茂密松树遮掩，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峭壁悬崖，无论从树林间步行还是从云海外御空飞过都难以察觉，是个绝妙的清净之地，如果不是由林惊羽领路，凭叶青岚自己死活都发现不了这里会藏着个凉亭。
又或许，建造了这座清幽小亭的人，本意就是想隐藏什么。只是若如此，又为什么能让林惊羽这个区区入门不到四年的弟子知道此地？
她抬头望向牌匾：“亭……剑、一？”
“一剑亭，笨蛋，读写顺序都能叫你搞反？”
林惊羽可算找到机会刺她两句，赶紧不留情面嘲讽，叶青岚却不以为意，她早就燥得快要头脑短路满心全是那碗绿豆冰沙，不搭理对方不痛不痒的指责直接一个箭步往里冲，却不知为何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瞬间浑身僵硬，石化在那里动弹不得。
“喂，你慢——”林惊羽也紧随其后奔上台阶，见到亭内情形同样倒吸一口气，也石化了。
凉亭里在他俩之前原本就站了一个人，此时正循声向这两个吵闹的少年男女方向淡淡望来，此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更是仿佛因为有人闯入蒙上一层不耐的冷酷，玄青色的道袍随风而动，周身气场愣是在如此炎热天气下给人以透心凉之感。
那人用余光瞥过闯入的小孩二人组，林惊羽率先回过神，面色苍白着躬身作揖：
“师……师父。”
叶青岚也被这一声唤醒，赶紧跟着一秒鞠躬，脑袋压得更比林惊羽低许多，瞳孔地震吓得不轻：“晚辈见过苍松师伯。”
——卧槽怎么会这么倒霉啊！这么大一座山，这都能随机碰上？？她会怎样，一丈红？啊不对林惊羽已经辟谣了不存在一丈红，只有杖责——就算如此，她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要死了！师父救命！
“嗯。”苍松漠然点了一下头，扫了一眼冷汗狂流开启震动模式的叶青岚，向林惊羽道：“儿时旧友？”
“启禀师父，是的。”林惊羽谨慎地回答，一边说话还一边脚下悄咪咪移动，似乎在试图将她挡到自己身后，停顿一下然后加快语速，急切道：“师父，并非她私闯龙首峰，是……是我贪玩偷偷到风回峰去胡闹，还硬拉着带她回来——叶青岚尚未学会驱物，可见一切皆是弟子自作主张，请师父责罚！”
我去，这小子居然要给她顶罪，叶青岚大感意外倍受感动，但是做人的底线还是逼着她硬着头皮跟着冲，真害他挨棍子以后她可没脸再来勾搭他了，赶紧也开口：“不，师伯明鉴，全都是晚辈的过错，林惊羽是您的徒弟他什么性格您必定清楚，什么贪玩私闯怎可能是他做出的事，真相只有一个——违反门规的是我，晚辈甘愿受罚！”
“轮到你说话吗？！”林惊羽见她不接受好意主动捅漏谎言，当即就血压升高快气炸了，一句“你白痴吗罚我和罚你能一样”差点脱口而出，恨铁不成钢侧头怒喝一声，“这是我龙首峰地界，我在和师父说话，你个风回峰的插什么嘴！”
苍松道人：“……”
叶青岚本还想再辩，结果发现苍松比刚才似乎清晰一个度的眉间褶皱，看出对方此时心烦，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果然她的判断正确，因为就在下一刻，林惊羽的师父便冷哼一声：
“风回峰……看来曾叔常还有几分能耐，硬是将你这吓失魂的治好了。我且问你，方才为何要将牌匾倒读，可是从曾叔常处听闻了什么？”
叶青岚本就心中打鼓，听了这话更加懵逼，本能望林惊羽脸上望去，寻求场外帮助：啥意思？
结果林惊羽写满疑惑的双眼睁得完全不比她小，分明也听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青岚只好放弃，反正也没别的线索了，实话实说：“启禀师伯，晚辈未曾听师父讲起什么，也不知这‘一剑亭’的渊源，倒读是因为、因为……呃。”
好像不能再继续老老实实讲了啊，他既然问了说明背后有故事，要实话说她热得发昏才赶了个碰巧，苍松不生气才怪。
叶青岚咬了咬牙：“只因方才晚辈见这三字气势恢宏，一时间竟被震得片刻失神，有那么一瞬斗胆生念，觉得若是倒过来称作‘剑一亭’，亦有些风度高雅……自然全都是胡思乱想班门弄斧的，请师伯恕罪。”
“嗯。”苍松不置可否应了一声，虽看不出喜怒，但在叶青岚眼中是个好兆头——只要没有更怒，那就说明她马屁八成又拍好使了。
“往后，不得非领师命私上龙首峰。”
……往后？意思是这次就算了？
叶青岚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苍松道人却不再看他们，目视前方大步走出了凉亭，与林惊羽擦身而过时，伸手在他肩上重按了一下，后半句是对他说的：“七脉会武在即，为师希望你心中有数。”
“弟子明白。”
林惊羽垂眸应下，苍松便点点头步下台阶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青石路远端。
“……”
叶青岚：“……”
她漠然看齐昊和林惊羽一个震惊伸出尔康手，另一个“不听不听我不听”噔噔噔自顾自飞也似跑走，她都快掩饰不住自己流露出的满脸嫌弃：“……我说，这是演哪一出呢？三流言情话本都没这么写的了。”
齐昊无奈地转向她，接过香囊将其收起：“叶师妹，为何还不去追？”
“……我能说我不想去吗。”
叶青岚像死鱼一样翻了个白眼，一脸生无可恋：“天多热啊，我才不想跑——而且刚才你怎么回事，要说林惊羽是个直脑筋笨蛋也就算了，您这智商，我才不信你反应不过来呢？明明几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结果在那里喊什么，师弟～且慢～”
她故意阴阳学得怪里怪调，齐昊却也不恼，依然是那副无可奈何的苦笑，摇了摇头：“我要如何解释，难道要在此大声疾呼，是灵儿师妹赠我香囊？”
“……”叶青岚一窒，也终于意识到：“……卧槽，坏了。”
田灵儿明明交代过，不能让人看见的，虽说林惊羽应不至于是那种大嘴巴，但终究算隐患……
她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目光带着恳求投向齐昊，仰脸眨眼显得楚楚可怜：“就不能是英俊潇洒道行高深的齐师兄去追吗？我腿短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叶师妹。”齐昊不为所动，绽放迷人微笑。
叶青岚一秒恢复死鱼眼：“啧。”
她一副完全不想管的摆烂样子落在对方眼里，齐昊忽然一皱眉，悄悄掩去目光透露出的一丝谴责，但终究还是无法全部忍住，意味深长说道：“师妹聪慧远胜旁人，若说至今未察觉林师弟心意，齐某定是不信的。”
叶青岚挑了挑眉毛，不语。
齐昊深吸一口气，似在努力克服什么心理障碍，郑重问道：“请恕师兄冒犯，敢问叶师妹对惊羽，究竟作何看待？”
“啊。”叶青岚笑了出来：“既然也说了是林惊羽的事，为什么是师兄你在问啊？”
……他也不想这么鸡婆的好吗，齐昊都想翻白眼了，还不是心疼师弟担心他被玩弄感情……这么说好像很奇怪，明明两个都是稚嫩少男少女，本不该这么复杂的，可就连自己这个阅历颇丰的师兄有时都难以琢磨叶青岚这奇葩小姑娘的心思，只清楚明白一点——要是她真存心戏耍林师弟，自己绝不会允许的。
他家龙首峰千年难遇的好苗子活招牌，可不能在心思最敏感的青涩年纪因此事受到打击乱了道心，往小了说影响的是林惊羽自己修道一途的上限，往大了说，那关乎到的是一脉前途发展啊。师父早已有意无意暗示他——将来首座之位传到自己手上，届时林师弟必然成为他最可靠的左膀右臂，二人一个为帅一个为将，定将龙首峰发扬光大。
为此，仅仅是被误会成多管闲事之人这等小事……忍了。
齐昊坚定直视她，道：“便当是师兄厚颜无耻，只求师妹解惑。”
叶青岚眼皮一跳，收起笑意也回望齐昊深沉墨黑的双眼。
两人对视许久，她吐出一声长叹，决定认输：“好吧，看在那家伙还真有个负责任师兄的份上——我不是在欺负他，只是大家都还太小了，我不准备早恋，假如等他长大了还有此心，那咱就处处看，就这样。”
齐昊：“……？”
“早……恋。”他面色古怪，很不熟练复读这个古人闻所未闻的词语，虽倒也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只是……
齐昊动了动嘴角，好似半天才斟酌出合适的语言，很勉强地客气了一句：“叶师妹所思所想……当真与旁人截然不同，令人大开眼界。”
阴阳谁呢搁那，叶青岚一个白眼翻过去：“废话，连自己的未来都定性不了把握不住呢，谈个屁恋爱，以为是你啊，你清高，喜欢我们十六岁灵儿？灵儿娇嫩，齐师兄您如今几岁了？”
齐昊：“……………”
都这样了，他还是一副好涵养的样子完全不动怒，叶青岚简直惊叹不已，只见齐昊定定看她半晌，她都严阵以待准备挨骂然后对喷，不料齐昊忍俊不禁一笑，竟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自然是无半点风月之意，而像对待一个牙尖嘴利能说出几分道理、但毕竟还只是个小屁孩那样，包容地拍了拍叶青岚的发顶。
“师妹有所不知，修道之人寿数长久，自是不与凡间常理一概而论的。”
他温和耐心地解释道，嘴角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我本还担心灵儿在田师叔膝下百般呵护长大，过于天真烂漫不通世事……如今看到有叶师妹这般挚友也为她担忧着想，倒更有几分放心了。”
……牛逼啊，这高情商，烂到刚才那份上的气氛硬是给掰回来仿佛温馨情景似的，厉害。
叶青岚保持油盐不进，皱了皱眉躲开他的手：“少来，就像你不放心我在林惊羽周围一样，我还不放心你呢。”
“那齐某便在此后竭力证明，自己是值得灵儿托付之人。”
“……这是你单方面保证的哈，我可不会向你自证什么，而且现在还没到非林惊羽那小子不可的地步。”
“是啊。”齐昊感慨叹息道：“叶师妹是头脑清醒之人，想来不会为情爱所困，只可怜我那心思至纯的傻师弟，只怕要作茧自缚……”
他目光闪动，落在叶青岚脸上：“……只是一厢情愿，而他的心上人，甚至不肯为他挪动脚步，去解释一个小小误会。”
……
叶青岚：？
你妈的，这么半天，可算绕回来了是吧？
终归她不擅长玩心眼子，这会儿早就感到浓浓的身心俱疲，看了看齐昊还是神采奕奕可以再战的样子，叶青岚也麻了，干脆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齐昊没有露出什么落井下石胜利的笑容，而是真心担忧往林惊羽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耽搁许久，也不知林师弟跑到何处去了，只怕要费些心思去寻。”
“哦那个啊，不用担心。”叶青岚满不在乎耸了耸肩，不知为何又开始翻包，边翻边说：“八成没跑远在某处等着呢，真不想让我追上，从一开始就御剑嗖飞走多好，何必两条腿捯饬？”
齐昊：“……有道理。”
他神色复杂又看了她一眼，心说要不是太清楚感情一事强求不来，他是真想劝劝林惊羽要不咱换个人喜欢吧，这还八字没一撇就被拿捏死死的，他这师弟啊……唉，段位差太多了，简直被玩弄于股掌中。
这么出神想着，突然一个铁盒子出现在他下巴底下，齐昊微讶退了一步：“师妹，何意？”
“那么惊讶干什么，你都知道送清凉珠，难道要我空手去哄人？”
叶青岚打开饭盒，里面有铺满底部的熟绿豆与蜂蜜，她像要饭一样掂了掂，大言不惭：“劳驾，造点冰，越碎越好。”
齐昊：“……”
……
“沙沙沙沙……”
离思过堂几百步开外，一条沿山往下的青石小路。
再往前几丈，路就将分岔通往两个方向，而林惊羽就在这三岔口停留着沉默伫立，站在树荫下眺望云海翻涌，俊俏的脸上神情冷淡，眉宇之间蒙着一层阴霾。
直到那阵奇怪的沙沙声缓缓临近，他咬紧嘴唇，强忍着不把脸转到那个方向，声响继续靠近，他突然横眉冷冷望去，往旁跨了一大步，避开那个凑过来的银色物件。
“哎呀。”
只听叶青岚略显失望叹了一声，没能把装着冰凉丝丝的金属盒成功贴到林惊羽脸上：“躲开了。”
说完她收回去又摇了几下，那种“沙沙沙”就是碎冰在里面晃荡的声音，随口说道：“香囊不是我的，我没有在打你师兄的主意，放心吧。”
她刚说完，林惊羽嘴角就动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否为一分上扬预兆，他又就想起什么重新板着脸：“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叶青岚：“……我说，你该不会是不信吧，以为我被齐昊拒绝了腆着脸又来找你？你不会在脑补这种剧情吧，不会吧不会吧。”
林惊羽飞快地斜她一眼又收回，冷漠之中竟有一丝被说中的心虚，叶青岚怪眼一翻：“你这家伙！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么、这么……”
她词穷了，为了硬凑脑子一抽：“也不至于这么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啊。”
“——谁被你始乱终弃，能不能不要乱说？！”
叶青岚：“我也没点名，你在急什么。”
林惊羽：“……”
“总之，现在你应该相信那是个误会了吧。”她失笑耸了耸肩，一摊手：“本来我喊你齐师兄来解释的，结果他死活不来，非要在那站着傻笑思念香囊的真正主人，啧，恋爱中的男人啊，没眼看。”
这番话令林惊羽终于彻底破功，又气又笑反驳：“少胡说八道了，齐师兄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不信？那你就往后自己观察齐昊呗，看他会不会闲着没事掏出一个香囊，然后对着一脸痴汉，发出‘诶嘿嘿’的笑声……”
林惊羽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话语本身他才不会傻到信以为真，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香囊是谁的？”
“嘘。”叶青岚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煞有其事：“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那么八卦。”
“……你难道不是更小吗！好意思说我啊！”
总之，看样子是已经成功把人哄好了，甚至她还没用上准备的东西呢，叶青岚笑眯眯跟着挤进树荫里：“你热不热？这附近有没有能坐下的地方，带我去呗。”
也许是天气，又或许此处离关禁闭之所太近，龙首峰弟子大多嫌弃避之不及，这条小路一眼望去竟除了他俩见不到第三个人影，好在一直都有树荫遮挡阳光，两人沿着路走了约莫半柱香，一座枝叶掩映的凉亭出现在眼前。
只是寻常亭台都建在高处显眼地方，这座却藏得还怪隐蔽，大半由茂密松树遮掩，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峭壁悬崖，无论从树林间步行还是从云海外御空飞过都难以察觉，是个绝妙的清净之地，如果不是由林惊羽领路，凭叶青岚自己死活都发现不了这里会藏着个凉亭。
又或许，建造了这座清幽小亭的人，本意就是想隐藏什么。只是若如此，又为什么能让林惊羽这个区区入门不到四年的弟子知道此地？
她抬头望向牌匾：“亭……剑、一？”
“一剑亭，笨蛋，读写顺序都能叫你搞反？”
林惊羽可算找到机会刺她两句，赶紧不留情面嘲讽，叶青岚却不以为意，她早就燥得快要头脑短路满心全是那碗绿豆冰沙，不搭理对方不痛不痒的指责直接一个箭步往里冲，却不知为何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瞬间浑身僵硬，石化在那里动弹不得。
“喂，你慢——”林惊羽也紧随其后奔上台阶，见到亭内情形同样倒吸一口气，也石化了。
凉亭里在他俩之前原本就站了一个人，此时正循声向这两个吵闹的少年男女方向淡淡望来，此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更是仿佛因为有人闯入蒙上一层不耐的冷酷，玄青色的道袍随风而动，周身气场愣是在如此炎热天气下给人以透心凉之感。
那人用余光瞥过闯入的小孩二人组，林惊羽率先回过神，面色苍白着躬身作揖：
“师……师父。”
叶青岚也被这一声唤醒，赶紧跟着一秒鞠躬，脑袋压得更比林惊羽低许多，瞳孔地震吓得不轻：“晚辈见过苍松师伯。”
——卧槽怎么会这么倒霉啊！这么大一座山，这都能随机碰上？？她会怎样，一丈红？啊不对林惊羽已经辟谣了不存在一丈红，只有杖责——就算如此，她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要死了！师父救命！
“嗯。”苍松漠然点了一下头，扫了一眼冷汗狂流开启震动模式的叶青岚，向林惊羽道：“儿时旧友？”
“启禀师父，是的。”林惊羽谨慎地回答，一边说话还一边脚下悄咪咪移动，似乎在试图将她挡到自己身后，停顿一下然后加快语速，急切道：“师父，并非她私闯龙首峰，是……是我贪玩偷偷到风回峰去胡闹，还硬拉着带她回来——叶青岚尚未学会驱物，可见一切皆是弟子自作主张，请师父责罚！”
我去，这小子居然要给她顶罪，叶青岚大感意外倍受感动，但是做人的底线还是逼着她硬着头皮跟着冲，真害他挨棍子以后她可没脸再来勾搭他了，赶紧也开口：“不，师伯明鉴，全都是晚辈的过错，林惊羽是您的徒弟他什么性格您必定清楚，什么贪玩私闯怎可能是他做出的事，真相只有一个——违反门规的是我，晚辈甘愿受罚！”
“轮到你说话吗？！”林惊羽见她不接受好意主动捅漏谎言，当即就血压升高快气炸了，一句“你白痴吗罚我和罚你能一样”差点脱口而出，恨铁不成钢侧头怒喝一声，“这是我龙首峰地界，我在和师父说话，你个风回峰的插什么嘴！”
苍松道人：“……”
叶青岚本还想再辩，结果发现苍松比刚才似乎清晰一个度的眉间褶皱，看出对方此时心烦，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果然她的判断正确，因为就在下一刻，林惊羽的师父便冷哼一声：
“风回峰……看来曾叔常还有几分能耐，硬是将你这吓失魂的治好了。我且问你，方才为何要将牌匾倒读，可是从曾叔常处听闻了什么？”
叶青岚本就心中打鼓，听了这话更加懵逼，本能望林惊羽脸上望去，寻求场外帮助：啥意思？
结果林惊羽写满疑惑的双眼睁得完全不比她小，分明也听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青岚只好放弃，反正也没别的线索了，实话实说：“启禀师伯，晚辈未曾听师父讲起什么，也不知这‘一剑亭’的渊源，倒读是因为、因为……呃。”
好像不能再继续老老实实讲了啊，他既然问了说明背后有故事，要实话说她热得发昏才赶了个碰巧，苍松不生气才怪。
叶青岚咬了咬牙：“只因方才晚辈见这三字气势恢宏，一时间竟被震得片刻失神，有那么一瞬斗胆生念，觉得若是倒过来称作‘剑一亭’，亦有些风度高雅……自然全都是胡思乱想班门弄斧的，请师伯恕罪。”
“嗯。”苍松不置可否应了一声，虽看不出喜怒，但在叶青岚眼中是个好兆头——只要没有更怒，那就说明她马屁八成又拍好使了。
“往后，不得非领师命私上龙首峰。”
……往后？意思是这次就算了？
叶青岚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苍松道人却不再看他们，目视前方大步走出了凉亭，与林惊羽擦身而过时，伸手在他肩上重按了一下，后半句是对他说的：“七脉会武在即，为师希望你心中有数。”
“弟子明白。”
林惊羽垂眸应下，苍松便点点头步下台阶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青石路远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