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怎奈变凉人,旧城之下念旧人。”

    美人一袭凉薄紫衫,翩然飞舞似仙蝶,及腰墨发随意用紫丝带缠绕,舞姿轻灵,玉袖生风,手中桑落醉缓入口中,凤眸含笑,犹如月下仙子。

    婀娜多姿过惊鸿,桑落醉几乎见底,顾夕沁渐而面色酡红,呼出的热气亦带有浅浅酒香,皎洁之下光影难掩苍凉孤寂。

    院落僻静,除她外唯有清风徐徐带来的“沙沙”声,倒让她不禁感慨高墙峻岢,其色如流火,城寂寂,正因果,深秋冷宫也不过如此。

    她分明尚存的几分稚气,现下竟有着小娘子般的气质,等待着久不见归的心尖人,心中萦绕涟漪。

    石桌美酒佳肴,为伊消得人憔悴,怎奈世情薄,人情恶,摇曳欲坠时被一道声音打破今夜幽静。

    “顾小姐,二公子差奴婢给您带句话。”

    府中婢女将头埋得紧,看似谦卑实则不然,一直眼神闪躲,举止怪异。

    “抬起头来。”

    待顾夕沁发话,适才看清婢女容颜,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她确认无疑。

    “亥时二刻城南弓月桥下,二公子邀您一见。”

    婢女继续传达着,心态稳当,甚至于拉回了她的思绪。

    “弓月桥?他为何不回府?”

    顾夕沁蹙眉,还是带有一丝怀疑。

    “奴婢不知,二公子......似乎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您。”

    婢女犹豫着说,又将头再次埋了下去,叫人看不清是何神情,未予顾夕沁继而质疑的机会便了当退了下去。

    仰望渐而被雾气遮盖的月色,心跳欲发频速,桑落醉使然亦或者旷日持久,即使察觉出异样,亦选择放纵一次,至少画上句号。

    眼眸迷离缥缈瞥过佳肴,内心深处仍有所期许,就当是……就当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生辰之日吧!

    小径角落,夜色昏暗,男人玉冠高束,铁面似恶鬼,只是悄然注视着顾夕沁的一颦一笑,注视着她那玉手纤纤划过凌乱的青丝,负手离开前去赴约......

    深沉不然,云顶仿若要压下来般,时不时传来震耳雷声和刺眼闪电,弓月桥附近格外阴森恐怖。

    干枝上的乌鸦被雷声和闪电惊得四下乱窜……

    俄顷,不远处一道忽隐忽现的身影妩媚将至,狞笑于面,奸同鬼蜮,行若狐鼠。

    “不知公主大费周章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顾夕沁大抵明了,言语中带有七分讥笑,三分鄙夷,凌厉的目光扫过她那异常醒目的血红薄唇。

    “妹妹已然在将军府住了有些时日,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吧!”

    东倾绝趾高气扬,说话的语调尖锐刺耳,对着她恬不知耻的冷嘲热讽。

    “可笑,东牝公主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难不成觉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她的不依不饶,让顾夕沁忆起过往种种。

    东倾绝对他的态度,早在细枝末节中显露无疑,是她一叶障目,深陷其中不明所以。

    倏忽,东倾绝阴险的脸露出一抹奸笑,从腰后抽出肆虐的铁鞭猛然抽打地面,泥沙落叶四溅乱瀕。

    暗沙黑泞间蹿出数名黑衣杀手,将顾夕沁团团围绕……

    顾夕沁佯装淡然,将发髻簪子抽出用以防身,不忘调侃:“哟,这么怕我?殿下这是花了大价钱了。”

    “牙尖嘴利,看你等会还有没有命开口。”

    东倾绝话音刚落,三五成群的杀手便扑袭而来,招招狠戾,招招直击要害。

    顾夕沁寡不敌众,簪子插入其中一名黑衣人脖颈处,从怀中飞散而出所剩无几的毒药粉末,趁乱逃向雾气弥漫的树林深处。

    杂草丛生,天上开始淅沥雨滴,身后东倾绝穷追不舍,将她逼到断崖不过百丈处,那略显单薄的身影迅速另觅出路,睫毛上的水雾再三朦胧视线,丛林间隐秘的人影让她分不清是敌是友。

    她冷静地拂袖擦拭额前雨水,只见男人透过层层薄雾慢慢向她靠近,顾夕沁手紧攥成拳眼神狠戾,伺机准备出手……

    “阿沁!”

    男人嗓音温润,孱弱身影变得清晰而明亮,整个人如清风明月,依稀缓和了她那出到一半的拳,悬着的心慢慢松懈下来。

    “阿郎,你怎么……”

    时郎星浑身轻颤,打断着言语,了然将她揽入怀中,而后注意到身后追来的人,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时郎星?你怎会出现在此?”

    东倾绝握着铁鞭的手紧了紧,抽向离她最近的树身,生生抽掉一层粗糙不堪的树皮,以表怒发冲冠。

    “公主何须如此?郎星心中唯有一人,只想同她相伴此生。”

    时郎星转身含情脉脉看着身边之人,倏忽,拉过她的手就往断崖边走。

    东倾绝带人将这断崖围得严实,淅沥的雨还在持续,石头滑落峭壁崖边,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如同獠牙炼狱。

    时郎星轻轻擦过她脸颊雨水,阖了阖眼后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似做出什么决定,抱着她的手逐渐加大力度,在她耳畔柔声关怀:“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夕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苦涩上扬,回抱着他的手臂仅停留在空中,“没......”

    刚开口就感受到一阵猛烈刺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和匪夷所思。

    她用尽力气推开身前之人,那把血红的匕首格外刺眼,血顺着刀锋“滴答......滴答......”

    滴落与地上泥泞的水坑相融,迸开成花,很快......紫衫大片浸染。

    冰冷的寒风像无数利剑射向每一寸肌肤,让人战栗,她竟不知......这般疼!从未感受过的刺骨寒冷,让人......喘不过气。

    握匕首男人的手不停颤抖,面无表情的脸明明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他伸出的手亦停于半空,没再继续。

    她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拼命地紧攥着男人衣袖,凤眸瞪得老大,夺眶而出的泪水和雨水早已叫人难以分辨,雾茫茫抬头望向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为......为什么?”

    声音颤颤呖呖,心里的伤痛怕是早已远超身体上带来的疼痛。

    时郎星匕首掉落,俯下身来,慢慢靠近她,用带血的手拨动她凌乱的发,惺惺作态低语着:“我没办法阿沁,东倾绝公主的身份能帮到我,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呵......”

    顾夕沁瞬间会意发出阵阵冷笑,原来竟是暗通款曲。

    顺着他衣袖瘫倒于地,水坑中映射出她的狼狈不堪,追悔莫及,她与水镜中的脸对望着,嗤之以鼻,这是她吗?

    终归是她没能听阿娘的话,终归是她识人不清真心错付,是她太过愚昧......

    东倾绝手中的铁鞭来回拉扯着,走至时郎星身边,“表现得不错嘛~”

    眼角的笑意不自觉流露,奸计得逞,恶狠狠抽打着地上的顾夕沁,一鞭、两鞭、三鞭……

    她生生挨着,硬是没发出一点动静,青丝尽湿,紫衫早已被泥水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染得辨不出颜色,如同阴曹地府无名业火中爬出来的厉鬼般。

    “别累坏身子,不值当。”

    东倾绝双眼透露出一种狡黠之气,嘴角肆意嚣张噙着:“也是。”

    将鞭子扔给他,整个人倚靠在他怀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夕沁,

    “对了,还是要多谢你这些时日医治好了阿郎的旧疾。”

    转身之际,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时郎星手上的血迹,刻意丢于顾夕沁脸上,表情是浓得化不开的厌恶:“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赢了~”

    顾夕沁强忍羞辱,奋力拿掉那遮盖了她大半张脸的手帕,看着渐而远去的两抹令人作呕的身影。

    “丢下去。”

    东倾绝对远处的几名黑衣人下达命令,以绝后患。

    顾夕沁眼底沉得发暗,讽刺般的笑声在这荒芜之地尽显悲楚,怒火中烧血涌喷出。

    时郎星,我不是没怀疑过......可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你,为了权利吗?公主的身份吗?真是可笑至极!

    我对天起誓,就算化身厉鬼也定会拉上你整个东牝一同陪葬!吹响那如血般的骨哨,凤眸轻阖,一滴愤恨泪珠滑落......

    公主府东居阁,

    微弱光影倒映在帘布上,凌乱的衣衫满地狼藉,床榻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赧颜汗下,帘内的娇喘声更是令人面红耳赤,暧昧的气息瞬间弥漫于空气中。

    翻云覆雨几次欢愉过后,东倾绝瘫软在时郎星怀中,指尖来来回回勾勒着他的胸膛,尽情享受着对这幅□□的贪婪,时郎星不然,竟是微蹙眉毛,唇角紧抿着,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星点嫌弃。

    “你说......她万一要是没死呢?”

    “殿下,那可是万丈深渊。”

    他一把抓住那不老实的手,继续道:“她不过是个会些医术的小丫头,同你我的身份云泥之别,就算侥幸捡回条命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放心。”

    说罢,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东倾绝傲然的脸冷下来,变得狰狞狠戾:“她若侥幸没死,那本宫就让她再死一次。”

    “公主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便好。”

    “放心......”

    话音未落,东倾绝如血的艳唇再次贪婪地允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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