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雅间。

    桌上除了李阳和《盲井》的三位主演之外,还有那位御用摄影师老哥,这下子矿井F算是重新凑齐了。

    大家见面聊起当初拍摄时的不易,畅想着未来在柏林获奖的前景,那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了李导。”

    酒过三巡,徐琨满眼希冀的问:“咱们都有机会拿什么奖啊?”

    “那边只说是会入围金熊奖提名,至于能不能获奖还两说。”

    李阳说完,见徐琨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知道他真正关注的是什么,无奈摇头道:“对方没提影帝提名的事儿,也或许是要再等等吧。”

    后半句明显是在宽慰徐琨。

    但徐琨本来也没指望能挤进影帝提名,见李阳没了下文,忙问:“那最佳新人奖呢?就前年《十七岁单车》两个男主角获得的那个!这我们仨按说应该有机会吧?”

    “别算上我。”

    李义祥在旁边插嘴道:“我演的《车四十四》,已经参加过好几个电影节了,应该是不符合新人奖评选标准的。”

    原来如此。

    那是不是原本扮演的唐朝阳的演员,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没能入选,所以才便宜了保强?

    那现在多了个自己……

    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但徐琨还是忍不住心头突突乱跳。

    “这個……”

    李阳和摄像师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道:“柏林电影节现在只有一个新人奖,叫做梦想之星【SHOOTINGSTARS】,也叫做欧洲新星奖,只颁发给岁以下的欧洲年轻演员。”

    “不对啊!”

    这下连王保强也觉得奇怪了:“我跟琨哥买的电影杂志上明明写了,去年咱们中国人包揽了柏林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两个男演员是内地的,女演员是弯弯那边的。”

    李阳还在琢磨该怎么措辞,摄像师老哥放下酒杯道:“以前柏林电影节也没有新人奖,就那一年设了新人奖,然后给咱们包圆了,然后就又没有了。”

    徐琨、保强:“……”

    把新人奖的话题聊死之后,徐琨想到《征服》那边也好久没有消息了,于是又找李义祥打听:“李哥,高导那边儿有消息没?”

    李义祥摇头道:“高导现在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要是过完年再找不到下家接手,估摸着他就得破产了。”

    有后世的记忆,徐琨自然不担心高群殊会破产,所以更关心这‘情场得意’是怎么一回事。

    李义祥也没多想,就随给出了答案:“刘薇葳出外景给高导带了礼物,见高导憔悴的不成样子,就留下来照顾他两天,后来俩人就在一起了。”

    嘶~

    徐琨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是勾引‘大嫂’,谁成想竟是喝了导演的头汤!

    你说这事儿整的……

    他现在特庆幸,自己和刘薇葳当初就是奔着剧组夫妻去的,所以行事都比较谨慎,在人前也从未流露出什么异样。

    否则他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高群殊了。

    徐琨果断再次岔开话题:“李哥,最近你忙什么呢?”

    “没什么,攒了几个本子,都不太满意。”

    李义祥说着,又押了口酒,无奈道:“可总不开工我吃什么?实在不行就只能抛色子了。”

    看来艺术家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

    徐琨犹豫了一下,道:“我最近跑的剧组里,倒是有个人物应该挺适合你的,而且剧本绝对不差。”

    虽然刚把保强弄进组,转头就又推荐李义祥,多少有些不太妥当——可李哥人不错,先前还帮自己找了《征服》的活儿,自己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什么角色?”

    李义祥立刻来了精神。

    “是个被清军屠杀满门后,试图刺杀顺治的逃兵。”

    总体来说,刘衡的剧本是相对比较客观的,充分揭露了满清贵胄以及皇族的丑态,哪怕心地善良的顺治皇帝,其任性和不通世事也时常惹人耻笑。

    但好作家好编剧的通病,就是喜欢深挖人性的复杂。

    就比如这个‘乔柏年’,因为不想给满清卖命,所以做了逃兵,结果遇到简郡王济度以虐杀汉人囚徒为乐,险些丢了性命。

    侥幸逃过一劫后,他意外认识了花束子【谨妃】的父亲安巴度【武力平饰演】,被安巴度的善心收留,拜其为义父。() ()

    因为听义父替顺治吹嘘,乔柏年一度曾指望顺治皇帝能圣明独断,设计将事情捅到了御前。

    结果因为满清贵胄大多不拿汉民当一回事,大势如此,顺治最终选择妥协宽恕简郡王等人。

    乔柏年因此对满清朝廷彻底失望,并两次试图刺杀顺治。

    最终被捕,死前还前当面痛骂顺治和满清。

    按照民族立场来论,这显然是位义士。

    可在剧中他为了报仇,屡次利用安巴度的善心达成目的,最终把安巴度陷于死地,却没有半点愧悔的意思。

    这期间种种,又让人对这个角色喜欢不起来。

    总之就是得营造出一种让人纠结的氛围:XX们是错的、是坏的,X们,难道就是无辜的吗?!

    徐琨身上没多少艺术细胞,也不知这个调调究竟好在哪里,但李义祥显然是喜欢这个调调的,在问清楚大致剧情后,他当即拍板决定要争取这个角色。

    这一场酒喝到半夜才散。

    好在徐琨提前打了埋伏,有邓朝在里面接应,回四合院的时候倒也没惊动旁人。

    不过到了第二天,徐琨和保强难免都有些不在状态。

    恰巧杨容和崔菠也有些掉链子,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前辈,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李法增更是专门把徐琨提溜到一旁训斥。

    “虽然说排演不是正式开拍,影视剧也没话剧要求那么严格,可像你们这么自由散漫,能把戏演好吗?”

    得知徐琨是半个老乡后,李法增对他多了几分照顾,也多了几分严格,颇有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

    “呃~”

    徐琨忙解释:“昨儿情况实在是特殊,以后我和保强肯定不敢再耽误正事了。”

    听徐琨把《盲井》的事情说了,看过那部电影的李法增,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

    徐琨又趁机说了李义祥的事儿,尤其强调了李义祥精益求精,从不肯放松艺术追究的风骨。

    一般老前辈们都喜欢这样的演员。

    可李法增却不买账,反问:“既然他对艺术有追求,为什么不去考话剧团?就算国话、人艺考不进去,地方话剧团总可以吧?”

    这徐琨上哪知道去?

    不过他也由此发现了,李法增对影视剧存在着一种俯视的心态,似乎觉得只有话剧演员才叫演员,影视剧演员只能算是导演掌控下的草台班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法增对此丝毫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道:“这是话剧界老一辈人的共识,除非是上面给的任务,不然前辈大家们有几个愿意演影视剧的?不过年轻一辈,倒是越来越不在乎这些了。”

    “那您……”

    “我属于不老不少的那一挂,再说我这不是已经退休了吗?退休老头来赚俩零花,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徐琨:“……”

    李法增见徐琨不说话了,哈哈一笑,抬手弹了他个脑崩:“说吧,李义祥看上哪个角色了,我找刘导说一声去。”

    “阿玛您圣明!”

    徐琨夸张的打了个千,把李义祥有意出演乔柏年的情况说了。

    李法增没二话,就准备去找刘衡说项。

    但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那个姓崔的小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我哪知道……”

    “说实话!”

    徐琨刚想撇清,李法增就沉下脸来:“那姓崔的小姑娘红着眼睛半天瞅你八百回,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见瞒不过去,徐琨也只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李法增听完摇头叹气,然后再次向着后院走去。

    “老爷子。”

    徐琨忙赶上去,小心翼翼的试探:“您这是要去……”

    “当然是给刘导推荐演员!”

    “那崔菠的事儿……”

    “我就一挣零花的退休老头,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再说年轻人难免行差蹈错,总不能都一棒子打死吧?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才是我党的一贯方针嘛。”

    徐琨目送李法增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才想起这位老爷子除了是话剧演员,还曾经是位手握实权的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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