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未等他抬手,那五名弟子便逃也似的跑没影了。

    江岁礼转身看向他,还未出口的“谢谢”被挡在嘴边。

    “为什么这么做?”

    “啊?”

    “为什么要和这群家伙争辩?”

    江岁礼张了张嘴:“可是他们——”

    “门派内总有些人毫无底线,和他们讲不得道理。”洛予的眼神暗了下来。

    江岁礼没有回应,但她并不觉得面对威胁连说一句话的反抗都做不得。

    只是,目前自己确实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所以……

    “师父,收我为徒吧。”

    听及此,洛予又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病句。”

    江岁礼却不以为意:这句话,也不代表拒绝。

    江岁礼鼓起勇气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洛予叹口气偏过头去,并转移话题:

    “你跟出来是嫌殿内无聊吗?”

    “不如,我带你四处转转?”

    这是自问自说、不需要回答的两个问句。

    但江岁礼还是紧紧跟上前去,以防再次走丢。

    .

    加之方才走的一长段路,现在的江岁礼可谓是身心俱疲。

    不过,幸好是吃饱了。

    天幕渐暗,二人在崖底止步,抬头望着银色圆月。

    在江岁礼愣神的间隙,洛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瞬移到崖顶。

    被松开的江岁礼慌忙稳住身形,转头便看到洛予手中还未散去的符纸灰烬,眼里闪着星光。

    洛予将手背向身后:“这是位于凌云派后山的落星崖。”

    落星崖,美得不似实景。

    到处是在冬天依旧繁盛的花树,冷风一吹,刮落一地柔香,吹散满园哀愁。

    江岁礼看着洛予有些无力的背影:三长老还是不太对劲。

    随即小心地靠过去:“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洛予转头一脸疑问。

    “刚刚在玄心殿,三长老就有些反常。”

    “反常?”洛予有些好奇,“那正常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江岁礼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三长老应当是洒脱、自由、不惧一切的人。”

    就像在凌云派主殿里看到他的第一眼。

    洛予眯起眼:“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产生了这种错觉。”

    江岁礼心虚道:“嗯……直觉。”

    又补充说:“不过,也没有谁就应当是某个样子的。”“说到底还是各种因素影响的结果。”

    洛予转过头不再看她:“你倒通透。”

    走崖边最高的花树底下,靠着树干坐下,洛予没来由一问:“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江岁礼点点头:“我想成为三长老的徒弟。”

    若说愿望,江岁礼想要阿娘活过来,想要歹人受死,想要……回到熟悉的世界,尽管她并不喜欢。

    但这统统不现实。

    洛予仰头看着身前站得笔直的女孩,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眼前之人是既定轨迹里少有的变动。

    可是,他却怕了,他怕向前看,他怕心存希望却被打回泥里,他怕做出改变却不改命定结局……

    他努力过了,天道看在眼里,并以此为乐。

    注意到他几欲开口,却都不了了之,情绪又一点一点下坠,江岁礼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死水: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洛予复而抬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为我?”

    见女孩还是像晨时那样认真地点点头,洛予苦笑出声,像是放下了什么:

    “如果结局无法更改,又为什么给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江岁礼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回答道:“既是有无数次机会,又怎知结局一定无法更改?”

    像是预料到女孩会这样说,洛予欺身上前、俯视她的眼睛:“若是次次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抵挡呢?”

    “是因为能力不够、活该如此吗?”

    江岁礼感觉到他的情绪愈渐浓烈,但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直面他的逼近:“转机不在过去,但在将来。”

    洛予冷静下来,向后退去:“呵,都是空话,套话。”

    随即一副要解脱的松弛姿态:“懦弱地死去,还是比迎头撞击来得轻松。”

    听到“死”字,江岁礼心中的猜测开始不安分起来,随即冲他喊到:“活着就是机会!”

    “每一次迎难而上都不是毫无意义,你积攒下来的东西就是下一次的转机啊。”

    洛予背对她听着这番略显稚嫩的肺腑之言,却渐渐唤醒了麻木已久的心脏。

    江岁礼不知道这些无力支撑的话到底有没有用,也看不到自己一心相劝的人眼里的闪光。

    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良久,洛予转身轻拍女孩的肩膀:“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这般紧张。”

    随即邀她一同坐在巨大的树冠下:“可不能辜负落星崖美景如画。”

    江岁礼半梦半醒地看着繁花、星空和他的眼睛,逐渐平复了心情。

    干坐许久,凉意袭来,江岁礼转头道:“三长老,要不我们……”

    身边人侧身倚着树干睡着了。

    呼吸平稳,眉头却依旧锁着,略微蜷曲的身体此刻竟显得有些单薄,让人不忍去看藏于臂弯的面庞。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江岁礼轻声叹息,解开披风为他盖上,舒展舒展发麻的腿脚后,一个人向远处走去。

    这后山可真大呀。

    江岁礼抱着双臂,在深夜无人的崖边散步,听着有些害怕,但她却很享受一个人放松的时间。

    已近三个月了,还是不知自己穿越至此的原因,这段消失的记忆始终困扰着她。

    不知向前走了多少,忽而听见了锋利物划破晚风的声音。

    有人在练剑?

    江岁礼躲在树后偷偷观察起来,果然有一人在不远处舞动长剑,在空中轻盈翻转,身姿灵动。看着装,应是门内弟子。

    好勤奋啊,这么晚还在修炼,日后定是大才啊。

    因为不想多生事端,江岁礼在感叹完后,就想偷偷返回。

    只是刚转头,便感受到一阵风划过身侧。

    下一秒,一把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前,剑刃之锋利,耳边已有一缕长发被斩落在地。江岁礼不敢移动分毫。

    “何人竟敢擅闯凌云派后山?”

    声音异常冷冽,女孩吓得半天没有出声。

    冷风吹起盖住女孩面颊的头发,少年眼中的警惕消散开来。

    而此时女孩因为想开口说话,喉咙将要贴上剑刃,少年惊惧间连忙撤后半步。

    江岁礼双手抚上脖颈,暗自庆幸:没有死、没有死。

    “是你?”少年眼神一凛,“你是掌门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江岁礼回过神来,看向他。

    高高竖起的马尾随风而动,少年容貌端正、清朗,身姿挺拔、笔直,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眉间的花钿印记。

    “是。”

    得到回答后,少年眼中的情绪并未缓和:“你和掌门,是什么关系?”

    虽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鉴于方才的经历,江岁礼如实回答:“我家中遭难,幸得掌门出手相救、还收留了我。”

    少年垂眸暗想:没了?不过看她那副神情也不像在扯谎。

    见他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江岁礼继续道:“我是三长老的徒弟,是师父带我来的。”

    “我不是什么坏人。”

    不论如何,还是先活下来最重要。

    确实没有如此弱小又狼狈的坏人。

    “那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的?”

    江岁礼着实冤枉:“只是想随便走走,真的无意打扰师兄修炼。”

    看着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少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当少年准备收起长剑时,一枚绿叶擦过女孩耳边,向剑柄袭去,少年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却依旧没有松开掌心。

    江岁礼顺着少年愠怒的眼神向后看去:

    三长老?!

    洛予单手抱着白绒披风,步子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常师弟这是要做什么?”洛予睨了一眼已经收入剑鞘的剑,表情毫无波澜。

    少年望着他这副人淡如菊的模样,眼底更厌恶了:“既是你的徒弟,就看管好了。”

    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剧烈晃动的马尾很好地表达了他的情绪。

    江岁礼还望着少年的背影发呆,突然被人用披风一把裹住,硬生生拉回视线。

    洛予低眉凝视女孩微颤的双眸:“徒弟?”

    江岁礼心虚地偏过头、不敢看他。

    良久。

    “走了。”

    江岁礼闻声回过神时,洛予已经走出十步远了。

    从落星崖到玄心殿,二人一路无言。

    但房间里的熏香却让江岁礼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

    一连三天,江岁礼都没有见到洛予的身影。

    最近一次讲话,还是在落星崖的那个夜晚。

    江岁礼的心被不安充斥着,还夹杂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一声不吭就玩消失,这个三长老和传言中一样不靠谱……

    但转而又希望他只是有点不靠谱,而不是继续那不太好的念头。

    殿内大大小小的地方几乎寻遍了。

    .

    “三长老?”

    江岁礼刚推开房门,便看到洛予正要踏进隔壁的房间。

    “你回来啦。”

    看着女孩盈满欣喜的眼睛,洛予偏过头:

    “我一直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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