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民风向来保守,女子深居深闺,与外男接触都次数都甚少。

    他未料她会如此大胆告白。不知怎地,柳因如的模样忽然涌向心头,心里失落弥漫,酸涩的让人难以忍受。

    忽得,桃花不知在那里埋伏着,它爪子尖锐如锥,措不及防地扑到她肩上,抓破她的脖颈。

    容从清脖颈处渗出三道血迹。她被猫吓得惊慌加上伤口的疼痛,眼底瞬间氲满雾气,

    她严重怀疑自己曾对猫儿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怎么接连两世,碰到的猫儿都要对她呲牙咧嘴的?

    想到周时彦还在眼前,她果断用起了苦肉计。

    容从清微微抬额,仰起头来,挤出些眼泪,努力控制发颤地喉咙:“周大人,好痛。”

    霎时间,周时彦如梦方醒。

    她不是柳因如。因如自幼要强,不会轻易落泪,更不会让旁人看见她脆弱的模样。眼前的女子娇柔做作,一点小伤便矫揉落泪,纵然相貌与她有八分相像,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容从清脖颈上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多,滴落在白衣上,衬的更加猩红。

    她模样纤弱娇柔,一脸可怜巴巴,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若是旁人,周时彦最多喊上小厮去唤个大夫,如今却有种莫名的牵引力引着他往前走。

    也许是因如的模样吧。

    他随即妥协,轻声道:“罢了。随我来正堂。”

    她低眉顺目地跟在身后,前世的记忆又让她不敢过于靠近,始终与他保持着三个人的距离。

    周时彦的背影,她看了许多次了。他背影清隽,身型修长挺拔,宽厚的臂膀,让人充满安全感,但四周散发的寒气宛若冰山,让人不敢靠近。

    容从清深叹任重而道远。若是让他心甘情愿地护着自己,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两人没走几步,便到了书院正堂。堂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门窗的雕刻处撒入,将二人勾上一层金边。

    周时彦差人请来大夫,又向容府传信要求亲自来领人。

    容从清脑海里飞快地运转着如何在哥哥到来前,让周时彦应下这场婚事。

    上一世,她早见过周时彦的谋略。他用一千精兵便能生擒蒙国大将,为文他天资聪颖,为武他胆识过人,轮计谋她必然算计不过他。

    倘若她与周时彦开诚布公,显示诚意,共同合作,或许能换来一线机会?

    她果断抛弃苦肉计,直接道:“周大人可知是谁在炒作军需?”

    周时彦眼神瞬转犀利如剑,他不带一丝感情道:“此事并无兵部之外的人知晓。”

    容从清听懂了他的暗示,她双眼噙泪:“小女此次前来,是为请求大人庇护...”

    一见眼前人,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只觉心底烦躁极了。

    “小女前些日子,偶然听到虎啸军营内私藏军械一事,接着一病不起,被人反复威胁...如今走头无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人。”她微微抬首,继续道:“在苏州时,小女便见过大人的胆识,景朝上下无人能与大人比拟...”

    她把所有的高帽都扣在周时彦身上,赌起他不忍心对一个可怜女子袖手旁观。

    周时彦性子向来谨慎,绝不对会因这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他朝着一旁的书架走去,拿出两本书翻看着,悠悠道:“与在下何干?”

    容从清跟上前去,露出自己的底牌:“周大人心系江山社稷,想必不愿再见到景朝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小女如是。可如今江宁不仅私藏军械,更是与南国联手将景朝军需炒至高点,大发战争横财。”

    她缓缓地跪下,眼泪滑过脸颊,恳请道:“周大人,走投无路才来寻求大人帮助。”

    周时彦眸子深沉,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地,轻声抽噎,泪珠如晶珠滑落在脸颊,楚楚可怜。一介闺阁女子,能明确的说出江大人的名讳。对于军械密案,知道的内容比兵部调查的还要多。

    无论她是否为容迁之妹,此人断不能放任自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见周时彦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沉静如死水的眸子,与上一世那副冰山的模样如出一辙,心中的成算瞬间了然无存。

    周时彦早就看破她心中的算盘,故意逼着她亲自讲出来:“你要我如何助你?”

    她泪眼婆娑,一字一句道:“小女要嫁给大人...”

    正堂门处,容迁一身官服风尘仆仆地赶来,只见着妹妹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说出这般话语,一时间五味杂陈,怔在原地。

    直到缓过神来,他面露铁色,眼里藏不住的锋芒,语气尖锐道:“周兄苏州一别数年未见,如今刚进门便给了份大礼,容某真是毕生难忘。”

    周时彦见容迁护短地模样,做实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平淡道:“容大人的妹妹也给了在下一份大礼,周某不得不从。”

    容从清眸子瞬间发亮。

    他竟然同意了?

    容迁愈发愤怒,朝着他走去,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容从清学着上一世那些绿茶的模样,张开双手,像护崽一般将周时彦挡在身后,啜泣道:“哥哥...”

    容迁一眼便瞧见妹子雪白得脖颈上的抓痕。他最了解清清的性子,听话又守规矩,如今却说出这般话。他满脑子飞过的都是周时彦禽兽般的行径,眼眶竟忍不住红了起来。

    周时彦无心与二人纠缠,直接道:“今日官考,容小姐不知为何,忽然出现院中,被猫儿挠伤了。”

    他眼神轻蔑地看向容从清,言语里满是暗示:“容大人有空在此找周某,不如回去好好问令妹,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才俊聚集的书院里?”

    容迁气的胸膛直鼓,用仅知的几个恶毒词汇,怒骂道:“登徒子!”

    他一把拽起妹妹的胳膊,直接暴走回府。到了府中,他便径直走到母亲牌位前长跪不起。

    他神态沉重,眼中满是自责和悲伤,低声道:“母亲,是孩儿没有照顾好妹妹”

    容迁紧攥着衣角,掌心浸出些许汗渍。他不敢问清清,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清清为何会向周时彦下跪。

    他身为男子自然知道男子的那些龌龊的心思。

    周时彦官居二品,比清清大上六岁,弱冠之年便身居高位,旁人看来他愿求娶,自然是门好亲事。

    可容迁与他同窗之时,对他过往之事十分了解。周时彦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管教,借住在叔伯家,每天浑噩度日,悲天悯人,怀念过往。

    柳因如的出现,像干旱后及时的春雨,滋润着这片干涸已久的大地。自此,周时彦宛若脱胎换骨,潜心向学,一心完成父亲遗志。然而,在柳因如及笄之时,他精心备礼上门提亲,却遭柳家嫌弃身无功名,家族实力淡薄,转将女儿嫁给县令之子。他转头性子大变,比曾经更加阴郁冷漠。哪怕后来一路高中,成为当朝状元,为父亲翻案洗刷冤屈,也再不见少年炙热的模样。

    若是妹妹嫁入周家,不仅要受着周时彦冷漠的性子,无人相护,更要被当作替身,受人鄙夷,任人揉搓。

    他容迁,努力一生便是要为娘亲争口气,为爹爹争口气,更为了妹妹能嫁个好夫家,平安顺遂。

    可如今...

    此时,周时彦回到府内。他坐在翠竹环绕的碧潇阁中,一双狭长的黑眸盯着眼前的棋盘。他五指拨弄着面前的棋子,周围散发着缓缓寒气,令人忍不住打起冷颤四处肃静沉寂。

    他已经派人将容家兄妹查个底朝天,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江南见状道:“若是主子担心,不如直接将她绑到府中审问,将幕后之人拉出来。”

    周时彦拿出一只紫色的小盒,掀开盖子,轻声道:“无妨。”

    蟢蛛见盖子被打开,顺着逐渐光亮的缝隙,迫不及待地爬到周时彦手中,十分温顺。它通体黑白相见,腿上长满黑色绒毛,头部长着一对螯肢,螯肢末端里便藏着毒牙。

    江南道:“若是主子担心,不如直接将她绑到府中审讯,将幕后之人揪出。”

    周时彦抚摸着掌中的蟢蛛,轻声道:“不妥。明日你便去向容家提亲。”

    他要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既然旁人有备而来,他便见招拆招,来者不拒。

    江南犹豫道:“主子,若是此女是敌人派来行刺您的奸细....”

    周时彦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柔声道:“那新婚之夜,便在床上放颗红枣吧。”

    手中的蟢蛛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地在原地转起圈来。

    江南这才松口气,问道:“周家那边是否要通知?”

    周时彦将红枣放回盒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虐的笑意,自嘲道:“不必。我早已自立门户”

    随后,他用指腹夹起黑棋,将它落在棋盘上,只见白棋棋局被破,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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