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三十九年,凛冬。

    天空阴霾密布,荒寂多年的涸骊山谷此刻一片冰天雪地。

    山谷南侧的军营里,白色营帐呈一字形排开,隐匿在厚重雪色之中。

    一面绣有‘大启’二字,另一面绣有龙纹图腾的红色旗帜被高束于军营中央站台之上,伴随着凌冽寒风肆意飘扬。

    距离站台最近的主营帐内,火盆里的炭火烧的通红。

    沈遂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有竹叶的束身锦衣负手站在沙盘前,墨发高束,身形挺拔。

    她看向沙盘之上的布局,脑海中正思虑着三日后与敌军的决战策略。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了营帐帘子

    帐外寒风一瞬间席卷着外面的雪花洒落进营帐内的炭盆之上,刹那间便蒸腾成了水汽。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了营帐内,披着一袭厚重的狐裘披风,容貌俊俏,许是在外面冻久了,浑身上下尽透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沈遂闻声抬眸看向来人,敢这样不通过禀报就闯入她营帐的,除了那个人,便也就只有她的军师——北雁。

    沈遂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儿一眼,瞧着他狐裘披风上厚厚的积雪,便知他又没在营帐中好好呆着。

    “近日来天象异常,帐外风雪肆虐,你这是又去了何处?”

    北雁面上凝重,进了营帐便径直朝着沈遂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遂瞧他脸色如此,眸色不禁沉了几分。

    “发生了何事?”

    北雁凑近沈遂,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将军,军中出了奸细!”

    “什么!?”

    沈遂一向平静的眸色颤了半分。

    距离决战不到三日,此时才发现军中出了奸细,若是处理不好此事,此战必败!

    她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沉声问“可查到是谁?”

    “上官兆!”

    怎么会是他?

    沈遂眉心一跳。

    上官兆,乃是当朝左丞相的嫡子,此人在北境征战数年,却未曾立下什么显赫战功。

    北雁继续说道“今日天色刚亮,我便瞧见他鬼鬼祟祟的骑马出了军营,我一路尾随他,才发现他竟与敌军首领在涸骊山谷会面。”

    “我凑近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上官兆与敌军首领勾结已久,前几次由于将军您防范得益,使他未曾得手,此次敌军首领又再次命上官兆将我们此次的作战部署图偷给他。”

    “将军,既然我们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要不要先把他抓起来,扣押在军营中?”

    沈遂没有回话,眸色有些凝重,回头看向沙盘之上的红色旗帜。

    北雁亦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沙盘之上的布局,眸色间不禁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只见沙盘之上的旗帜布阵,阵法奇绝,环环相扣,紧密相连,想来这便知是沈遂为三日后的决战所作布局。

    世人皆知,大启朝女将沈遂,自幼便跟随云松山紫衣道人习学阴阳八卦之术,阵法一绝,向来不按常规出牌,任谁也摸不清她的路数。

    沈遂十六岁便跟随其父沈老将军前往前线征战,从一个意气风发,只知打打杀杀的无名小卒到如今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她仅用了六年的时间。

    良久,沈遂才开口:“先别打草惊蛇,既然他那么想要作战部署图,那本将军将计就计,给他便是!”

    当天夜里,沈遂便召集了军中诸位将军到营帐中共同商议作战部署一事,将部署图堂而皇之的张贴在了军事板报之上,并让在座的各位将军一同探讨商议。

    底下坐着的上官兆听得甚是认真,满心满眼都是那张作战部署图...

    当天夜里,上官兆便再次偷偷溜出了营帐。

    沈遂与北雁在暗处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这部署图他得的容易,怕是那敌军将领未必轻易相信,还好我们做了两手准备。”

    三日后,涸骊山谷。

    劲烈的寒风呼啸而来,无情的撕扯着将士们生有冻疮的脸庞,刺骨生疼。

    攘攘天地间,为首的少年将军沈遂乘于战马之上,头戴敖龙银盔,身披皂衣玄甲,一袭红色披风迎着肆虐的寒风飘荡在身后。

    她手执银龙长戟,立于千军万马前,目光阴冷锐利的直视着前方敌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

    “将士们!今日一战,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给我杀!”

    随着她铿锵有力般的声音落下,涸骊山谷顿时战马嘶鸣,杀气四起!

    伴随着将士们冲锋的呐喊声,数以万支的乱箭凌空纷飞,锋利的箭镞穿透血肉,鲜血霎时染红战袍。

    将士们满脸血污,眼神中却依旧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

    带血的长矛不停的在空中挥舞,一片又一片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遍地,却无一人退后半步!

    一个将士倒下,身后紧接着又有人举刃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

    此一战足足持续了七日!

    整个涸骊山谷底堆满了成千上万的将士尸体,鲜红的血液聚流成河,在极寒的温度下凝结成冰

    谷中上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浸入鼻腔,直冲脑门。

    一处被积雪掩埋的山丘顶峰之上,沈遂的身躯迎着凛凛寒风傲然挺立

    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一只衣袖,□□的伤口在她的肩上,柔韧的肩铠被整个划开,露出一片模糊外翻的血肉。

    此刻,她犀利的眸子漠然的扫过谷底一队丢盔弃甲,正往涸骊山外蛮荒之地逃去的北境兵卒

    那些兵卒满脸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

    涸骊山一战,大启胜了!

    “将军!叛贼上官兆已被押至刑场,等候发落!”

    烈烈寒风中传来北雁的禀报声。

    沈遂转过头看向山下的军营,鲜艳红旗之下,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身披盔甲的男人。

    她大手一挥,利落的提起插在岩缝中的银龙长戟,转过身大步朝着山下营帐走去。

    通敌叛国者,按军法处置,当斩!

    涸骊山谷一战胜利的喜报很快传回皇朝中,整个大启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白姓,皆激动狂喜不已。

    都恨不得将镇北大将军沈遂夸成这整个大启国头一等英雄人物。

    沈遂征战六年,终一雪大启国前耻!

    不但将北境敌寇从我朝掳走的山河尽数拿回,还将北境敌寇余孽赶至涸骊山外蛮荒之地,逼他们俯首称臣,无大启皇帝诏令,永不得踏进大启国土内一步。

    百姓们听闻此消息,当即激动的便要烹羊宰牛,热火朝天的准备迎接大启英勇的将士们凯旋归来。

    但,还未等激动的劲头过去,又一重消息被送进了皇朝之中。

    “上官兆通敌叛国,勾结敌军,透露我军作战部署图,已被镇北大将军就地正法,以头颅为祭,悬与城楼之上,告慰我军亡灵,以正军纪。”

    此消息一出,百姓的心沉了半分。

    谁人不知,这上官兆乃是当朝左丞相之子,镇北大将军杀了他,岂不是得罪了左丞相?

    当夜。

    沈遂大胜敌军,即将班师回朝,连同着上官兆通敌叛国被沈遂就地正法的消息一同传进了大启朝北宣王府。

    正与老友下棋的北宣王萧君胤当即便坐不住了,只见他急匆匆的换上了一袭绣有暗纹金蟒的红色锦袍,进了皇宫之中。

    静心殿内,皇帝心不静。

    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眯着一双还没清醒的眸子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红衣身影。

    深更半夜不睡觉,还穿着一身红衣跑来他的寝宫外鬼哭狼嚎!

    他这是想吓死谁?

    这若不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非立刻就地赐死这臭小子!

    “说!深更半夜在朕殿外鬼哭狼嚎是为何事?”

    被问话的人儿身形笔直,神色肃正,一改方才在殿外吊儿郎当的态度,甚为规矩的弯腰拱手行礼。

    “臣弟深夜前来,恳请皇上为臣弟和镇北大将军沈遂赐婚!”

    闻听‘赐婚’二字,台上还泛着困意的人儿未曾有多大反应

    但一听到‘镇北大将军沈遂’的时候,男人瞬间清醒,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细细打量起台下的人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子装病不进宫上朝已经有一月了

    这大半夜忽然进宫,竟是为了给自己谋婚事?

    这谋的人还是他的心腹,骁勇善战,屡立奇功的将门奇女—沈遂!

    他开口向台下的人儿又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你要娶沈遂!”

    台下的人儿足有一米九的身高,身形清瘦,五官俊美,听到他的话后,一副认真的模样点头。

    这下萧君阎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问道“朕先前要将她许配与你时,你小子不是还嫌人家粗俗,没修养,没内涵,粗暴不温柔,不像个女人吗?”

    “怎么这会子倒主动求娶了?”

    萧君胤眼角抽搐几下,没想到这些话萧君阎还记得。

    这些日子他虽没上朝,但朝中的一切大小事务却悉数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若再不下手,只怕那臭婆娘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皇兄,臣帝得知沈将军胜仗回朝的消息,连日来每逢入夜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您还是给臣弟赐下婚约吧,也省得朝中那些老顽固跟我抢。”

    “您是知道的,臣弟的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这若真是抢起来...”

    “臣弟...咳咳...怕是抢不过他们啊。”

    说到这,萧君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甚是委屈的瘪了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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