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辟谷丹下肚,身上立刻就舒服很多。

    本来昨晚吃的那半颗,按理是能撑到明天上午的。

    可挨了十鞭子后的她体力虚弱,这里又冷,她实在是撑不到明天了。

    而小黑比她更虚弱,她怕半颗不够,所以特意喂它一颗。

    夜深了,她也困了。

    秦笙将小狐狸捞到怀里,很快进入梦乡。

    狐狸是被热醒的。

    它睡梦中感觉自己像被大火炉罩住,死活逃不出出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通红的脸蛋。

    秦笙起热了。

    狐狸对此非常无语。

    它想不通人修为何如此脆弱。

    左看右看,这里没水没冰也没酒,没有任何能帮她降温的东西。

    看她昨天抠抠搜搜的样子,估计身上也没有能治内伤的药。

    如果有人来就好了。

    可狐狸等了半天,来回来跑了好几趟,眼看她越烧越糊涂,也没有一个人来。

    别说送饭送水,连个路过的人影都没有。

    狐狸不知道,思过崖是浮云峰临近的偏僻小山峰,平日里除了她不会有别人来。

    因为在师尊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中,只有她会被罚。

    而和她关系好点的师兄,常年在外历练,这几年很少回来。

    狐狸有些焦虑。

    它想它并不是担心秦笙,只是看在她昨天帮它的份上礼尚往来罢了。

    它伸出爪子拍拍秦笙额头,烫狐狸爪子。

    又拍拍秦笙脸蛋,一样很烫爪子。

    它想了想,干脆直接伸出舌头,一遍遍舔她额头。

    被舔湿的额头很快被高温蒸干,又被狐狸舔湿,然后把再被蒸干……

    如此循环往复,秦笙温度没降低,反倒是被它舔醒了。

    烧得水润的杏眼少了平日里的冷淡和坚强,带着一种天然的懵懂和天真。

    秦笙烧得意识恍惚,看到小狐狸凑在自己面前舔自己脸,还以为它在和自己撒娇。

    她抬脸蹭蹭狐狸,哑着嗓子低声哄道,“小黑乖,别闹,等我起来就陪你玩……我有点困,先睡会觉……”

    说到后面,几乎成了气音。

    狐狸气炸了。

    谁要和她玩。

    就她这样,别说玩了,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问题。

    还睡觉呢!

    睡什么睡,起来!

    它故技重施,可秦笙这次没再醒过来了。

    她似乎做了个美梦,烧得通红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狐狸内心一凛。

    这可不行。

    再耽误人都要烧傻了。

    它咬咬牙,直接化大身形,昨日刚好些的伤口崩裂开来,雪白皮毛染上更多血迹。

    它走到秦笙面前,叼着她的衣领想就这样将她带下去。

    可目光中忽然看见她背后衣衫破裂一片暗红血迹。

    狐狸眼神怔住。

    它昨天不是没闻到血腥气,可昨天自己状况不好,自己也满身是伤,它还以为是它身上的味道。

    不曾想这人修身上也有伤。

    而她却把药都给了它。

    狐狸面色复杂,看了人修半晌,最后一个用力将人甩到自己背上,冲着山下狂奔而去。

    秦笙是在山下一个村落里醒来的。

    醒来时高烧已退,背上伤口也被人包扎好。

    她心中奇怪,她迷糊中记得自己发烧了,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是在跟小黑贴贴。

    怎么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说起来,她的小黑呢?

    她心中一慌,正要下床寻找,门帘忽然被人掀开,走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粗布短衫,年龄约末三十上下,手里端着食物,笑吟吟走过来。

    “仙人醒啦?仙人是在找那只狐狸吧。那只狐狸可有灵性了,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拖着仙人过来,浑身是血倒在我家门口。看到我出来,还特意引我去找仙人。我啊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

    秦笙闻言心中感动,又酸又涩。

    忙问道,“那小黑呢?小黑怎么不在这里?”

    女子把食物摆好,递给她一双筷子。

    秦笙没接,女子见状塞到她手里,笑着补充道,“仙人莫担心,那狐狸许是不忍心看你伤口,在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出去了。我给它也上好了药,现在在灶房里窝着休息。仙人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看它。”

    秦笙却摇摇头,道:“麻烦阿姐先带我去,不看到小黑我不安心。”

    女子叹口气无奈道,“那你别动了,我去他抱来。”

    “谢谢阿姐。”

    等到女子把狐狸抱来,秦笙觉着它好像变小了一圈。

    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口看着更严重了。

    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不自觉流出。

    女子见状,掩下房门悄悄走开了。

    等人一走,狐狸就睁开眼,面带不耐。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自己不就是受点伤,也值得她掉眼泪?

    倒是她自己蠢得厉害。

    背上有伤,还把药都给它。

    逞什么强啊。

    啧,蠢人。

    蠢人秦笙听不到它的心声,看到它睁开眼无比欣喜。

    以往她受伤生病基本都是自己熬过来,原来被人,不是,被狐狸照顾的感觉这样好。

    很贴心,很温暖。

    就是不知道它那么小的身躯,怎么把自己带下来的。

    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想到这里,眼泪又没忍住流了出来。

    脑门被泪水二次浇湿的狐狸彻底无语了。

    经过和女子交谈,秦笙知道了这是思过崖下面的一个小村落,因为位置比较偏,平日里人烟稀少。

    女子名叫阿芳,没有姓,随丈夫刘大牛姓,对外叫刘芳,夫妻两人靠劳作和手工过活,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叫圆圆。

    圆圆很喜欢狐狸,她从没见过这样雪白又漂亮的动物,之前就是她看到狐狸后去叫阿芳的。

    但是狐狸并不理她,也拒绝她的触碰。

    小姑娘只好每天眼巴巴远远看着。

    等到两天后,伤口发炎好了,烧也不再反复,秦笙悄悄留下几颗灵石就带着狐狸走了。

    五颗下品灵石换成人间银子,大概是一百两,足够他们两年滋润生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当面给,他们这种淳朴善良的人肯定不会收下。

    所以秦笙换种方式。

    不过临走前,狐狸主动让圆圆摸了下,小孩子高兴地手舞足蹈。

    狐狸窝在秦笙怀里暗暗想,它只是看她太乖太可怜,才大发慈悲让她摸下。

    绝对不是它心软!

    秦笙带着狐狸刚回到浮云峰,童子小松便来到她住处。

    “秦仙子,真人喊你过去。”

    秦笙一愣,师尊平日里很少召见他,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师尊可有交代是什么事?”

    小松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他想起什么似的,又上前一步悄声道,“师尊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哦对了,荷仙子也在那边。”

    秦笙闻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浮云殿。

    这里是师尊日常修炼的地方,无召不得入。

    因着周砚并不待见她,所以她很少来此。

    刚一进入,秦笙就看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师尊旁边,歪着头和师尊谈笑。

    少女穿着千金难买的粉色流烟天丝锦,胸前腰间和手上带满珠光璀璨的法器,就连头上的玉簪都带有师尊亲手雕刻的阵法。

    此时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若虚真人向来冰冷的脸上罕见带了笑意。

    也只有在她面前,师尊才会如此开怀。

    看到她进来,若虚真人面色骤沉。

    少女也有所觉察转过头来。

    面如圆盘,眼含秋水,琼瑶玉鼻,樱桃小嘴。

    虽然并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长相,却让人看的很有保护欲。

    正是荷妙妙。

    秦笙面不改色,弯腰行礼,“见过师尊。”

    若虚真人看都不看她,冷漠道,“跪下。”

    秦笙不肯,“敢问师尊,秦笙犯了什么错要跪下?”

    一块甜点袭向她膝盖,带着千钧内力,迫使她重重跪到地面。

    若虚真人气极反笑,“你如今是越发大胆了。闹事不说,还三番两次顶撞我。怎么,如今本尊是管不了你了吗?”

    秦笙垂首,眼中情绪难辨,“弟子并无此意。只是弟子心中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一进来就要跪下?”

    若虚真人冷笑一声,“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本尊罚你在思过崖反思五天,五天还未过,你却从山门处回来。本尊倒是不知道,思过崖什么时候跑到山门那边去了。本尊不过外出几天,你便敢阴奉阳违,违抗师命,你是不是还要将浮云峰捅破天啊?”

    秦笙立刻明白过来。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荷妙妙的狗腿子,想必是他们告诉了荷妙妙,荷妙妙又告诉师尊,师尊才知道的。

    她抬头看向站立在若虚真人面前的少女,扯出一抹笑道,“倒是劳烦师妹挂念了。”

    一道掌风凭空打来,秦笙被打得侧过脸,嘴角流出殷红鲜血。

    若虚真人怒不可遏,“你有气冲本尊来,不要牵扯无辜旁人。你不过练气后期,废人一个,你师妹怕你在外遇到意外,出于担心才来找本尊。你倒好,不仅毫无感恩之心,还不知悔改!”

    “看样子,还是罚你太轻了。”

    秦笙缓缓抹去嘴角血迹,挺直身姿,跪得笔直。

    “弟子并非有意违抗师命,只是在思过崖时起了高烧,如果不是意外被人救下,此时在师尊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弟子并无责怪师妹之意,只是不习惯师妹关心。”

    毕竟她过去受罚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几百次了。从前怎没见过她这么好心?

    这次倒是假慈悲了。

    若虚真人听到她起烧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自己这名弟子来。

    看她衣衫单薄,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背上一片暗红血迹,面上苍白没有生气,确实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心中难得起了些许愧疚。

    这名弟子虽天生愚钝,还容易犯倔,但一向修炼勤苦认真,待他也孝顺。

    若是发烧坚持不下去也情有可原。

    他软了神色,正要赏赐她一些伤药让她下去好好休息,荷妙妙却在此时开了口。

    “师姐,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多有不满,可这次真是误会。我只是和冯飞随口提了一句那边风景不错,谁知他就以为我想在那里修炼。我知道师姐平日孤僻不喜与人来往,所以从前就算担心师姐受伤也从不敢擅自打扰,又怎会去与师姐抢位置?还望师姐千万不要因此与我生嫌隙。”

    说着,她又转向若虚真人,扑通一声利落跪下,眼中含泪。

    “师父,妙妙一向专心修炼,不擅长和人交往,不像师姐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不是故意惹师姐不开心的。我只是想外面鱼龙混杂,师姐修为低下,若是有个万一,师父您一定会很伤心,这才匆匆禀告。还请师父和师姐不要生气。”

    若虚真人被她跪得心都碎了,又看她眼中含泪,心疼得不得了。

    连忙伸手把她扶起,安慰道,“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心系同门关心心切,我和你师姐都不会怪你。”说着,真人转过头看向下方,“是吗秦笙?”

    秦笙垂眼答道,“是。”

    少女泪眼转笑,面上一派天真烂漫,道,“那就好。我也是没想到师姐都已经是修士了,还会起高烧。想来还是修为太低,所以身体如此脆弱……”

    少女说着说着一停,扭过头看向秦笙,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没有看不起师姐的意思,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师姐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秦笙面无表情。

    这三年她已经领教了荷妙妙的各种操作,深知对付她的最好法子就是不接招。

    不然一定又会被偏心的师尊教训。

    如果不是还想修炼,怕惹恼师尊,她早就甩开膀子跟她开干了。

    看她无动于衷,少女有些失望。

    若虚真人也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三言两语做出结语,道,“你师姐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你无需担心。且你说的也并无不对,确实是你师姐太过弱小,才会如此轻易得病。”

    “秦笙,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后再勤加修炼。一个月后我会检查你的进度。”

    秦笙回声好,慢吞吞站起身。

    膝盖已经跪麻了,她转过身,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往外走。

    这天晚上,荷妙妙照常入睡。

    装饰奢华的古调房间内,一张大床上静静躺着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

    少女呼吸平稳,面色潮红,似乎做着什么美梦。

    忽然间,少女面色骤变,似是转而做了噩梦,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荷妙妙从梦中醒来后,立刻一脸惊恐地掀开被子望向自己下半身。

    见一切如常,这才后怕的拍拍胸口。

    天杀的,她本来遇见自己和师父情意相投,互诉衷肠含情脉脉,刚双双跌入红纱软帐。

    自己欲迎还拒,师父深情满满地脱去自己衣服,正脱到最后一件时,师父忽然愣住。

    她低头一看,也愣住。

    自己不知道何时长出个紫黑大居居,比师父手臂还粗,此时正昂扬向上直指师尊。

    一瞬间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还好只是个梦,没别人知道。

    与此同时,浮云殿,

    若虚真人面色漆黑从梦中醒来。

    春梦遇到女弟子也就算了,他确实对这个晚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可是对方掏出来比他还大算怎么回事?

    想到后半程对方还追着要和他比大小,若虚真人只觉着气血翻涌,心头发堵。

    这头第二天师徒两人如何别扭,秦笙暂不得知。

    她震惊的是,若虚真人和荷妙妙居然是这种关系!

    这俩人居然同时梦到对方,还都是妙不可言的内容。

    怪不得师尊一直偏心荷妙妙,原来是对她有意思。

    而她只不过是两人感情纠缠下的炮灰工具人罢了。

    秦笙本来是气不过白天的事情,想在梦里整蛊下两人。

    没想到居然发现个大的!

    她擦擦冷汗,下定决心装作不知道。

    不然若虚真人一定会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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