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小丫鬟的惨叫声急促而尖锐，钟淮安喉头一紧，额边都渗出汗来，她闭了闭眼：“太师大人。”
“小女想起来了。”
“还请您手下留情。”
寒风吹开了马车虚掩着的木窗，在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前却被一根针钉了回去。
钟淮安转头去看，银针入木三寸，直接将木窗打进卡槽，震碎了一窗碎冰。
她回头，容祈安手指还维持着射出银针的姿势：“筹码不够了，四小姐。”
良久，钟淮安道：“太师不想知道——”
钟淮安手指沾了茶水，缓缓描出一个字。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钟淮安抬眸看了容祈安指尖，又移开眼：“太师这手…小女也会些医术，而且嘴严。”
容祈安呼吸一滞，抬眸看向钟淮安时瞳似深海。
发青的指尖似有红线游动，这不是毒，而是蛊，而这即将折磨他往后十数年人生的蛊是钟淮安下的。
另一位钟淮安。
*
隆冬的风萧瑟得紧，穿堂风裹着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荡了一会，然后消弭于无形，前来传话的太监不自觉地将手又往衣袖里拢了拢，他撇了撇嘴，窃窃道：“还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呢，死到临头还端架子......”
“曹公公，慎言。”容祈安把玩着手中玉佩，闻言抬眸看了曹公公一眼。
他这一眼比这永安殿廊下坠着的冰柱子还凉，曹公公立刻换上张笑脸：“多谢大人提醒，只是殿下也太慢了些，若是太迟了杂家在圣上处也不好交代。”
听他这话，容祈安收了玉佩，一句话也未说，径直走向永安殿正门。
厚重的帘子被挑开，内室水晶珠帘倾泻而下，长公主坐在红木矮几前，金边红梅披袄在她身后长长的逶迤在地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在空气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精巧的凤鸟衔环铜熏炉上腾着袅袅的轻烟，一只纤纤素手穿过飘渺的白烟落在香炉后一只点翠花簪上，明明是花团锦簇，此时却无端生出些寂寥。
容祈安透过珠帘看着她影影绰绰的背影：“殿下。”
“大人。”钟淮安微冷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明明炭火很足，却偏生带着初雪的清寒：“此簪乃大人所赠，大人可还记得？”
“记得。”容祈安手指微动，并无多少恭敬，慢悠悠坐到钟淮安对面：“臣还记得，长公主借此簪，杀了董侍郎。”
簪子被小心地放回铺着绒布的盘子里，钟淮安抬眼看他：“大人谬矣，董侍郎之陨，源于家宅不宁矣。”
容祈安似笑非笑：“可董侍郎腹中却发现了点翠。”
“殿下可知，臣为了这桩案子熬了多少个日夜？”容祈安指尖有一瞬的用力，又快速松开：“罢了......”
“为何？”死到临头，钟淮安还有心情笑：“因为今日是本宫的死期吗？”
“大人觉得自己没有这一天？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大人自信能免此例？大人觉得，晋王殿下，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似乎与殿下无关。”手中的玉佩翻了个面，容祈安慢慢道：“殿下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如何保住您麾下那些...”
容祈安轻笑一声，才继续：“同盟们。”
钟淮安将桌上的首饰一样一样簪到自己头上，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容祈安说了什么，半晌，她看着铜镜笑了：“本宫死了，便保住他们了，大人觉得呢？”
“那长公主，舍得死吗？”
容祈安话音才落，便见黑红的血水顺着钟淮安的眼眶、嘴角缓缓滴落，又混着她衣襟上的红梅消失，她却依然挂着笑脸，就好像今日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是鸩酒。
容祈安猛的顿住，在钟淮安晃晃悠悠要倒下去的时候，立刻起身去扶她，他弯着腰，鬓边一缕碎发垂下来，正落在钟淮安唇边，与鲜血黏腻地纠缠在一起。
“殿下——”下意识喊了一声，容祈安就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纷乱的心思一拥而上，却并无多少宿敌逝去的开心。
“呵，”钟淮安笑了一下，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容祈安侧脸：“…本宫死了，大人怕是要放鞭炮庆祝吧？”
“怎会？”容祈安缓缓直起身子，掏出了一方手帕不慌不忙地擦着脸上的血迹，殷红的血被他涂开，半红半白，宛如修罗：“臣十分愧疚，竟要让长公主将对先皇元后的承诺带进地府了。”
“大人当本宫如此蠢笨？”钟淮安牙齿都被鲜血染红，如杜鹃泣血、是生命哀婉的绝唱，她强撑着自己站直：“想来太师也应听过忘忧，忘忧之蛊一旦种下，解无可解，前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后期，此消彼长，你消——它长。”
“殿下给臣下毒？”容祈安摇头，似乎在嘲笑钟淮安的天真：“殿下觉得臣会信？”
“太师看，你的手指，已然毒发了。”
容祈安低头，如钟淮安所言，乌青的指尖里有红线缓慢游动，而他确信，今日所接触之物绝无任何□□的可能，即便是钟淮安遣人送的密信，也是做足了万全的的防备才打开的，除非……
“长公主以身伺蛊？”容祈安面色微变，迅速后退两步，看向殿中无根浮萍般飘摇的钟淮安，讽刺道：“长公主可真是心系天下。”
“看来太师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似是了却一桩心事，钟淮安放松下来：“地府阴寒，本宫等太师一道，太师莫要让本宫等久。”
容祈安却轻笑，伸手帮她擦净了唇边的血迹：“长公主不必担心，臣乃祸害，祸害遗千年。”
*
“四小姐能解这个？”容祈安搓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向上挑起，似乎对钟淮安的回答毫不在意。
当然解不了。钟淮安腹诽，可她如今想活，她得有一个让容祈安暂且留她一命的理由。
于是钟淮安强作镇定，道：“曾在苗医书中读过相似症状，大人这……可是蛊？”
“四小姐可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容祈安呼吸微顿，长剑缓缓收起，握剑的手忍不住用力几分。
“小女自幼体弱，久病成医，”钟淮安眼角挂着两滴眼泪：“只要大人饶小女及婢女一命，小女定当竭尽全力，如此——”
她语气似有哀求：“筹码够了吗？”
“不够。”黑色的棋子在钟淮安面前慢慢移动：“四小姐的命就值这点？”
钟淮安垂头跪在容祈安面前，裙摆被她无意识捏出褶皱，指节都变成白色。
血腥气散进钟淮安鼻腔，她后背沁出些薄汗。
眼下长公主尸骨未凉，朝局一片混乱，若她是容祈安，她必会留在望京搅乱浑水，借机清理长公主留下的心腹，而不是出现在这里，追杀一个籍籍无名的闺阁女子。
钟淮安又忆起里昨夜的红色箭羽，那是谢远的亲兵。
钟淮安死后虽是在世间游荡了十年，但游魂本就浑浑噩噩，许多事情她记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想起她死后谢远重伤，缠绵病榻数年后撒手人寰。
谢远这呆子，不会为了她刺杀容祈安吧！
钟淮安心乱如麻，虽是安慰自己家国自有家国福，皇朝气数将尽，她亦无能为力。
上一世她燃烧自己，为国奉献一切，时至死后，她才知道她一心辅佐、教导的陛下有多恨她，恨到不惜罔顾姐弟亲情，也不容她苟活于世。
她已经做到了当年在父皇母后病塌前的承诺，今后的几十年，钟淮安只想为自己而活。
那谢远呢？
当年追随她满怀雄心壮志的那些人呢？
容祈安就在她面前，钟淮安低着头不敢多看，生怕再看一眼就能回想起那些手足同伴的死状，忍不住要杀了他。
容祈安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谢远昨夜的打算，如此一来，以容祈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就算她今日侥幸逃脱，来日他也必会清算。
钟淮安心思纷乱，容祈安却没耐心等她：“看来四小姐一心求死。”
露水都在他眼中凝结成冰：“动手吧。”
破空之声就在耳侧，在长剑刺破衣裳时，钟淮安双眸乍亮，仿若拨开云雾，她急道：“大人是想杀了谢将军吗？小女有一计。”
“慢着。”容祈安回头：“在下竟不知，四小姐竟有这等本事。”
被冷风一吹，钟淮安一直紧绷的思维终于因为她说出谢远的名字而清明起来。
她还当她能放下过去的失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成王败寇罢了。
而此时，她终于意识到，她放不下，她要活下来、要取得晋王的信任、要救他们——那些因她错信庸主而枉死的忠良们。
颈上的鲜血冻成了血沫黏在钟淮安衣领，又被新鲜渗出的血温热，钟淮安却似无所觉，依然梗着脖子。
见容祈安不说话，钟淮安咬牙：“大人英明神武，素为小女所仰，然小女身为女子，又兼地位所限，平日唯能遥瞻风采。今日得此机缘，心已激动难抑，唯惜此事，略表微忱，愿大人明鉴！”
她语气恳切，气息虚浮却仍勉力说完，冬日的风一吹，她便像一片飘摇的落叶，几乎要碎在细碎的雪中。
手指在玉制品上轻叩的声音传来，钟淮安抬头，便看到容祈安墨色弥漫的眼眸：“当真？”
“什么？”钟淮安愣了一下。
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抬起，钟淮安甚至能感受到他粗糙的指腹：“既然四小姐如此倾慕在下？怎么还要逃婚？”
钟淮安：……
“小女之倾慕，卑微至极，难当大人之风采。”
钟淮安埋着头，虽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也觉得这头低得委实太多了些。
钟淮安不愿看他，容祈安却偏要她看，两人的视线交汇，容祈安才笑道：“在下倒不知，四小姐如此倾慕在下，如此一来，你我是不是应当尽快成婚？”
“小女想起来了。”
“还请您手下留情。”
寒风吹开了马车虚掩着的木窗，在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前却被一根针钉了回去。
钟淮安转头去看，银针入木三寸，直接将木窗打进卡槽，震碎了一窗碎冰。
她回头，容祈安手指还维持着射出银针的姿势：“筹码不够了，四小姐。”
良久，钟淮安道：“太师不想知道——”
钟淮安手指沾了茶水，缓缓描出一个字。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钟淮安抬眸看了容祈安指尖，又移开眼：“太师这手…小女也会些医术，而且嘴严。”
容祈安呼吸一滞，抬眸看向钟淮安时瞳似深海。
发青的指尖似有红线游动，这不是毒，而是蛊，而这即将折磨他往后十数年人生的蛊是钟淮安下的。
另一位钟淮安。
*
隆冬的风萧瑟得紧，穿堂风裹着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荡了一会，然后消弭于无形，前来传话的太监不自觉地将手又往衣袖里拢了拢，他撇了撇嘴，窃窃道：“还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呢，死到临头还端架子......”
“曹公公，慎言。”容祈安把玩着手中玉佩，闻言抬眸看了曹公公一眼。
他这一眼比这永安殿廊下坠着的冰柱子还凉，曹公公立刻换上张笑脸：“多谢大人提醒，只是殿下也太慢了些，若是太迟了杂家在圣上处也不好交代。”
听他这话，容祈安收了玉佩，一句话也未说，径直走向永安殿正门。
厚重的帘子被挑开，内室水晶珠帘倾泻而下，长公主坐在红木矮几前，金边红梅披袄在她身后长长的逶迤在地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在空气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精巧的凤鸟衔环铜熏炉上腾着袅袅的轻烟，一只纤纤素手穿过飘渺的白烟落在香炉后一只点翠花簪上，明明是花团锦簇，此时却无端生出些寂寥。
容祈安透过珠帘看着她影影绰绰的背影：“殿下。”
“大人。”钟淮安微冷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明明炭火很足，却偏生带着初雪的清寒：“此簪乃大人所赠，大人可还记得？”
“记得。”容祈安手指微动，并无多少恭敬，慢悠悠坐到钟淮安对面：“臣还记得，长公主借此簪，杀了董侍郎。”
簪子被小心地放回铺着绒布的盘子里，钟淮安抬眼看他：“大人谬矣，董侍郎之陨，源于家宅不宁矣。”
容祈安似笑非笑：“可董侍郎腹中却发现了点翠。”
“殿下可知，臣为了这桩案子熬了多少个日夜？”容祈安指尖有一瞬的用力，又快速松开：“罢了......”
“为何？”死到临头，钟淮安还有心情笑：“因为今日是本宫的死期吗？”
“大人觉得自己没有这一天？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大人自信能免此例？大人觉得，晋王殿下，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似乎与殿下无关。”手中的玉佩翻了个面，容祈安慢慢道：“殿下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如何保住您麾下那些...”
容祈安轻笑一声，才继续：“同盟们。”
钟淮安将桌上的首饰一样一样簪到自己头上，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容祈安说了什么，半晌，她看着铜镜笑了：“本宫死了，便保住他们了，大人觉得呢？”
“那长公主，舍得死吗？”
容祈安话音才落，便见黑红的血水顺着钟淮安的眼眶、嘴角缓缓滴落，又混着她衣襟上的红梅消失，她却依然挂着笑脸，就好像今日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是鸩酒。
容祈安猛的顿住，在钟淮安晃晃悠悠要倒下去的时候，立刻起身去扶她，他弯着腰，鬓边一缕碎发垂下来，正落在钟淮安唇边，与鲜血黏腻地纠缠在一起。
“殿下——”下意识喊了一声，容祈安就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纷乱的心思一拥而上，却并无多少宿敌逝去的开心。
“呵，”钟淮安笑了一下，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容祈安侧脸：“…本宫死了，大人怕是要放鞭炮庆祝吧？”
“怎会？”容祈安缓缓直起身子，掏出了一方手帕不慌不忙地擦着脸上的血迹，殷红的血被他涂开，半红半白，宛如修罗：“臣十分愧疚，竟要让长公主将对先皇元后的承诺带进地府了。”
“大人当本宫如此蠢笨？”钟淮安牙齿都被鲜血染红，如杜鹃泣血、是生命哀婉的绝唱，她强撑着自己站直：“想来太师也应听过忘忧，忘忧之蛊一旦种下，解无可解，前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后期，此消彼长，你消——它长。”
“殿下给臣下毒？”容祈安摇头，似乎在嘲笑钟淮安的天真：“殿下觉得臣会信？”
“太师看，你的手指，已然毒发了。”
容祈安低头，如钟淮安所言，乌青的指尖里有红线缓慢游动，而他确信，今日所接触之物绝无任何□□的可能，即便是钟淮安遣人送的密信，也是做足了万全的的防备才打开的，除非……
“长公主以身伺蛊？”容祈安面色微变，迅速后退两步，看向殿中无根浮萍般飘摇的钟淮安，讽刺道：“长公主可真是心系天下。”
“看来太师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似是了却一桩心事，钟淮安放松下来：“地府阴寒，本宫等太师一道，太师莫要让本宫等久。”
容祈安却轻笑，伸手帮她擦净了唇边的血迹：“长公主不必担心，臣乃祸害，祸害遗千年。”
*
“四小姐能解这个？”容祈安搓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向上挑起，似乎对钟淮安的回答毫不在意。
当然解不了。钟淮安腹诽，可她如今想活，她得有一个让容祈安暂且留她一命的理由。
于是钟淮安强作镇定，道：“曾在苗医书中读过相似症状，大人这……可是蛊？”
“四小姐可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容祈安呼吸微顿，长剑缓缓收起，握剑的手忍不住用力几分。
“小女自幼体弱，久病成医，”钟淮安眼角挂着两滴眼泪：“只要大人饶小女及婢女一命，小女定当竭尽全力，如此——”
她语气似有哀求：“筹码够了吗？”
“不够。”黑色的棋子在钟淮安面前慢慢移动：“四小姐的命就值这点？”
钟淮安垂头跪在容祈安面前，裙摆被她无意识捏出褶皱，指节都变成白色。
血腥气散进钟淮安鼻腔，她后背沁出些薄汗。
眼下长公主尸骨未凉，朝局一片混乱，若她是容祈安，她必会留在望京搅乱浑水，借机清理长公主留下的心腹，而不是出现在这里，追杀一个籍籍无名的闺阁女子。
钟淮安又忆起里昨夜的红色箭羽，那是谢远的亲兵。
钟淮安死后虽是在世间游荡了十年，但游魂本就浑浑噩噩，许多事情她记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想起她死后谢远重伤，缠绵病榻数年后撒手人寰。
谢远这呆子，不会为了她刺杀容祈安吧！
钟淮安心乱如麻，虽是安慰自己家国自有家国福，皇朝气数将尽，她亦无能为力。
上一世她燃烧自己，为国奉献一切，时至死后，她才知道她一心辅佐、教导的陛下有多恨她，恨到不惜罔顾姐弟亲情，也不容她苟活于世。
她已经做到了当年在父皇母后病塌前的承诺，今后的几十年，钟淮安只想为自己而活。
那谢远呢？
当年追随她满怀雄心壮志的那些人呢？
容祈安就在她面前，钟淮安低着头不敢多看，生怕再看一眼就能回想起那些手足同伴的死状，忍不住要杀了他。
容祈安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谢远昨夜的打算，如此一来，以容祈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就算她今日侥幸逃脱，来日他也必会清算。
钟淮安心思纷乱，容祈安却没耐心等她：“看来四小姐一心求死。”
露水都在他眼中凝结成冰：“动手吧。”
破空之声就在耳侧，在长剑刺破衣裳时，钟淮安双眸乍亮，仿若拨开云雾，她急道：“大人是想杀了谢将军吗？小女有一计。”
“慢着。”容祈安回头：“在下竟不知，四小姐竟有这等本事。”
被冷风一吹，钟淮安一直紧绷的思维终于因为她说出谢远的名字而清明起来。
她还当她能放下过去的失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成王败寇罢了。
而此时，她终于意识到，她放不下，她要活下来、要取得晋王的信任、要救他们——那些因她错信庸主而枉死的忠良们。
颈上的鲜血冻成了血沫黏在钟淮安衣领，又被新鲜渗出的血温热，钟淮安却似无所觉，依然梗着脖子。
见容祈安不说话，钟淮安咬牙：“大人英明神武，素为小女所仰，然小女身为女子，又兼地位所限，平日唯能遥瞻风采。今日得此机缘，心已激动难抑，唯惜此事，略表微忱，愿大人明鉴！”
她语气恳切，气息虚浮却仍勉力说完，冬日的风一吹，她便像一片飘摇的落叶，几乎要碎在细碎的雪中。
手指在玉制品上轻叩的声音传来，钟淮安抬头，便看到容祈安墨色弥漫的眼眸：“当真？”
“什么？”钟淮安愣了一下。
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抬起，钟淮安甚至能感受到他粗糙的指腹：“既然四小姐如此倾慕在下？怎么还要逃婚？”
钟淮安：……
“小女之倾慕，卑微至极，难当大人之风采。”
钟淮安埋着头，虽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也觉得这头低得委实太多了些。
钟淮安不愿看他，容祈安却偏要她看，两人的视线交汇，容祈安才笑道：“在下倒不知，四小姐如此倾慕在下，如此一来，你我是不是应当尽快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