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祯三年,冬。京城泛起了鹅毛大雪,幻如银装素裹。万千生物被冰雪覆盖,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这冰冻三尺却非一日之寒。

    雪纷飞,雪纷飞……

    感叹呐……

    今年的冬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清扫宫院的小宫女和门口站着的侍卫们个个脸冻得通红,每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吐出的是冰冷的寒气。

    放眼望去,莫不是冷得糊涂了?真的如天寒色清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着实如此。

    与此同时,佛堂前少年帝王跪在佛像前静心祈祷,外面凄寒无比,可这少年只身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脸被冻的通红,但还在哪儿虔心求佛。

    他已经茶饭不思许久了,身子也明显比之前消瘦许多。

    那黑色的衣袍反倒更显得他是格外单薄。

    大殿内庄严肃穆,静谧非常,唯有帝王的盈盈祈祷声。少年双手合十,宸宁之貌,更有帝王之威。

    分外宁静的环境下连脚步声都彰显的聒噪,女子穿着红色绵衣外披白色斗篷,身后跟了三四个宫女。女子静静地走到少年身边,行了个礼。

    君王淡淡的一声:“不是吩咐过所有人都不许进来吗……”

    身旁的倾城佳人,默默说道:“启禀陛下,刚刚,德妃和惠昭仪都生下了皇子。”

    帝王应了一声,“哦。”

    “陛下?”

    “这点小事礼部还办不好吗?不必打扰朕,退下。”女人从他的口中听出了些许不耐烦。

    “那……”

    “按制封赏。”

    皇后转头示意让手下立即去办事,反倒是让皇帝有些不悦:“皇后为何还在这儿?”

    皇后想起之前皇上的吩咐,然后顿了下,向眼前人禀告:“陛下,您让我找的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笑了笑,随之轻轻开口:“那,便封为常在,赐号宁,居……永轩宫。”

    “皇后还有事吗?”皇帝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她看见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于是又说道:“对了,神女宫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清扫完毕了,干净如初。”

    皇帝重新闭上眼,说道:“好。”

    “陛下,您已经茶不思饭不想许久了。再这样下去定会伤及龙体,”皇后示意身边的侍女,端来了膳食,“臣妾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准备的都是皇上喜欢的口味,皇上不妨尝尝看,若是不满意,臣妾便再命令厨子们重新做。”

    “拿下去。”少年下意识说。

    “陛下!”

    “滚……”

    “……”

    皇帝冷冷抬眼:“还要朕再说第二遍吗?”

    皇后皱起眉头,但见皇上执意,无法劝阻便朝皇上行了个礼,随后退下。

    隔日,皇帝下了早朝后慢悠悠的在皇宫闲逛着,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神女宫。

    一?最让他牵挂在心,无法忘记的地方……

    那里有太多的事……还有那个记忆中的身影,都在这儿。

    他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走了进去。他看着宫殿的每一处,每一角落。看着那些已经枯萎的花,看着枯树。

    脑海中闪过些许画面,仿佛昨日:

    “你只会叫我叫花子,你都不知道我的真名。”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硕辞,姓临。”

    “我叫常溪。”

    “常是姓,溪是名?”

    “啊对!差不多差不多!哈哈!”

    目光一转,又看到了一把古琴,耳边像是传来了她的歌声: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呆了几秒后,他慢慢地走了进去,来到殿内,望来望去,确实像皇后说的那样干净如初,就连轻轻抚摸桌面都没有一丝灰。但是却不再有之前生机勃勃的样子,而原本住在这儿的人也不在了。

    走到窗前,顺势打开窗户又探了探窗外的景色,空旷无垠,遍地雪白。

    她,会不会每日都是这样,想着外面的样子,但是却怎么都出不去……

    再接着他走到床榻,躺了上去,想去闻闻看有没有她的味道……

    想着,这个是她每日就寝的地方,也是曾经自己强迫过她的地方。

    他闭上眼,终于不再控制留下了眼泪。

    记忆中和她初见的时候也同今日般下着鹅毛飞雪,我被她救了,当时我身上都是血,脏兮兮的。她竟然把我想成了叫花子,之后,她为了偷懒利用我教我医术,但是我也利用了她还骗了她。后来,我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傻女人,还主动跟她表白了……

    我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之后我确实过得很开心,我暗自发誓想着等自己登基为帝,权力更大些后把她纳入妃嫔,我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的是自由,但是我离不开她,每个人都有私心,留她在我身边亦是我的私心。

    但是我没有想到当了皇帝之后变得一日不得闲,还不如当时身为太子的时候……在我第一次向大臣和妃嫔提议将她纳妃的时候得到的全都是抗拒,满批满批的奏折上都写着将你关入慎行司,才不会狐媚我。

    但是我还是在众多压力下把你变成了我的妃嫔,你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有多么的困难,原来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当我得知你为了自由不惜冒着风险也要与那个人逃出皇宫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以为你要离开我……

    官员们要我把你俩都处死刑,是我力保了你,后来我把你找回来了,最后换来的是你一句我恨你,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才真真正正明白什么是心痛。

    我之所以对你那么狠心是因为我不得不怎么做,所有人都在看着,但凡我做出一点对你多么好的行为,他们都叫我杀了你,都是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不够格。

    是我一直嘴硬,说晚了那句对不起。

    再到,我本在回宫的路上听闻了你生产的信息,我立刻急匆匆赶到了京城,好在没有来晚。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我们孩子日后的名字,然后念给你听。你生出皇子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你突然吐出一口血。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曾经你和跃渊出宫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我知道能把你找回来。但是那个时候我隐隐觉得,你要离开我了。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心,自己精通医术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那是我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候……

    你离开后,我再次顶着压力把你追封为了皇后,葬入我的地宫与我合葬。

    我本以为,时间会一点点的疗愈我。可是我低估了自己对你的情感,我忘不了你,不管是我的梦中还是现实无时无处我都在想你。

    我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又是一日,皇上坐在哪儿如往常一样批阅奏折,忽然一晃眼,连想起之前他将她封妃的那日,一批批奏折,全都是在说她红颜祸水,误江山。

    仿佛曾经的怒气再次席卷,怒呵一声,双手一挥,卷轴通通砸下来。

    旁人见帝王动怒,想都没想就立即下跪。

    只见君王掐着眉头,但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那人的模样。他叹了下,恐怕暂时无法静静平复心情了……

    夜晚,皇帝的寝宫门驻守了许多的侍卫,个个配着把长剑,轮番守卫。可是这些侍卫每一个都羞红了脸。原来是寝宫内的声音太吵传到了门外。

    过后,寝宫终于变得鸦雀无声。男人背对着她躺下,而她则顺势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满脸娇羞。

    “陛下~”女人还没从刚才的状态缓过来,喘着粗气说。

    男人终于转过身子,看着面前依偎着自己的女人。

    她的相貌不算是多么惊艳,最多也只是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气质并不绝佳,顶多勉勉强强,小家碧玉。但最让这个帝王感兴趣的一点就是她的眉眼甚是像他心心念念的人。

    也之所以如此,才不惜花费这么长时间找她的原因。

    原本只是御花园的匆匆一瞥,皇上的心跳就由此漏了一拍,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人。从那之后便吩咐皇后寻找,足足找了两个月才找到这个人,当时她只个微不足道的打扫宫婢。这个女人确实像,只要细细察看的确与那个人着实相似,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像。

    刚才和宁常在做的时候,一脸沉醉的模样可真不像她,更遑论,她可不会这么看着朕,她从来眼中都是带着恨的,若是和她一样,朕该会有多么的欢喜。

    不过,菀菀类卿,感觉也不错……

    皇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说道:“宁常在晋为贵人,明晚接着侍寝吧。”

    女人嫣然一笑,藏不住的欢喜,然后小鸟依人般的继续靠在皇上怀里:“谢陛下。”

    *

    皇帝一身玄衣,坐在金丝楠木制的椅子上,隔窗观雪,忧思故人,耳边仿佛想着她的声音: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春宜花、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

    彼时满天雪花,洒落肩上,亦是犹如落在心上。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他叹了口气,想着与她的过往点滴。之前去东宫看望了那孩子,那模样真像你……

    ……

    他回到宣明殿,拿起上面放着的一封书信。这封信已经放在这里已经许久了,每次一看都令他的心揪上一揪。一开始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有给她写过回信,无处安放的挂念让本是一新的书信被捏的满是褶皱,却迟迟等不来下一封,似乎这第一封信又好像是最后一封信。但还是忍不住打开一看:

    阿兄,阔别多日不知你可安好?

    如今,我人已到奕北,说笑的,这才几日我就已经想家了……

    不知家乡这些日子有没有变,好想尝尝阿兄亲手为我做的莲子羹啊!

    哎,好想再重新踏上家乡的土地啊……

    算了,不提伤心事了。阿兄,不用担心我,奕北太子对我………还算挺好的……只不过在这儿多了一丝拘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无虑了。

    说了这么多,我想请阿兄两件事。我与瑾帘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请不要因为那日之过,去罚她。她最怕疼了。她可受不起慎行司里的残酷刑法。也请阿兄往后不要再对她如此这般了,她只是有点鲁莽,但也是最小心翼翼的人。

    偷偷告诉你,我很早就感觉她是这皇宫里最怕死的一个人了……

    我知道你很重视别人的眼光,怕所有人将矛头都指向她。

    若是如此,若阿兄肯放手的话,等到了她二十就放她出宫吧。

    这是我第一个请求。第二个请求,还请阿兄,不要牵挂我。毕竟远嫁他国,换我朝安宁本就是一个公主该行的责任。我顽皮了这么久,也该成熟点了。

    阿兄,你有没有发现你记忆中的妹妹逐渐蜕变成一个大人了呢。

    最后一次嘱咐,希望阿兄勿念,勿念,勿念。

    这三声勿念其实是想对阿兄说,别了……或许从此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回到故土了吧……

    —— 扶希

    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宛如手握千斤般的慢慢放下这封信。

    心中除了愧疚,恐怕也别无其他了吧。

    他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过后,皇帝坐着轿子一路望着这围墙,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涌入。终于,轿子落地。少年双脚刚踩在地上,就有美人迫不及待的前来投怀送抱。

    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立马与怀中的美人说说笑笑,走进寝宫。美人给他倒了杯茶水,柔若无骨般的贴在男人胸口,男人坦然自若的接过茶水饮了下去。此时此景,真如佳偶。

    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尖,玩笑道:“朕一来你就这般调皮,若朕不在你可还会如此?”

    女人声音格外甜美,似百灵鸟般:“陛下说什么呢,嫔妾若没有了陛下,那还不如死掉来得快活呢。”

    他堵住女人的嘴:“哎,别这么说。”

    “陛下,前些日子都是姐姐们侍寝,其实,嫔妾也想服侍陛下,也想让陛下开心。”

    “你可真会撒娇,昨日侍寝的不也是你吗,那这样吧,今天还是你。”

    美人一笑,仿如壁画:“多谢陛下成全嫔妾。”

    男人没有看她,反而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宁贵人,朕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靠在他怀里,十分依人:“嫔妾名叫任婉蓉。”

    “可有小字?”

    “嫔妾身份低微,没有小字。”

    “那朕便给你起一个,”他假装想了下,“安意,你觉得如何?”

    若能安意又常乐,则是最好。

    女人一脸娇羞,“嫔妾喜欢死了,多谢陛下。”

    “安意啊,朕跟你说句心里话,朕后宫有那么多妃嫔,但只有跟你在一块朕才最开心。好的朕在御花园遇见了你,又费劲一番波折才找到你,如今和你在一起,朕不枉苦心啊。”

    女人明知越界,却还是执意在男人额头落下一吻:“恕嫔妾冒昧。嫔妾跟陛下在一起也很开心,嫔妾和陛下也不知修了多少年的缘分才会如此幸运。”

    皇上变了脸色冷声道:“宁贵人。”

    “嫔妾失礼,求陛下原谅。”女人连忙下跪。

    “罢了。”男人扶起她又重新将她搂入怀中。

    “你没有错,朕刚刚说了今夜还是由你侍寝。除此之外,朕打算早一点晋你为贵嫔,便是现在,你觉可好?”

    女人赶忙领旨谢恩:“嫔妾叩谢陛下。”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男人双袖一抖,露出纤细的手臂。

    女人定睛一看。陛下这些日来确实消瘦不少,都瘦脱相了。

    “嗯?”男人察觉到。

    宁贵嫔反应迅速,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可否陪嫔妾一同用膳?”

    “好。那朕哪儿都不走了,今夜不仅要宁贵嫔侍寝,朕还要留宿永轩宫。”

    “嫔妾遵旨。”

    过了一个月后,文嘉皇后厚葬正式入玄祯帝地宫,再次引得举国震惊。

    皇上废寝忘食,常入佛堂,据说皆是要为文家皇后超度。每当站起来的时候,瘦弱的肩膀,脸上没有一丁点肉,身板站的笔直,却像根竹子竖立在那儿。

    因为过于纤瘦的原因,导致他显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苍老,肉眼可见般的日夜憔悴,大大小小的疾病都找上他,虽说他已经当了三年的皇帝,但仍旧风华正茂。一国之君竟变得如此虚弱多病,难免不令人咋舌。

    民间议论纷纷,说这个皇帝深情吧,他给文嘉皇后找了个替代品,宛宛类卿。就好像把他所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都补偿给她似的。但说他不深情吧,他又给文嘉皇后破了那么多先例,是哪朝哪代的妃子都不曾拥有过的。或许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但是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是真的,说他爱过她亦是真的。

    除此,后宫里的妃子也把这件事当作闲话家常,饭后议论。说宁贵嫔可怜吧,她反而乐在其中。说她不可怜吧,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她始终天真地以为是这个年轻皇帝心悦她,而不知少年帝王只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后来,皇帝体弱多病染上了哮病,太医诊治说恐怕时日无多。

    皇帝反而笑了,是释怀的笑,是心满意足的笑。因为啊,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去寻一个人了……

    春风拂过,草木蔓发,万千生物再次苏醒,迎来新的重生。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皇帝坐在太极宫外的台阶上,看见长长的、似乎走不完的长阶,感慨这一生也如此般漫长,一步一步从太子到一个国家的皇帝。抬头看,那金色的椅子是自己小时候幻想过的到登基那天真正坐上的。或许他终于悟了,权力真不是万能的,既不能平衡左右,也换不来一人。

    初春那日,他回到了他们相识相伴和她朝夕相处的小村子,他闭上眼,岁月匆匆,不只是自己和她,原来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无力的握住,他本以为自己坐上这皇位就可以给她一切,到后来竟变成这样的结局。

    这皇宫之大,每个人都来去匆匆。这里是最华丽、也是最恶心的地方。我明明是皇帝却要什么没什么。朝夕间,我曾看过那么多次的太阳与星辰,我也有那么多的妃嫔与我相伴,还有讨好我的太监和官员,我本该开心的呀,为什么我总感觉我这么跟他们格格不入,这么跟他们背道而驰。

    我以为我自己以后的路很长、很长。是需要细细斟酌才能过去的,到现在乏味都让我想快点走完它。

    太阳有白云,月亮有众星,而我什么都没有,偏偏还失了你。

    皇帝起身,一个人走在这高大的感觉永远也走不出的围墙中,或许这会儿他明白了那个人所说的自由。他竟然笑了,笑着说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用尽一切办法锁住了她,却还是让她逃走了。现在居然连他自己都想要她口中说的自由,真是可笑至极。

    他慢慢悠悠地走到宣明殿,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向屋内,不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地握起毛笔,横竖一挥,写下了短短十四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或许是她想说的,最终还是由他帮忙写了。少年把纸条卷了卷放进盒中,悄悄瞒着所有人放在了宣明殿的牌匾之下。

    或是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少年全身无力的坐下,他仰望天空浮想出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随之心中一阵翻涌,呼吸加快,身子挣扎着,呕出一大口血。

    身旁人得知情况吓坏了纷纷如兔子般的扑到了他身边。他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走出殿外看了一眼自己沾了血的手,仿佛一个将死之人,竟然不觉得害怕,反倒咧出个微笑,说的含糊,可他却觉得表明所有:

    “你的名字,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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