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燥热难捱,季颜杏眸半眯着,整个人如坠烤箱,她手中胡乱抓握企图寻找一个支点,却又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见重物砸地的声音犹如在耳,像是玻璃杯碎裂的响声。

    脑海中不自觉回响父亲季国众粗嘎的嗓音——

    “颜颜就这一次,爸爸公司最近在和一家上市公司竞争城北的那块地皮项目......但你知道的生意场上人脉背景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季颜脸色潮红,半眯着混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男人,震惊又涩然失落,她记得自己最后有哑着嗓音质问他,“所以你骗我说奶奶生病了,然后用你的女儿换合作!?”

    “不不不!颜颜,爸爸这是为了我们整个家好,你想啊要是公司成功上市了,你就不用为了买个摄像机还到处打零工了,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爸爸都买给你.......”

    这是理由?显然不。

    大脑愈发混沌不清,季颜记不清后来季国众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最后听到他‘砰——’一声房门的关闭声。

    那一刻季颜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句话:她的父亲季国众丢下自己走了。

    黑夜笼罩的陌生房间里,季颜又热又恐慌。

    而她想她不能就这么......任人摆布!

    季颜努力撑坐起身,一点点挪动着床沿,只是脚刚一踩在地上,就直接跪了!!!

    也就是在这一秒,原本黑暗如墨的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季颜心中咯噔了一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那个人’回来了,她逃不掉了。

    她僵直着脖颈去看,不期然对上的却是一双干净又略显困惑的眸子。

    来人身材劲瘦,白色衬衫短袖加黑色长裤,单手抄兜站在开关处,白炽灯照下,此刻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好似因为此刻出现在房间的自己,眼神显得错愕。

    季颜不知怎的却再看到对方青.涩的脸庞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眼前这人看着年龄和她差不多,所以应该不是季国众口中能给他项目的富商。

    她撑着身体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皆是以失败告终,就在她最后一次想要尝试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一只大掌扶住,对方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就直接软趴趴地坐在了床上了。

    季颜声音哑哑的说了句谢谢。

    那人许是感受到她手臂不同寻常的热,于是开口问:“你发烧了?”

    被.下.药这种事怎么说?

    季颜没解释,就只眼尾泛红地问他:“嗯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离他很远,她现在整个人完全不清醒,理智在边缘崩溃,但她决不能失控,所以只能一遍遍杏眸红红地问他,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

    梦境至此。

    鼻尖橘香盈盈,窗外阳光懒懒。

    季颜睁开眼入目是熟悉酒店房间的布置,她刚刚......又梦到了四年前那晚。

    窗外清风拂过,一点点冲淡房间内的橘香味,季颜神色有点懵,这会儿眼睛直愣愣看着头顶的吊灯发呆,直到耳边嗡嗡嗡的手机铃声响起——

    季颜以为是工作电话就没多想接了,结果这会儿悔的肠子有点清——

    电话那头有点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不等季颜出声,就听见季国众粗嘎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

    ‘一年前害她不浅’的罪魁祸首季国众说:“这个月的生活费什么时候打,你奶.奶前几天不小心摔的那一脚住院用的是我全部家当,医院这边催的紧,说要再不给一会儿就让我去办出院。”

    呸,亏他说得出!

    抛开他是季颜的亲生父亲不说,他口中的‘你奶.奶’不是养育他的老母亲么。说得好像跟一个拖油瓶一样,脸呢?!

    季国众当年创业失败后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三样:一个游手好闲麻将赌博,一个坑蒙用季颜的奶奶陈凤霞老婆子骗她的钱,最后一个就是厚脸皮没事人。

    要不是怕他剥削奶奶陈凤霞一把老骨头,季颜这么多年会给他一份钱,她就跟她抛家弃女离家多年的老母亲姓王,王八蛋的王!

    季国众见她半天没吱一声,以为她突然开窍了决定不管陈凤霞了,手中麻将都不香了,直接说停就停,晓之以理道:“颜颜你不想给钱,是不是准备撒手人寰不管陈凤霞,你别忘了她可是你奶奶,小时候你被人欺负说没妈疼的时候,护崽子似的护你的你奶奶,你赶紧......打钱过来!”

    你奶奶,你奶奶,搁着骂谁呢?!

    还有钱钱钱说了那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就是要钱,怕她不给。

    这么多年,季颜真的懒得再争辩,信口胡诌:“我发烧了在医院,就给你转行了吧。”

    季国众一听给钱,语气都缓和了不少,顿了顿,怕季颜这个财神爷跑路,于是又端起父亲的架子,假仁假义道:“哦原来是生病了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女孩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不。”

    季颜无动于衷,给他转了钱。谁知那边季国众看了眼上面的数字没收,而是继续舔着脸道:“颜颜你怎么说,现在也是给大明星拍照的摄影师,一万块钱是不是也太少了点!”

    她现在顶多是个助理而已,而且她的钱还是她前两年工作加上兼职零工攒下的。季颜沉声:“一个月一万你要真觉得少,你干嘛不弃赌从良了自己去挣!”

    季国众许是没料到她会说着,微微愣了愣,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下是装也懒得装了,“季颜,五万块钱,你要不给我就去跟陈凤霞要,你信不信我......”

    季国众要钱向来这样,每一句都拿陈凤霞老婆子压她一头,季颜懒得继续和他掰扯,直接挂了电话。

    但最后,季颜还是又转四万块钱过去,没办法七寸被人拿捏着呢!

    看着自己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余额,季颜是又气又肉疼。

    一夜宿醉,又加上刚刚被季国众大早上无理由地一通瞎折腾,季颜这会儿即使再困都睡意全无,她捻了捻眉心翻了个身准备起床去洗漱,然而不曾想此刻目光里不期然撞上一张清隽且陌生的帅脸。

    季颜整个人呆愣在床,大脑一瞬间宕机过后就是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的记忆——

    昨夜她似乎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亲妈,王美柔女士。

    季颜现在所处的摄影工作室,老板是圈内知名度很高的国际摄影师,经她手拍过的明星和杂志封面就没有不火的,所以即使一.片难约也有很多公司为此纷纷慕名,三顾毛驴,而A市掌握大半经济命脉的傅氏集团自然是被排在合作置顶位置的存在。

    因而昨夜算是合作顺利的庆功宴,老板临时有事所以派了季颜作为代表出席,不曾想却遇到了王美柔。

    王美柔许是傅氏总经理傅保终的大腿没抱紧,所以自打看到季颜进门的那一刻开始,面然就有些不自在,眼神虚虚浮浮不时地往她这边乱瞟。

    后来季颜给她机会和自己单独相处,就说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王美柔也跟着出来,一开始王美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各种表达殷切关心和自己不得已,季颜全程表情淡淡,王美柔见她柴米不进干脆最后也懒得装了,临走之前撂下一句狠话。

    “以后要再见面最好装作不认识,否则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季颜想笑也本来没往心里去,但不知怎的竟然莫名觉得心塞,于是宴会散后也没回家,而是一个人开车进了‘悦色’酒吧。

    酒从一开始的小酌,到后来越喝越起劲,中途有男人来搭讪,季颜只笑笑没怎么搭讪,后来多了就烦了差点和其中一个人打了起来,再后来好像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帮了忙,她笑着说谢谢,然后还请了那个帮了她的男人喝了酒,再再后来那个帮了她的男人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喝酒,不拦着也不离开。

    再再再后来......她就喝断片了,醒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了。

    季颜眨了眨眼,扫过自己和那男人身上穿的酒店专属睡袍,后悔地直接想原地缩地千里,但奈何她没这能力。

    庆幸刚刚打电话没吵醒这人的同时,于是她小心翼翼下床,找到自己的衣服窸窸窣窣穿好,季颜没有着急走,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传说中被车轮碾过的痕迹,为了验证这一猜想,她不经斗着胆子提起被子翻开看。

    终于,视线触及床上比白无常还白的床单后,提起的心呱呱坠地。

    看来昨夜他们没有实质性进展,顶多就是盖着被子各睡各的,这样正合她意。

    季颜手里拎着高跟鞋一点点挪动着步子,拿了包犹豫着要不要付了酒店费,但视线在扫过沙发上那件某国际知名品牌的外套后,果断打消了念头。

    此举可能会让对方误会这是嫖.资,有损人格,还有保不准会上演一段霸道总裁追查小娇妻的戏码。

    思来想去季颜觉得不妥,于是关门而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床上的裴易轩醒的比她电话铃声还早,所以季颜刚刚的小动作全都感受到了。

    此刻裴易轩睁开眼,手臂无意触碰到旁边的余温未散的枕被,薄唇喃喃出声:“季颜好久不见!”

    想到昨晚和早上她居然都没认出自己,裴易轩又苦涩又好笑,不过一想到他们以后肯定会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他心中忽然释然,大不了他天天在她面前狂刷存在感,或者再努力一点让自己的海报播屏在A市的每一个有她路过的地方,他就不相信这样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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