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翀终于来到了梦寐已久的入云阁

    的对面。

    打完一架,四人并未散去,而是找了一家茶楼二楼坐了下来。

    二楼正坐着两桌人,五六个书生坐了一桌,一位老丈和一位中年人坐了一桌,王翀四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叫了几碟干果蜜饯。

    看着对面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还不时有丝竹声和女子的笑声隐约传来,王翀托着下巴,心中感叹:“这是哪位爹这么有商业头脑,在青楼对面开个茶楼,这里吟完诗,然后去对面捉对厮杀,上下两张口的钱都赚了。”

    “她这是在干嘛?”

    王翀指着一个对面二楼黄衣一个女子说道,只见她先是拿着香朝月亮拜了几拜,然后举着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

    赵童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道:“望月穿针呢,就是对着月亮把线穿到针眼里,穿的线越多就寓意手越巧,这是乞巧节的风俗,你看这也是。”

    说着,赵童儿从怀里掏出一個银盒,打开银盒,里面是一只蜘蛛:“这是德妃娘娘给我的,说明天如果这个蜘蛛织的网越密,那我的手就越巧。”

    赵童儿的手指纤长,白的就像集市里的豆腐一样,王翀不禁看得有些出神:好一双小手,不知道摸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听说那齐使已过了洛州,嚣张跋扈得很。”一个声音打断了王翀的绮梦。

    他回头看去,是那桌书生在那边讨论,看衣着和口音应该是外地来参加西京解试的。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另一个士子问道。

    “我自有渠道,极为可靠。”透露消息的士子故意压低声音,朝着上面指了一下,神秘的说道。

    喂,你这声音我们这桌都听到了好嘛,装什么神秘啊,王翀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一位身着灰色斓衫的士子拍案而起:“可恶,朝廷空有数十万精兵,却要与齐人和谈,难道忘了十五年前的西京之围了吗?”

    “一定要北伐,切不可弃河北数百万百姓于不顾。”另一位身着蓝衣的士子说道。

    “我看朝堂上出了奸臣,听说军中请战声势高涨,镇北侯这次回来就是想说服陛下出兵的。”

    “武夫懂什么,军国大事当然还要靠我们读书人。”

    蓝衣士子不屑的说道,“而且这镇北侯嚣张跋扈,听说河州那边只知镇北侯而不知有陛下,还有那平安县主,仗着镇北侯的势,在西京城横行霸道,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啊”。

    王翀听八卦听到赵童儿身上,脸色精彩极了。桑音刚要拍案而起,却被赵童儿一把拉了下去。

    八卦哥继续爆料。

    “听说那县主前些日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容貌变得极丑,和那孟光嫫母一般。”

    “还有,听说这段时间她最近和一个叫王翀的大理寺官员混在一起,两人狼狈为奸,到处敲诈勒索商户。”

    “对,那户部黄侍郎黄大人,一向清廉,却被他俩敲了好一笔钱去。”

    “但我听说王翀在刑名上有独到之处,破了好些奇案。”灰衣士子迟疑的说道。

    “我看都是屈打成招,一个小官有什么本事,可读过圣贤书,心中可有大义?”蓝衣士子反驳道。

    王翀听到这里,忍不住嗤了一声。

    那群士子正说到兴头上,听到这嗤笑声,纷纷朝这边怒目而视。

    蓝衣士子走过来,双手一抱:“这位仁兄,为何嗤笑我等?”

    王翀回了一个礼:“兄台见谅,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各位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

    这句话仿佛是一碗冰水倒进了沸油里,瞬间就让那群士子炸了锅。

    “你说什么?你敢辱没我等”

    “大胆!”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羞辱我们!”

    士子们围了上来,大有王翀不把话说清楚就没完的架势。

    王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拿起竹棒一个个的指了过去:() ()

    “你,口口声声说镇北侯嚣张跋扈,你可亲眼见过?又可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岂知那王翀判案之时大理寺众官员皆在场见证,就在这儿空口白牙说屈打成招,诬人清白,圣贤书是这么教你的?”

    “你,口口声声说朝廷有数十万大军,你可知可战能战之兵有多少,其中弓马步战各有多少,一年养兵需多少钱,齐人有兵多少,各城隘防守几何?”

    “会做几首歪诗就觉得自己才华横溢,看了几本书就觉得天下都要听伱们的,所有人都是愚夫蠢材,只有你们是聪明人。

    天天不干正事,混迹于茶楼酒肆,装出一副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只要不合你们心意,便拉帮结派,群起攻之,遇到高官,一个个尾巴摇的比狗还欢。”

    “那县主明明长得沉鱼落雁,知书达礼,嫉恶如仇,王翀明明才高八斗,英俊不凡,仗义豁达,宅心仁厚,却被你们说成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很坏,而因为你们在嫉妒,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像镇北侯的爹,也嫉妒为何不像王翀那般断案如神,我说的可有错?”

    听王翀这么说,赵童儿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了。

    “可知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读圣贤书只会死记硬背也罢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偏如那长舌妇一般,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你们说说,这书是不是被你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众士子王翀这番话骂的哑口无言,恼怒之下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击,只能祭出读书人拂袖而去这个传统技能。

    没一会,一桌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灰衣士子见此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奈何王翀这话句句鞭挞入心,于是上前拱手道:

    “本人苏幼安,受教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我是王翀,兄台不必多礼”。

    苏幼安一愣,怪不得你刚才说,原来是自己吹自己啊,但这真的好吗?

    不过当着本人说他坏话,他们这顿骂吃得也算活该。

    他们其实应该感谢王翀,如果刚才不是他一顿骂让赵童儿心里高兴了下,他们能完好的走下楼都是奢望。

    这时,那桌老丈和中年人也起身下了楼,坐进了一辆马车里。

    “此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事情办的再好有什么用,治国还是要靠圣贤书。”

    “左相所言极是。”

    赵光耀作为西京府同知,常年处理实务,倒是十分赞同王翀说的,那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就深得他心。

    朝堂上各位重臣有些时候处理事情,不去了解实际情况,却总是说着大义大义,有时候他真的挺无可奈何的。

    不过齐鼎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附和称是。

    楼上,桑音还在为刚才学子的话忿忿不平:“小姐,气死我了,他们这样说你。我去打他们一顿。”

    “小辣椒,你去打他们,不是反而证明了他们说的是对的嘛。”

    王翀往嘴里放了一片茶干慢慢的嚼着,“这世上总有那么一批人,你做什么都不对,你要真把他们当回事,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天天光生气就气饱了。”

    “小姐,我忍不了嘛。”

    “不急。”

    赵童儿眯着眼睛,手不停地摩挲着刀柄,心里暗暗发狠道,说我丑,说我爹跋扈,说小官儿没本事,好好好,总有机会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嚣张跋扈。

    她刚才不动手是因为她不想连累王翀,不代表她真就咽下这口气了。

    这时,王翀丢下手中的茶片,站起来看着楼下说道:“哎,这人要干什么?”

    楼下,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到入云阁门口,唰的从身上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高喊:“我没有杀冬梅。”

    话毕,他手腕一翻,一刀直直朝自己的心窝子里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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