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内,窗棂上贴的大红囍字还未揭去,案几上堆积着喜烛燃尽后落下的烛泪。

    整个婚房内没有什么异样,一台六柱架子雕花床,床板上雕的是百婴图,寓意多子多福。

    圆桌上未吃干净的餐食还未收去,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想捡口剩饭,几口樟木箱和一个梳妆台靠在墙边。

    曾经的金小姐,现在的何金氏正坐在凳上哭泣,站在身边安慰她的金员外和她的弟弟。

    王翀几人进来,和金员外见过了礼,刘捕头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何家娘子,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何秀才好端端的怎么会投了河呢?”

    何金氏用帕子抹了眼泪,哽咽着说道:“

    “我也不知为何,一个时辰前,我和相公正在房内安歇,怎知他突然抱着头大呼好痛,说有恶鬼在他脑中,我刚要起身,相公就下了床抱头从后窗跳出,等我追到后院时,相公已跳进了那河中,我不识水性,只能呼唤家人来救,等他们到时,相公早就没了踪影了”。

    说完,何金氏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时候,王翀就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身材凹凸,柳眉樱唇,眼角含春,端的一副好模样。

    他不觉有些奇怪,沈夫人、唐潘氏、加上这个何金氏,怎么死了老公的都长得不错,这未亡人还是一个系列啊,作者,你有问题,姓曹否?

    见何金氏身上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刘捕头便喊来家里的帮佣问话,何秀才这几日可有异常之处。

    结果大家都说没发现何秀才有什么异常,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从成亲到现在的三日内,何秀才和何金氏都没有出来吃过饭,而是让他们把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门口。

    这是什么骚操作?大家疑惑不解,刘捕头就此发问:

    “何家娘子,为何不出来吃饭呢?”

    何金氏面色绯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金员外气急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刘捕头看何金氏的样子,心下明了了几分,便挥手让无关人员退下,只留了他、王翀、金员外和何金氏四人。

    见没有了外人,何金氏便也不再隐瞒,低着头,满脸红晕轻声说道:“夫君和我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正值新婚燕尔,加上夫君不知从何处学来些羞人的姿势让我照着做,就有些贪欢,于是就让人送些饭食,以免饿了肚子。”

    哦呦,不经意吃了这么一個大瓜,王翀和刘捕头不禁嘴角一抽,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为爱鼓掌,不舍昼夜,何兄真是吾辈楷模,佩服佩服。

    王翀转过身,又看了一眼何金氏含羞带俏的脸,眯起了眼睛,竹棒在青石铺就的地上轻轻的敲打着。

    问完话,刘捕头带着人例行公事的翻了几下箱子,里面都是些陪嫁过来的被褥,衣服,还有一个红布袋,里面放着是娘家陪嫁过来的一些小玩意儿。

    窗户是开着的,刘捕头探头看去,发现外面地上留着几个脚印,于是就带着几人从前门绕出,经过一道小门来到了后院。

    王翀蹲在地上,用竹棒丈量起窗下脚印大小。这竹棒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一共节,每节都是标准的寸,最末端那节还刻着四条横纹,两条之间就是一寸。

    脚印长为寸分,换算成前世的丈量单位就是厘米左右,码的脚。

    他又伸出食指量了下脚印的深度,前浅后深。

    见王翀在丈量鞋码,刘捕头也是经年的老吏,见多了案子,于是喊道:“拿双何秀才的鞋来。”

    鞋拿来后,刘捕头把鞋和脚印一比,分毫不差,他凑到王翀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有问题?”

    “没问题,我就是手痒了。”王翀把手里的泥拍了拍,看了一眼何金氏,对刘捕头说道,“我们去河边看看。”

    何秀才的宅子建在河边,打开后面就可以直通一条小河。

    “这后门平时上锁吗”刘捕头问道。

    管家回道:“西京城有诸位捕头在,安全的很,平日里有些瓜果蔬菜要从河上来,锁上了不方便,所以就只上了门栓。”

    这时,去周边邻居家打听的捕快回来禀告:何秀才平时不和别人走动,没听说有什么结怨的。

    刘捕头沉思了下,对金员外和何金氏说:“这个案子先按投河报,等找到人再说。”() ()

    听到这话,何金氏又哭了起来,抽泣着说自己命苦,年纪轻轻就没了相公,以后怎么办之类的。

    王翀心中感叹,唉,这何金氏年轻貌美,技艺娴熟,爸比有钱,有房又有田。

    只是那何秀才,为女生,为女忙,为女做得跳河郎啊,无福消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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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钗袋巷中,王翀把一锭银子抛给了王木:“收好了,明天把锅碗给买了,这也算是墙内损失墙外补了。”

    这银子是离开何秀才家的时候刘捕头孝敬他的,至于刘捕头的钱从哪里来的,当然是金员外给的喽。

    不给钱,谁帮你找女婿,衙门的人都很忙的好嘛。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边上冲了出来,单脚立着,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在眼睛处搭了一个凉棚,喊道:“呔,俺老孙来也~”

    王翀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疯子,便配合着举起竹棒,笑嘻嘻的说道:“哎呀,大圣饶命啊,咦,你手上的烧鸡谁给你的呀。”

    “嘻嘻,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你家新来那个哥哥给我的,他人好,总是给我吃的。”

    赵宗义?王翀愣了一下,对王木说道:“你先回去。”

    王翀拉着小疯子的手席地而坐,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着烧鸡。

    小疯子吃得很认真,也很仔细,连最细的鸡肋骨都小心翼翼的从肉中剥离出来,然后放在口中嘎吱嘎吱的咬碎,混着着骨髓一起咽下肚。

    “怎么不吃肉啊?”

    “肉留着给妹妹吃。你饿不饿,给你一点,但不能多。”

    “我不吃,你吃吧。”

    小疯子每次都会提到他妹妹,有什么东西都会给她留一半,再饿也不会吃,但王翀知道,他妹妹应该早没了吧。

    人死了,伱却还当她活着,事事挂念,时时想起,世间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王翀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夜空,像是在问小疯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小疯子,现在有件事情我想不好,这事儿吧做是错,不做也是错。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我想问问你。”

    小疯子把只剩下肉的半只鸡放到怀里,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谁对谁错?”

    王翀愣了下,惊讶的说道:“小疯子,你不疯啊?”

    “我是疯子你还问我,你也是疯子,嘻嘻,哈哈,小秀才也是疯子喽。”

    小疯子右手虚伸,蹦蹦跳跳的走了,一首小调在巷子里飘荡开去。

    “阿姐三月打么打菜头嘞~”

    王翀看着小疯子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对啊,他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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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云阁

    丫鬟小竹帮严蕊梳着发髻,“姑娘,你真的要给他啊。”

    铜镜中严蕊的脸似有无尽的忧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平静的说道:“迟早要给人的,给别人不如给他,给他还能还姐姐一个清白,给别人只能换来银子,银子是换不回我姐姐的清白的。”

    “但这人着实可恶,趁火打劫,那日妈妈说有大理寺的人来,早知道是他,我就帮你拒了。”

    严蕊凄然一笑:“我当日也以为他是来帮我的。不过,有个人能帮你就算好的了,怕就怕那些嘴上说着帮你,等得了好处却不知道哪里去的那些人,比起这些伪君子,还是他这种先讲价钱的真小人可靠点。”

    “那我们再去求求县主吧。”

    “不用,求人一次算是人情,再去就成了要饭的了,一个身子我还是给得起的。”

    严蕊把目光又移到了那首《鹊桥仙》上,这几日她一直有一个困惑,能写出这么超凡脱俗意境的人,怎么会如此的淫邪,还有他走时指了指我的嘴是什么意思。

    “小竹,把我箱子底下那几本书拿来。”

    拿过闺房秘典,严蕊一页页的翻着,看着里面那些热烈的交火场景,她的脸越来越红,直到翻到某一页,她的目光微微一滞。

    “可恶,淫贼,尔母婢也”

    不愧是花魁,骂人都骂的那么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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