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遥遥穿来的第十天了。

    刚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很敷衍地绑在床上。在一艘船里,飘飘悠悠的在江上荡着。

    之所以说很敷衍,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敷衍。捆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松的几乎让她能直接挣脱出来。

    宁遥遥:“……”

    就很无语。

    虽然但是,这样的架势看来,自己明显不是被好好地请来当客人的。所以她趁着船只靠岸补充物资的时候逃了出来。

    可想而知,连帮她都绑的这么敷衍—看守也不可能多严----总之,她逃上岸后靠着变卖自己身上穿戴着的首饰细软,一路边走边打听地成功到达附近最大的城镇:琢州。

    说来也有意思,原主不差钱,身上带着的物件都值钱得很,绑着她的人竟然也没有拿走她身上值钱的财物,这才导致她逃出来后竟然可以换来大把的钱。

    这件事儿诡异又奇怪,宁遥遥当然知道里面肯定有文章。

    不过当务之急,她手头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当然是—吃饭。宁遥遥吃饱喝足,开了间舒适的房间,才终于有时间慢慢捋一下思路。

    天色将晚。

    宁遥遥点上烛火,坐在铜镜面前,开始端详自己。

    鬓发浓厚,面色白皙,一张脸蛋,平平无奇。

    她毫不泄气地盯着自己看。

    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捏捏捏。

    终于,在脸的侧边,她发现了明显不属于正常肌肤的。肉眼几乎无法看出,但是用手反复摸索,还是可以感觉到异样。

    宁遥遥刚醒来的时候就曾经有过怀疑,现在终于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验证。她拿着帕子沾上铜盆里面的清水,轻轻地擦拭着面部边缘,缓缓地捻起了一层薄厚不均的皮革状材料。

    ——她果然是带着易容。

    她小心地把面具彻底撕下。

    镜中现出一张少女清丽的面庞。眉似远山,眼如秋波。白皙嫩滑的面容在烛火映衬下明明灭灭,是一眼可辨的美丽。

    宁遥遥深吸了一口气。

    铜镜中的人,至少有八分像在现代的自己。

    在现代的时候,宁遥遥因为身体不好,常年气血不足,是个病美人。

    而眼前的这张脸,两颊红润,明显是年轻健康的身体。眉梢眼角透露出洋溢的青春。比现代的自己多出几分青春活力。

    宁遥遥先天不足,身体孱弱,成长的过程中几乎一直与医院为伴。在18岁生日后没几天,因为一场感染,永远地离开了那个世界。

    短短的十八年生命,虽然身体健康又缺憾,然而父母宠爱,家境优渥,宁遥遥其实觉得自己这短暂的一辈子活得很满足了。没有什么执念。

    然而她竟有了再一次的生命。

    不管怎样,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和往后漫长的时光。虽然是在另一个遥远陌生的年代,宁遥遥还是很感恩开心。

    不过,眼前有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她还不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享有一次新的人生,因为她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被杀死的。

    被自己已经订婚的未来丈夫杀死的。

    宁遥遥并没有完全接受原身全部的记忆。

    她穿来的时候原主大概是刚刚死亡,身体还维持着鲜活的动力。然而大脑里全部都是混沌而杂乱的乱流,只偶尔夹杂着极少量有效信息的碎片。

    宁遥遥从中看到了少女时期的原主,还有和她一起长大的原主的未婚妻。

    一幕幕场景转换中,她看见曾经两个少年打闹玩乐的场景。

    她看到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中,女孩泼了男孩一身花瓣,而男孩转头还击了一捧叶子。女孩做出哭脸,洋洋得意的男孩马上变了脸色,赶着来哄她。女孩子扑到男孩怀里,手里抓了好久的泥巴瞬间糊到了男孩脸上。女孩嘿嘿笑着转身跑开,男孩无奈摊手,抬脸看着女孩的背影。

    她看到二人订婚的那日,男孩已经成长为青年,束着玉冠,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他嘴唇微微抿着,一脸严肃,认真的躬身,对着上首的一对中年夫妇一鞠到底,极为慎重地开口:“我必待阿瑶如珠似宝,不敢有丝毫相负,若违此言,必为世道不容,五雷诛灭。”

    如此许诺,许下了好像就是一生的桎梏。

    一些杂乱的洪流闪过,她最终看到女孩临死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初秋的清晨,女孩病重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只能透过窗棂看到屋外光秃的云杉耸立。每根枝杈都直指着灰暗的天空。

    生病以后,她最爱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金色的光芒跳上光秃的枝桠,为黑色的枝干镀上一层金光。好似灰暗的天空也变得透亮清澈。这是她最爱的景色。

    不过她最终没能看到生命中最后一日的日出。

    男人派来“保护”她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到来的时候,女孩还以为他有信息要传给她。

    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一杯穿肠毒药。

    暗卫是男人留下的最精锐的力量,女孩自然不可能逃脱。甚至连以卵击石地抵抗都没来得及徒劳的使出。

    毒药入口,见血封喉。

    在肠穿肚烂般的疼痛中,女孩看着暗卫果断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手沾着口鼻中涌出的大量鲜血,在榻上勉强写上了几个字。

    宁遥遥看不清那几个大字,但看到女孩慢慢无力瘫软的身体,眼睛缓缓不甘的闭上。

    她死在了日出之前。

    宁遥遥长出了一口气。她无权评判原主的故事。

    不过现在原主香消玉殒,是她接受了这句身体,自然也就是接受了这具身体留下来的一切烂摊子。

    现在既然知道有人要杀自己,她醒来的时候又是那样一副场景,她就知道当务之急,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的。

    前世虽然有一副虚弱的身体,宁遥遥却有着完全相反的,乐观果决的性子。所以现在即使面临着这么困难的局面,宁遥遥也不大发愁。她只是为原主惋惜,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为她报仇。

    然而现在,以卵击石要不得。

    还是要暂避锋芒。

    先苟一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要杀自己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而那些极其敷衍地把自己绑在船上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务之急显然还是找到一个谋生的方式。

    剩下的,唯有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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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来的这几天,宁遥遥一路摸爬滚打到琢州,在各处鱼龙混杂的场所混迹,听来了很多八卦。

    这个年代的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平日下了工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消遣,聚在一起就开始吹天侃地。若是被人稍微捧着那么问上一问,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倒出来。连边边角角塞缝缝里面的消息都要抠出来,全部抖落出来给你听。

    她整合了一下从各处得来的零碎信息,去掉那些太不靠谱的传说,和明显不符合现实的吹牛逼,仍然倔强坚强的大致拼凑出来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这是一个位于封建王朝阶段的时代。现今的皇帝是先皇与先皇后唯一的嫡子。虽登基为帝,但尚且年幼。而今王朝边境频繁为胡虏所扰,而当今调兵遣将就要数镇国大将军纪威和天下兵马总督谢羡。二人配合默契,几乎是另边境胡虏闻风丧胆的存在。

    本来目前的情况,战事上虽然暂且没有出现压倒性的胜利。然而大梁朝地大物博,粮食富裕,兵马充足。还有配合默契的两位当世名将。而胡虏一方,本来就是游牧民族,没有足够的资粮储备,现今的大将军年事已高,连年征战落下的病根不时发作。明显后劲已不足。

    几乎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无论是站在对战双方哪一方的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假以时日,大梁朝当可彻底驱逐胡虏无疑。

    然而就在一切向好的时候,情形陡变。

    大梁朝两位名将之一的兵马总督谢羡竟然发现另外一位镇国大将军纪威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而自己此时已经与杀父仇人的女儿订婚。

    谢羡无法接受,然而无论是因为朝堂局势不允许,还是因为纪威身边不好下手,谢羡无法在此战时的关键时刻向纪威出手。在煎熬痛恨下,他竟然选择向已订婚的未来妻子泄恨,出手毒杀了自己的妻子。

    由此,两位将军彻底反目。

    而根据宁遥遥凌乱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的信息。

    好巧不巧,区区不才,宁遥遥穿越来的这具身体,正是那倒霉催的被杀的镇国大将军纪威的闺女,天下兵马总督谢羡的未婚妻,纪瑶。

    宁遥遥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讲讲道理吧,在战事如此胶着的此刻,突然查出能令两位将军反目的消息,这有多么的蹊跷,多么的刻意。宁遥遥猜想,谢羡既然是用兵如神的将军,肯定能看出此事的蹊跷。

    但想到坊间听来的传闻,说谢羡幼时曾亲眼目睹了全家死于眼前的惨烈场景。宁遥遥猜想,报仇雪恨只怕是谢羡半生的执念。所以哪怕即使有几分对于时机的怀疑,但估计谢羡也是抱着宁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先报了仇怨再说。

    只能说,自己这位未婚妻在天下兵马总督的眼中,实在是不重要罢。

    传言谢羡毒杀了未婚妻后,还取消了原本要派往驰援纪威和二儿子军队的援军。他并没有援助纪威所在的襄城,而是选择进攻了另外一处要塞边城雁门郡。雁门郡一战大捷,谢羡赢得了战功,甚至大量的财产充入了国库。所以朝廷竟然对他临时取消支援没有多说什么。

    而原身纪瑶的父亲和弟弟如何艰难地鏖战数日,最终以惨痛的代价险胜,向来不是谢羡关心的事情了。京城中的朝廷荒诞至此。如此格局中每一方的处境都很微妙。宁遥遥也并不可能通过几句市井的八卦触摸到核心的脉搏。她所知的,仅止于此。

    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只不过自己现在性命都不保,更没有忧国忧民的本事。所以就只能----吃饱就睡吧。

    吃饱喝足,宁遥遥美美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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