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是无法即知自己命运的,然而赫连择幽在初见叶兰臣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

    赫连择幽不喜欢叶兰臣,不是不喜欢这个人,而且单纯的从一种身份上俯望的不喜。

    赫连择幽是当朝最尊贵的太子,而叶兰臣只是个不受宠的邻国质子。

    赫连择幽侃侃而谈说这话的时候,正躺在自己朱华殿的坐榻上,刚说几句,一旁给她扇扇子的才明就在旁边出声纠正,“错了,叶兰臣可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

    闻言赫连择幽瞥了才明一眼,将正吃着的桃子扔他身上,十分不满,“要你多嘴,再受宠还不是送过来了,跟不受宠有什么区别。”

    “是是是,才明多嘴。”才明连忙躬身,作势要打自己巴掌。

    去去去,赫连择幽甩甩手示意他滚远点,什么打巴掌,别打扰她接着发表未来国君对于现下情况的伟大见解。

    话又说回来,叶兰臣只是个质子,虽然小小年纪被送入大幽来,反正赫连择幽是没见过他,这些年不知道在哪个宫角旮瘩待着,前不久才成为她的伴学露了面得了个稍微体面的身份。

    这才半年不到,也不知使了什么计谋,竟叫赫连择幽的母皇瞧中了他,还说要许给择幽做她的太子妃。

    赫连择幽母皇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监书堂,她跟着当朝的几位大臣在旁边听着,本来赫连择幽都要退下了,她的母皇突然来了一句,“择幽,叶兰臣当你的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桌边低着头在研磨的小太监都把墨给溅了出来,周边的大臣也都是神色十分精彩。

    他们一言不发,向赫连择幽望了过去。

    若要问赫连择幽是什么想法,其实赫连择幽站在案前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叶兰臣?

    你是说那个对我爱答不理,清高无比的叶兰臣?还是那个对我不卑不亢甚至将我视作洪水猛兽的叶兰臣?

    赫连择幽与叶兰臣相处十分不和,现下正进入水深火热的阶段。两人关系还在僵持中,结果砰的她母皇给她生生砸下个指婚,砸的择幽找不到东西南北,回了朱华殿都魂魄出窍。

    她缓了半天,还是觉得缓不过来,于是说出了上述那段话,虽然被才明给打断了。

    赫连择幽看着才明,沉思了下,“昨日我跟叶兰臣是不是说了话?”

    才明扇扇子的动作都快了很多,越说越激动,“何止啊,殿下,您忘了吗?您对叶兰臣说您不想再在书华轩再见到他了,叫他现下就拿着书走人?然后叶兰臣看了您一眼,二话不说就走了,连书都没拿。”

    “不过殿下做的对,那个叶兰臣对殿下实在是不敬。”

    ......

    明明是昨日,赫连择幽却听的很恍惚。

    她忘了怎么起的冲突,只是爱说些气话,身边人如才明摸清了她的脾气便不会把这话当真,但叶兰臣心高气傲,保不准就听进了再也不来。

    至于叶兰臣来不来,赫连择幽突然生了愧疚。

    她曾听方大人问过叶兰臣学起书来吃不吃力,叶兰臣只说以前在齐国的时候跟着兄弟姊妹听过授课,学识才浅,学起来会有些吃力,望方大人多多海涵。

    每次听课时,叶兰臣都十分认真。赫连择幽跟叶兰臣最初的争端便是在这读书上,叶兰臣是她母皇指派给她的学伴,在择幽的理解中,叶兰臣的性质跟才明并无不同,只是身份不一样。然而叶兰臣一心只在读书上,对择幽的话视若无睹。

    于是第一战就这样爆发开来。

    那日赫连择幽在老师下堂后,便走到叶兰臣面前,质问他,“叶兰臣,孤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叶兰臣收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赫连择幽又低下眼来,“兰臣只是身份卑微的质子,不知哪里唐突了殿下。”

    赫连择幽被这个回答堵了下,缄口再三又说,“孤问你,你是孤的伴读,那在你眼里,是孤的话重要还是讲学的学士的话更重要?”

    叶兰臣低着头,似乎在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兰臣是陛下亲自指给殿下的伴读,理应唯殿下的话为首是也,可在学堂上,殿下与兰臣都是苦学的学子,理应以学士所授的讲义为主,这也是陛下派兰臣来的初衷。”

    “如若殿下有什么吩咐,私下跟兰臣说便是。殿下是殿下,兰臣是兰臣,若兰臣在课上也跟着殿下只顾眼前的书本而不顾台上的学士,怕是会叫陛下失望,是故兰臣才不敢在课上与殿下言语,望殿下原谅兰臣的过错。”

    赫连择幽就劈里啪啦地听叶兰臣说了一大堆,只听懂了大意,大概就是我是你母皇叫来陪你读书的,我可不敢不听课陪你讲话,你要是想说就课下说。

    赫连择幽听的都要头大,就放过了叶兰臣。

    上课的时候,赫连择幽也不找叶兰臣说话了,还是老样子在课堂上,有心便听无心便神游。

    第二次矛盾是在下学后。

    赫连择幽叫叶兰臣替自己写课后的作业,叶兰臣却拒绝了。

    这次择幽还没开口,才明就先出声了,“叶公子,你要知道你能来听朝中有名的学士讲课是依仗我们殿下伴读的身份才得以进来的,若没有殿下,你哪里能进来这样的地方。我们殿下的作业给你那是瞧得起你,就算你作业做的再好,方大人夸你几句,你瞧又有几个人把你放在眼里,与其想着闷头苦读,但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们殿下。”

    才明惯笨,这是赫连择幽向来知道的事,破天荒地第一次择幽发现才明有这样牙尖嘴利的口才,听的她都要皱眉。

    不就是一个作业吗,不做就不做,说这些话来打压人又何必。

    赫连择幽刚想开口说算了,叶兰臣就已经动身,他收拾着书卷,拿起择幽的课本说了句知道了就走远了。

    才明还想替赫连择幽打抱不平几句,赫连择幽只轻推了才明一下,摇头,“才明,以后不要再对叶兰臣说这样的话了,叶兰臣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才明撇撇嘴,小声说知道了。

    至于真正叫两人水深火热的事情,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那日叶兰臣下午上课又来晚了,当时讲学的是朝中有名的学士大儒章大人。

    叶兰臣进来的时候,章大人皱皱眉没说什么,只是接着讲课。

    赫连择幽见叶兰臣进来了,有意想同他讲和,便向他凑近了些。

    谁知她凑近一步,叶兰臣就要挪开一步。

    赫连择幽不依,叶兰臣也不退让,最后硬生生成了场拉锯战。

    还没等分出胜负,前方讲课的章大人看不下去了,他重重拍下镇纸,厉声道,“叶兰臣,你出去。”

    赫连择幽被这突然来的情形弄得不知所措,想起身为叶兰臣说话。一旁的叶兰臣坐在下面不说话,没几秒就慢慢起身出去了。

    赫连择幽急忙开口,“章大人,是孤的错,与叶兰臣无关。”

    章大人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接着讲课。

    赫连择幽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坐着。

    一下课她就出去,见叶兰臣还在外面站着顿时松了口气。章大人出来的时候,赫连择幽就跟叶兰臣在这儿站着,章大人看了一眼叶兰臣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章大人在,赫连择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等章大人走远了,赫连择幽想着该怎么赔罪,头脑急转,掏出了今日衣裳所佩的玉佩给叶兰臣。

    她说,“这事是孤不对,但你若是不躲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说到这儿,赫连择幽还觉得有些委屈,她想把玉佩给他,可叶兰臣不接。

    那只手怎么都不肯拿着,赫连择幽恼了,便塞进他怀里,说,“孤偏要给你。”

    叶兰臣这才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赫连择幽说不来,好像她做什么委屈的都是他一样。

    叶兰臣离开时把那块玉佩也扔到了地上。

    择幽就在原地看着。

    她这样跟一个人讲和,这个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才明要上前捡起玉佩,赫连择幽叫住他,“别捡,孤给出的东西,那人瞧不上,难道孤就还瞧得上吗?”

    叶兰臣这一扔,赫连择幽在心里也狠狠记他一笔了。

    从来没人这样不知好歹过,他叶兰臣是第一个。

    她赫连择幽固然有错,可她也有好好跟他道歉,反倒是叶兰臣这人记坏不记好,她身为一国太子肯这样向他认错已是很大的退步,他一点颜面都不给。

    玉佩最后才明还是捡回来了,赫连择幽不肯要,才明就小心地捧着说会给殿下收好,若殿下某日想要了还能找回来。

    看着才明这样,赫连择幽心里的气愤也轻了些。这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叶兰臣那样孤高的姿态,就算不由她出手,怕是也自有人要给他点苦头瞧瞧。

    赫连择幽实在难以想象,她前脚跟叶兰臣生了这样的芥蒂,后脚就来了她跟叶兰臣的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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