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渝补充:傅柒来了,你快点。

    念浅:好,在路上。

    傅柒是念浅妈妈那边的亲戚,比念浅大两个月,不过念浅从不叫他表哥,总喜欢叫他的名字,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觉得名字好听。

    傅柒成绩不错,但没有跟念浅一起去一中,而是就近读了二中。

    念浅家不同于小区那般的高楼,仅仅是有两层楼的自建房。两层楼,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以前爷爷奶奶住进来时不觉拥挤,还有些热闹。等到二老去世,家里变为三人小窝,小包子似的念浅爱在楼梯间乱窜,才有了点生机。

    直到……妈妈也去世了,这个房子就显得十分安静,甚至是清冷。

    一般人家都会选择将卧室置于二楼,当念浅妈妈傅昔晴去世后,念浅和念渝就都双双搬下楼住,将原本在一楼的客厅移至二楼。

    念浅还没走到家门口,便远远瞧见了清冷孤傲的高个子男生。念浅想都不用想,光看气质就知道是哪尊佛了。

    “哎,你怎么来了。”念浅打着招呼。

    傅柒也长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平行微扬,眼周不是那么深邃,给人感觉更多的是清秀。不过他鲜少说话,一双多情眼也不能挽回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有些冷。

    念浅第一次见他也这么觉得,后来相处下来才发现还是挺可爱的。

    “给你介绍二中特色。”傅柒笑呵呵的,说着掏出一部小型相机,点出一张照片递给念浅。

    “看,二中特色蚂蚁,又大又红,我看到的时候吓一跳。”顾暂指着照片,随后补了一句,“想把他们都抓到我的蚂蚁森林里去。”

    念浅瞬间绷不住了。

    欣赏完蚂蚁,念浅按着相机按键切下一张,除了蚂蚁图,其他都是正常的风景图——教学楼、教室、树、树、树、图书馆、树、树……一大堆树,还有……男生宿舍。

    一看到男生宿舍,念浅不自觉地想到与顾暂的初次见面。

    “拍得很好,下次别拍了。”念浅评价道。

    二中跟一中的管理秩序一样,都是不许学生偷渡手机进校,不老实的还是继续带,傅柒这种老实人只能乖乖带相机来弥补他的照相心愿。

    傅柒喜欢拍照,但自拍就很拉垮,硬是把自己从高冷白皮男高拍成憨憨小黑,这点不只是念浅,傅柒的爸妈也总是吐槽。

    “谢谢。”傅柒仿佛听不出念浅在调侃,从书包又拿出拍立得,搁念浅面前晃了晃,有些嘚瑟:“新装备。”

    “啧,又嚯嚯一个好设备,拿去做错题本吧,还能回点本。”念浅一点情面不留。

    傅柒收起拍立得,说道:“走吧,进去聊正事。”便率先踏入房子。

    念浅紧随其后。

    两人在二楼客厅的沙发坐下,茶几上放着一本活页本。

    念浅指了指,说:“你给的?”

    “嗯,你是末班车进去一中,学习上面还得花多点心思,我给你找了些常考题,打印出来粘上面了,不是拍立得拍的哈。”傅柒淡淡道。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压力大,或者精神状态不好,都可以找我聊天,不要憋着。”

    “谢谢。”念浅只说了这一句。

    -

    傅柒对她而言,不仅是表哥,更是朋友,是老师。

    6岁那年,家里发生巨变,妈妈去世,爸爸躺在病床上,只有她看着没什么大碍,除了脸颊边有处殷红的划痕,不宽,但深,直到现在都留有痕迹。

    也许是看她孤独,傅昔晴哥哥、也就是傅柒爸爸傅熙钦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傅柒,并让他跟妹妹一起玩。

    小傅柒那会还挺活泼,会拉着手给她讲故事,故事掺杂一些道理,两人似懂非懂时,就会一起缠着傅熙钦直到弄明白才会离开。

    两人就这么玩闹,家里人从不觉得那场巨变会对念浅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念浅初一那年,家里人才倏地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念浅会经常做噩梦,梦里地动山摇,房屋塌陷,念渝拉着她的手想跑进卫生间,但时间不允许,只能抱着她躲进桌下。她能感觉到楼层的抖动,只一瞬,所有都化成废墟。

    四周灰扑扑的,她想哭,爸爸告诉她要留着点力气;她问爸爸,妈妈在哪,爸爸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声音沙哑,他说:“妈妈去商场了,过一会就会来找小浅了。”

    但是,这一会很久,久到念浅已经昏睡过去,她不想睡,她想等妈妈,但她好困……

    有时这个梦到这里就停止了,有时,它还会继续下去。

    她等到妈妈了,只是妈妈看上去也灰扑扑的,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她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她怔住了,想问问爸爸。

    但爸爸也不在,叔叔说他在医院。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位叔叔,但梦里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他一身军装,正气凛然。

    妈妈旁边有很多人,全都躺着,没有生机活力。她突然就意识到了,妈妈跟爷爷奶奶一样,也永远地睡着了。

    她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叔叔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找爸爸。

    事情已落幕,唯独这场梦时时告诉着念浅,人或事,都未尘埃落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念浅变得一惊一乍,旁人的一句轻言都能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夜里,房屋倒塌,轰隆隆的响声环绕在念浅耳旁,她惊醒,便不再睡下。

    白天更甚,明明老师还拿着粉笔重重地敲着黑板,她的眼前却不是老师,而且梦中的种种画面,真切又恐怖。

    念浅猛地站起。

    -

    起初,念渝以为念浅只是做噩梦,当初的地震来得突然且凶猛,别说念浅,他有时也会梦到。

    但事情并不是如此,医生确诊了,念浅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不得已,念浅办了休学,在家休养。

    而治疗期间,当她状态稍好时,傅柒就会教她各学科的知识,让她虽然学得不精但不至于落下。

    她注意力不集中,傅柒讲着讲着她就分了神,给傅柒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他对她,亦师亦友。

    那段日子,真的不好熬。

    焦虑、抑郁、过度警觉、害怕充斥着念浅的内心,更极端的她也想过,无非就是一走了之。

    但是,家人的陪伴和鼓励,心理医生的劝导和安慰又将念浅从深渊中拉出,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休学结束,念浅又继续回到学校学习,日常还是要服药治疗。

    也是多亏傅柒“老师”,念浅不用再读一年初一,而是按照计划上初二,只是有些吃力。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地震”也成了念浅家缄口不言的词语。

    -

    “刚刚车上我梦到地震了,应该是车子有些晃造成的。”念浅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点。

    憋着不好受,有时候,有些话,就是要说出来。

    高中压力大,能有这么一个垃圾倾诉桶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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