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昔今天上班上到一半被送回了家，她胃疼的厉害，动都动不了，许楠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她去弄了杯咖啡喝，轻眠一小口。
嫌苦，又加了一块方糖。
言九昔吃颗止痛药，却还是疼的厉害，止痛药吃下去没有什么作用。
半个小时前江清淮给她发来信息说拍摄快结束了，估计还有半个月。
她没有回。
林景烟已经开学三个月了，九月进入B大，他学的是医学专业，最近又有小测验。
林景烟最近往她这跑的次数很频繁。
一道周末就来她这里。
2014年言九昔大学毕业，拍完毕业照，回去收拾行李，言九昔把那些专业书整理出来。
在学校内和其他系的人一样摆了个摊，卖专业书。
学校内会有需要那些专业书的，她卖了好两三本，剩下的自己留着。
她留下的那几本，当时不舍得卖。
有江清淮的书签和签名。
周五下午林景烟跑来她这里找她问题，言九昔敷衍了他几句，最近她一直请假在家里休息，林景烟也能自然而然的找到她，来找她问题。
她学的知识差不多已经还给了初高中，大学老师了。
过了十多年了，谁还记得。
自从林景烟来了写这，她又是做饭又是买果汁的。
这人不要太难伺候。
也就只敢在她面前这么任性。
中午林景烟看着数学题，饭菜上来后，林景烟收起手中的书本，看了她几眼，眼眸暗淡无光：“我来吧，姐，你去休息。”
“嗯。”
过了七年，两个人跟亲姐弟一样，互相帮助，照顾彼此。
言九昔拉开椅子坐下来，揉了揉腹部，她打开手机，看见罗丽发来了信息。
南方有叶：【要不要我给你透露一下？】
罗丽参加的那个综艺今晚八点播出，之前回她那里住了几天，结果得知她要录制综艺。
把言九昔给拍进去了，罗丽已经和节目组说过了，会把言九昔的容颜打码。
拍摄中有人送来了一束玫瑰花。
上面写——To.想想收
都心知肚明。
江清淮那个时候不知道言九昔在录制，只知道她回罗丽那里去住了一段时间，送礼物的地址就改了。
九月有昔：【作为一位和你一起录制节目的素人，我不需要，谢谢。】
言九昔已经准备好晚上八点准时去看综艺和姐姐粉开撕了，只要有关罗丽的综艺，有些粉丝和网友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提cp。
金罗和淮叶粉都不服输，每回都要争一争。
两家的故事都能写出几本小说了。
晚上八点，言九昔准时打开电视看综艺，手机内的声音关掉，然后打开《我爱生活》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
片头是很简单的开场白，几个人坐在一块，都是一些常驻嘉宾，罗丽也是这档综艺的常驻嘉宾。
观看到了中期，弹幕开始乱了起来，因为沈欣欣在节目中随口提出的一句话而引起的cp大战。
两家cp粉的大战把其他弹幕都压了下去。
她在心里默念几下。
金罗。金罗。
最后默默的打字发出一条又一条弹幕。
大主持下场了。
彼时，她在金罗超话里也发了在《我爱生活》最新一期的节目中不引战，点自家人，不回黑。
“……”傻子才会这么做，她早就和对家骂的就差线下约架了。
江清淮刚回到录制酒店就收到了罗丽的弹幕截图。
他眯了眯眼，其中一个弹幕特别显眼。
【你家哥哥在拍戏呢，你们说的亲密照呢？眼睛瞎了吧，磕江清淮和阿叶，要不，你们去治治眼睛，去看看微博金离瞳和阿叶的官宣微博？】
江清淮挑了挑眉。
这说话语气很熟悉，跟言九昔几乎一模一样。
下一秒。
南方有叶：【因为你，阿九把我拉黑了，你把我害惨了。】
江清淮和罗丽之所以会有cp粉是因为之前拍《二十四个月爱上你》这部剧爆火，有人就发现两个人眉心有几分像，就定义为夫妻相，剧中也很好磕。
但剧中亲密动作真的不多，最亲密的也只是牵手。
江清淮自己刚得知这件事，打开微博后发现，言九昔发的那条不回黑点自家人评论的微博，瞬间笑出了声。
哪有人在微博上一本正经，在网上和人撕的不可开交的。
这件事言九昔还把气撒在罗丽身上。
理罗丽都不理他。
想到这，江清淮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差了。
--
周末的时候，言九昔和傅斯延去咖啡馆吃饭，傅斯延最近刚好有空，前段时间言九昔因为病还住院了一段时间。
傅斯延：“你去前面帮我拿一瓶芬达，你要什么都行。”
想起来面前这个千金大小姐家庭显赫却不舍得用自己的钱，傅斯延继续道：“我微信转你。”
言九昔摇头：“没事，我点一杯咖啡就行？”
女生走到前面去买了一瓶芬达，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她刚转身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只是个背影，不能确定。
那个人她已经将近几年没见到了，更何况她还在A市。言九昔心里涌起一震浪花。
言九昔错愕一下，握紧拳头。
她走了几步，听见一道女声：“阿九。”
言九昔停住脚步，淡淡看了她一眼，跟不认识她一样，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生疏，冷声说：“有事？”
“好久不见啊，你几年没回家了，姑姑也很想你，你也不回去看看。”言漫语笑了笑。“你舅舅也天天念叨你呢。”
言九昔是没有想过，会在B市碰见她…自己曾经视为亲人的姑姑。
言漫语估计是在集团内斗不下去了，连吃穿都成了问题才会来B市找她，估计找她也费了不少力气。
言九昔：“没钱。”
一句话就戳破了言漫语。
“阿九啊，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姑姑遇见难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对吗？手头有点紧。”
这个时候成一家人了。
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谁和你一家人？”
周围的人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言九昔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言漫语的心思真的让人摸不透，想让她当众被人围观，指指点点，到时候她不给钱也不行。
“几年了还玩这一套呢？”言九昔冷眼静看，很快便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冷嘲热讽道，“你当年烧我妈的衣服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妈那个时候死了才不到七天，你就急着把她衣服烧了。”
她“啧。”了一声：“你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
“——我妈人都死了衣服留着也是无用。”
这下轮到言漫语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了，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言漫语脸色一白，瞬间说不出话来。
言漫语抬手：“阿九，我们是一家人。”
反反复复强调他们是一家人。
一直在提醒她，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见言九昔没有动作，不说话，言漫语走几步，抬手往她脸上甩，这是要当众打她。
有人把言九昔护在身后，推了言漫语一把。
“她说她和你不是一家人你听不见？”傅斯延挺直身板，有点懒洋洋的，手里拿着手机，晃了晃。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衣衫，一如既往的黑色。
言漫语脸色白了白，默默抽回手，耐心解释：“我是她姑姑。”
傅斯延没搭理她，甚至没打算回她话，看都不看她，他偏了偏头询问女生：“你认识她吗？”
言九昔摇摇头：“不认识。”
傅斯延用严苛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冷声道：“这位女士，如果你再不依不饶，我就举报你当众骚扰女性。”
傅斯延对人群露出一抹笑，随后看向身后的少女，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中年女人，开口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大家都是看到的，她也说了，她不认识你。”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对啊，对啊。”的声音，有的甚至发出手机拍照留存证据。
言漫语用手遮住灯光，她捏紧衣角。
傅斯延护着言九昔，把她挡在身后，让言漫语看不清言九昔的容貌。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再来了，她和你们家已经没关系了，那也没有什么救助关系。”
傅斯延笑道：“麻烦大家给她留一条路，若她再不依不饶可以直接将照片发到网上。”
言漫语估计是气不过，走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弄的言九昔生疼。
散场后，言九昔回到位置上，把他要的芬达递到他面前。
空气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先说话。
傅斯延抬手拧开瓶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言九昔抬手，顿了顿，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刚说是言漫语烧了书阿姨的衣物。”傅斯延出声提醒她。书凌枫算的上是他干妈。
他问一问没什么。
这和言九昔愿不愿意说是两码事。
言九昔没打算隐瞒：“你也听见了。”
这是否认了。
傅斯延心动了动，喝了一口芬达：“她缠着你多久了？”
“我妈去世后把我带去她家照顾，只不过不算照顾，我更像是寄人篱下，离开A市这四年，她也没有找过，这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
一个精准的数字，也就是说言九昔从19岁开始便被言漫语缠着要钱，她在言氏拉拢势力，就是想掌管A.Z。
老爷子只给了她一个人分公司，她不服气。
傅斯延有点莫名，这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她在A市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B市了？”
言九昔淡道：“没钱了，她在A.Z内斗不下去了。”
因为刚刚的事情，她也不想多说话。
傅斯延看出来了。
傅斯延点点头。
“傅斯延，你别把这件事和我爸他们说。”
傅斯延顿了顿，明显是不想的：“那你打算怎么办，不和言叔叔说，那她还会来的，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对于这种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言九昔当然知道。
她了解言漫语，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就把照片发出去，到时候她在商圈内也抬不起头来。”
言漫语到底是生意人，如果一身黑料，也不会有人和她合作项目，谁会和一个没有发展的公司合作，无论对方家世如何，别人看的是公司发展。
A.Z是言慕启在掌管，言漫语管的是分公司，分公司如果没有经济运营不起来，老爷子就不会把分公司继续给她管了。
言九昔一连着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言漫语的出现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她梦见了言漫语烧书凌枫衣物的那年。
像个死循环一直梦见。
--
那一夜，江清淮梦见了言九昔。
梦里的她在一栋别墅里，坐在沙发上，抵着头，没有说话，身上穿着素白的衣服。
她走一步，身体便往后仰，没有站稳，差点摔了下去，少女一步一步走回房间，走到床边，看着床头柜的照片，笑了笑。
一滴泪落下来。
少女抱着相框，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低声哑气地开口：“好想你啊，我想回家。”
梦醒了。
江清淮被惊醒了，眼皮跳了一下，他没有在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难受，感到不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江清淮最后一场戏结束。
十一月中旬，《蝴蝶》这部剧杀青了。
所有人站在一起拍了一张杀青照。
嘴里大喊着：“杀青快乐！”
女主站在c拍，抱着一束花，男主林祁声站在工作人员旁边，和盛清池中间只隔了两个人。
江清淮和导演站在一块，怀里捧着鲜花，露出了职业假笑。
《蝴蝶的太阳》这部剧最后有一个秦闻和姜虞的专属番外。
一个是秦闻视角，一个是姜虞死后，江清淮的独白。
另一个则是秦闻和姜虞的学生时代的青春爱情故事。
拍完后，江清淮差点没走出来。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杀青宴结束后。
江清淮便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这四个月他和言九昔都是微信联络。
他发的次数比较多，大多数都是他发。
言九昔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信息，分享日常。
她这样，他也习惯了。
罗丽的朋友圈都清楚她在干嘛，在哪里。
言意之下，就是不想理他。
下了飞机，江清淮在机场被粉丝和代拍围观，经纪人护着他一路出了机场。
今天来接机的粉丝很多，粉丝大多数都是女生，个个都还在青春时期。
机场内也有不少代拍与传媒记者，灯光照上来。
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路程，不是很远，他走回去十分钟就能到，也没让经纪人继续跟着。
……
上次那件事后，言漫语好一段时间没来找她，也是怕丢人，今天言九昔从电视台出来后看见了言漫语。
言九昔没有和同事说这是她姑姑，当时两个人距离有五步距离。
晚上八点十分，十字路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女生老了将近二十岁，而那个明媚的女生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
两个人有五步距离，少女后退几步。
言漫语温和地开口：“阿九。”
言九昔没看她：“我说了不认识你。”
路口没有人，附近只有车路过，也没有人会多留意这里，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
这条路离回家很近。
言漫语笑道，不怀好意地提醒她：“阿九，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啊，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姓言，我是你姑姑，你打算六亲不认吗？”
六亲不认的…到底是谁？
是谁在她爷爷生病的时候不出钱，是谁把书凌枫给她的钱拿走了，是谁把她母亲的衣服烧了，物品拿走了。
是谁跟别人说自己和言九昔没有关系，朋友家的女儿。
在别人眼中，口中，她就是寄人篱下，要看人眼色行事，生活。
言九昔深呼一口气：“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里要一分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话音刚落，言漫语没有说话，唇一张一合。
少女目光一顿，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目光落在她身上，言九昔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言九昔轻扯了一下唇。
她看错了。
这么晚了，这条街道除了轿车，怎么可能会有人。
只是有一瞬间，她感觉有人在这里，看着他们。
可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老了，要奔三了，变老花眼了。
十年过去了。
都长大了。
言九昔抬头，朝着她笑了笑：“言慕启每年节日，新年，我生日都会给我打钱，我不用他的钱，不代表我会给你。”
“我们是一家人？”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请问你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吗？还是说法律把我的抚养权判给了你？”
“我去你家寄养的那四年，你管过我吗？”言九昔仰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满月，月亮很圆，很好看。
只是赏月，需要分人。
“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要钱？”言九昔收起了落在月亮上的视线。
言漫语脸色苍白：“阿九，当时姑姑家里有点紧张，你表哥那个时候上大学需要学费，不能抽出另外两年的学费给你，姑姑也有细心照顾你，阿九，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恩将仇报对吧。”
言九昔“哦。”了一声，很冷淡：“你的经济紧张就是给叶堂黎几千块？”
“我也是A大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A大学费几千块。”
“言漫语。”女生咬了咬唇，喊她的名字，格外的冷，冷嘲热讽地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细心照顾过我？”
“你的细心照顾就是说我寄人篱下，没妈的孩子，是私生女？”
“还是说，你的细心照顾就是把我妈的衣服烧了。”
见她不说话，言九昔开口：“我说的对吗？”
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寄人篱下，得看人脸色吃饭，你说那四年谁真正对我好过？”
言漫语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面前的少女抢先一步。
“我那四年，所有人都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寄人篱下，只有表哥会真正关心，照顾我，不会觉得我寄人篱下，他也会帮我反驳那些话。”
“你知道的。”言九昔抽了下唇，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言漫语听着她的话，皱起眉来，像开腔一样朝她大喊：“那又怎么了！女孩子需要用什么钱？活该你爸另娶不要你，我怎么没照顾过你，你在我家那四年，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们家给你的！”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不就是寄人篱下，没妈的野孩子！爸爸又不疼你，活该！”
“书凌枫活该她出车祸死了！她死的好，活该！这种人早该死了！你和你妈一样贱！”
“我告诉你，书凌枫死的活该！”
言九昔没有什么表情。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言漫语她更熟悉，那样来讨好的言漫语她很陌生，一点也不熟悉。
以前她听到这些话可能还会敏感，以前她才十八九岁，现在她已经二十五了，承受能力是有的。
“哦，吃穿用度你给的，我怎么不知道？”言九昔说，“我收拾行李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带的是我自己的东西，用的也是我妈给我的卡。”
“还有，叶堂黎大三大四的学费是我淘的，我给他学费也不是因为你。”
给叶堂黎大三大四的学费是因为那四年叶堂黎很照顾她，也一直有帮助她，可以说互相救助关系。
言九昔：“算起来，咱俩到底谁救助谁啊？”
她忽然笑了笑：“哦忘了说，你们住的那套房子是我妈妈给你们的，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想要随时可以拿回来。”
“别叫我阿九，我嫌你烦，恶心。”言九昔不再去看她，“在这世上，我只有三个亲人，你不包括在里面。”
“我和你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你——”
言漫语脚跟着地，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就要打她，“啪。”的一声，言九昔没动。
言漫语没反应过来。
她这样打她，言九昔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早已料到。
风吹起落在地上的树叶，寒风刺骨。
“姑姑。”她再次喊她这个称呼。
曾经喊了无数次，现在喊她姑姑，让她觉得陌生。
言漫语愣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我求你了，我妈已经死了，别再把她扯出来说事，求求你，她已经离开六年了。”
书凌枫就像一把刀一样可以随时捅在她心口上，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言九昔顿了顿，回头。
还是没有人。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看错了。
忽然之间，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黑色的衣角被风吹了过来，只有几秒。
风停了。
-
江清淮出来买点东西，晚上七点五十五，言九昔还没回家，大概被留在公司加班了，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新年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几颗糖和几瓶水，付了钱便离开了，江清淮走的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要经过那个十字路口。
手机响了。
备注：阿盛。
江清淮点开，打开了和陆泽盛的聊天界面。
陆泽盛发来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是高中时的运动会，有导师来给他们拍照，运动会那天江清淮是翻墙进来的，被班主任宋祁逮了个正着，拍照的时候让他站一边去了。
江清淮一张又一张的点开照片，第四张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少年站在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笑，看上去很死板。
照片里不光有他，也有她。
少女坐在操场的场地上，双手抱着膝盖，长发垂下来，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戴着黑色的帽子。
风轻轻吹起了她的长发，她垂眸。
和他一样没有笑。
他笑着把照片保存了下来，设置成了他的聊天背景图，没过多久，他在聊天框上打字。
江清淮：谢了，高三运动会吗？
ZS：猜对了，刚好翻出了小嫂子的照片，视频是大嫂的。
“大嫂。”是罗丽，金离瞳在他们这，永远比江清淮高一个档次，这也是他不服的。
他比金离瞳大，他永远要称老二。
走了一段路，江清淮提前把钥匙拿出来，他余光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又合上唇，及时刹住了脚步。
言九昔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女人。
……
八点三十五，言九昔回到家直接上楼了，他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四个月不见他好想她。
江清淮发展言九昔比四个月前还要瘦，他扯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少女回来的时候，江清淮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言九昔从房间里出来了，穿的还是原来那套衣服，白色衬衫，褐色风衣。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怎么了，不是回房间睡觉吗？”
江清淮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客厅里很安静，传来了少女的哭声。
江清淮聋了聋耳，愣怔的看着面前的女生，他的手被什么打湿了，有什么滴在了他的手上。
江清淮抬眼望过去。
是她的眼泪。
一瞬间，言九昔忽然起身抱住他，江清淮愣了一下，好半响没反应过来。
“阿九？”他轻声喊她。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大的哭声。
在江清淮的记忆里，言九昔一直是个不哭不闹的女生，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第一次是高二月考成绩不好，他给她补课。
第二次是言漫语来找言九昔。
有不少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江清淮的心却从来没有这么软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可是，我不喜欢言漫语。”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清淮喊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话。
女生的双颊紧贴他的衣衫，江清淮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边哄她边拍她的背。
她去弄了杯咖啡喝，轻眠一小口。
嫌苦，又加了一块方糖。
言九昔吃颗止痛药，却还是疼的厉害，止痛药吃下去没有什么作用。
半个小时前江清淮给她发来信息说拍摄快结束了，估计还有半个月。
她没有回。
林景烟已经开学三个月了，九月进入B大，他学的是医学专业，最近又有小测验。
林景烟最近往她这跑的次数很频繁。
一道周末就来她这里。
2014年言九昔大学毕业，拍完毕业照，回去收拾行李，言九昔把那些专业书整理出来。
在学校内和其他系的人一样摆了个摊，卖专业书。
学校内会有需要那些专业书的，她卖了好两三本，剩下的自己留着。
她留下的那几本，当时不舍得卖。
有江清淮的书签和签名。
周五下午林景烟跑来她这里找她问题，言九昔敷衍了他几句，最近她一直请假在家里休息，林景烟也能自然而然的找到她，来找她问题。
她学的知识差不多已经还给了初高中，大学老师了。
过了十多年了，谁还记得。
自从林景烟来了写这，她又是做饭又是买果汁的。
这人不要太难伺候。
也就只敢在她面前这么任性。
中午林景烟看着数学题，饭菜上来后，林景烟收起手中的书本，看了她几眼，眼眸暗淡无光：“我来吧，姐，你去休息。”
“嗯。”
过了七年，两个人跟亲姐弟一样，互相帮助，照顾彼此。
言九昔拉开椅子坐下来，揉了揉腹部，她打开手机，看见罗丽发来了信息。
南方有叶：【要不要我给你透露一下？】
罗丽参加的那个综艺今晚八点播出，之前回她那里住了几天，结果得知她要录制综艺。
把言九昔给拍进去了，罗丽已经和节目组说过了，会把言九昔的容颜打码。
拍摄中有人送来了一束玫瑰花。
上面写——To.想想收
都心知肚明。
江清淮那个时候不知道言九昔在录制，只知道她回罗丽那里去住了一段时间，送礼物的地址就改了。
九月有昔：【作为一位和你一起录制节目的素人，我不需要，谢谢。】
言九昔已经准备好晚上八点准时去看综艺和姐姐粉开撕了，只要有关罗丽的综艺，有些粉丝和网友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提cp。
金罗和淮叶粉都不服输，每回都要争一争。
两家的故事都能写出几本小说了。
晚上八点，言九昔准时打开电视看综艺，手机内的声音关掉，然后打开《我爱生活》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
片头是很简单的开场白，几个人坐在一块，都是一些常驻嘉宾，罗丽也是这档综艺的常驻嘉宾。
观看到了中期，弹幕开始乱了起来，因为沈欣欣在节目中随口提出的一句话而引起的cp大战。
两家cp粉的大战把其他弹幕都压了下去。
她在心里默念几下。
金罗。金罗。
最后默默的打字发出一条又一条弹幕。
大主持下场了。
彼时，她在金罗超话里也发了在《我爱生活》最新一期的节目中不引战，点自家人，不回黑。
“……”傻子才会这么做，她早就和对家骂的就差线下约架了。
江清淮刚回到录制酒店就收到了罗丽的弹幕截图。
他眯了眯眼，其中一个弹幕特别显眼。
【你家哥哥在拍戏呢，你们说的亲密照呢？眼睛瞎了吧，磕江清淮和阿叶，要不，你们去治治眼睛，去看看微博金离瞳和阿叶的官宣微博？】
江清淮挑了挑眉。
这说话语气很熟悉，跟言九昔几乎一模一样。
下一秒。
南方有叶：【因为你，阿九把我拉黑了，你把我害惨了。】
江清淮和罗丽之所以会有cp粉是因为之前拍《二十四个月爱上你》这部剧爆火，有人就发现两个人眉心有几分像，就定义为夫妻相，剧中也很好磕。
但剧中亲密动作真的不多，最亲密的也只是牵手。
江清淮自己刚得知这件事，打开微博后发现，言九昔发的那条不回黑点自家人评论的微博，瞬间笑出了声。
哪有人在微博上一本正经，在网上和人撕的不可开交的。
这件事言九昔还把气撒在罗丽身上。
理罗丽都不理他。
想到这，江清淮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差了。
--
周末的时候，言九昔和傅斯延去咖啡馆吃饭，傅斯延最近刚好有空，前段时间言九昔因为病还住院了一段时间。
傅斯延：“你去前面帮我拿一瓶芬达，你要什么都行。”
想起来面前这个千金大小姐家庭显赫却不舍得用自己的钱，傅斯延继续道：“我微信转你。”
言九昔摇头：“没事，我点一杯咖啡就行？”
女生走到前面去买了一瓶芬达，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她刚转身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只是个背影，不能确定。
那个人她已经将近几年没见到了，更何况她还在A市。言九昔心里涌起一震浪花。
言九昔错愕一下，握紧拳头。
她走了几步，听见一道女声：“阿九。”
言九昔停住脚步，淡淡看了她一眼，跟不认识她一样，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生疏，冷声说：“有事？”
“好久不见啊，你几年没回家了，姑姑也很想你，你也不回去看看。”言漫语笑了笑。“你舅舅也天天念叨你呢。”
言九昔是没有想过，会在B市碰见她…自己曾经视为亲人的姑姑。
言漫语估计是在集团内斗不下去了，连吃穿都成了问题才会来B市找她，估计找她也费了不少力气。
言九昔：“没钱。”
一句话就戳破了言漫语。
“阿九啊，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姑姑遇见难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对吗？手头有点紧。”
这个时候成一家人了。
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谁和你一家人？”
周围的人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言九昔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言漫语的心思真的让人摸不透，想让她当众被人围观，指指点点，到时候她不给钱也不行。
“几年了还玩这一套呢？”言九昔冷眼静看，很快便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冷嘲热讽道，“你当年烧我妈的衣服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妈那个时候死了才不到七天，你就急着把她衣服烧了。”
她“啧。”了一声：“你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
“——我妈人都死了衣服留着也是无用。”
这下轮到言漫语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了，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言漫语脸色一白，瞬间说不出话来。
言漫语抬手：“阿九，我们是一家人。”
反反复复强调他们是一家人。
一直在提醒她，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见言九昔没有动作，不说话，言漫语走几步，抬手往她脸上甩，这是要当众打她。
有人把言九昔护在身后，推了言漫语一把。
“她说她和你不是一家人你听不见？”傅斯延挺直身板，有点懒洋洋的，手里拿着手机，晃了晃。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衣衫，一如既往的黑色。
言漫语脸色白了白，默默抽回手，耐心解释：“我是她姑姑。”
傅斯延没搭理她，甚至没打算回她话，看都不看她，他偏了偏头询问女生：“你认识她吗？”
言九昔摇摇头：“不认识。”
傅斯延用严苛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冷声道：“这位女士，如果你再不依不饶，我就举报你当众骚扰女性。”
傅斯延对人群露出一抹笑，随后看向身后的少女，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中年女人，开口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大家都是看到的，她也说了，她不认识你。”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对啊，对啊。”的声音，有的甚至发出手机拍照留存证据。
言漫语用手遮住灯光，她捏紧衣角。
傅斯延护着言九昔，把她挡在身后，让言漫语看不清言九昔的容貌。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再来了，她和你们家已经没关系了，那也没有什么救助关系。”
傅斯延笑道：“麻烦大家给她留一条路，若她再不依不饶可以直接将照片发到网上。”
言漫语估计是气不过，走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弄的言九昔生疼。
散场后，言九昔回到位置上，把他要的芬达递到他面前。
空气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先说话。
傅斯延抬手拧开瓶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言九昔抬手，顿了顿，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刚说是言漫语烧了书阿姨的衣物。”傅斯延出声提醒她。书凌枫算的上是他干妈。
他问一问没什么。
这和言九昔愿不愿意说是两码事。
言九昔没打算隐瞒：“你也听见了。”
这是否认了。
傅斯延心动了动，喝了一口芬达：“她缠着你多久了？”
“我妈去世后把我带去她家照顾，只不过不算照顾，我更像是寄人篱下，离开A市这四年，她也没有找过，这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
一个精准的数字，也就是说言九昔从19岁开始便被言漫语缠着要钱，她在言氏拉拢势力，就是想掌管A.Z。
老爷子只给了她一个人分公司，她不服气。
傅斯延有点莫名，这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她在A市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B市了？”
言九昔淡道：“没钱了，她在A.Z内斗不下去了。”
因为刚刚的事情，她也不想多说话。
傅斯延看出来了。
傅斯延点点头。
“傅斯延，你别把这件事和我爸他们说。”
傅斯延顿了顿，明显是不想的：“那你打算怎么办，不和言叔叔说，那她还会来的，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对于这种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言九昔当然知道。
她了解言漫语，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就把照片发出去，到时候她在商圈内也抬不起头来。”
言漫语到底是生意人，如果一身黑料，也不会有人和她合作项目，谁会和一个没有发展的公司合作，无论对方家世如何，别人看的是公司发展。
A.Z是言慕启在掌管，言漫语管的是分公司，分公司如果没有经济运营不起来，老爷子就不会把分公司继续给她管了。
言九昔一连着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言漫语的出现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她梦见了言漫语烧书凌枫衣物的那年。
像个死循环一直梦见。
--
那一夜，江清淮梦见了言九昔。
梦里的她在一栋别墅里，坐在沙发上，抵着头，没有说话，身上穿着素白的衣服。
她走一步，身体便往后仰，没有站稳，差点摔了下去，少女一步一步走回房间，走到床边，看着床头柜的照片，笑了笑。
一滴泪落下来。
少女抱着相框，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低声哑气地开口：“好想你啊，我想回家。”
梦醒了。
江清淮被惊醒了，眼皮跳了一下，他没有在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难受，感到不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江清淮最后一场戏结束。
十一月中旬，《蝴蝶》这部剧杀青了。
所有人站在一起拍了一张杀青照。
嘴里大喊着：“杀青快乐！”
女主站在c拍，抱着一束花，男主林祁声站在工作人员旁边，和盛清池中间只隔了两个人。
江清淮和导演站在一块，怀里捧着鲜花，露出了职业假笑。
《蝴蝶的太阳》这部剧最后有一个秦闻和姜虞的专属番外。
一个是秦闻视角，一个是姜虞死后，江清淮的独白。
另一个则是秦闻和姜虞的学生时代的青春爱情故事。
拍完后，江清淮差点没走出来。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杀青宴结束后。
江清淮便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这四个月他和言九昔都是微信联络。
他发的次数比较多，大多数都是他发。
言九昔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信息，分享日常。
她这样，他也习惯了。
罗丽的朋友圈都清楚她在干嘛，在哪里。
言意之下，就是不想理他。
下了飞机，江清淮在机场被粉丝和代拍围观，经纪人护着他一路出了机场。
今天来接机的粉丝很多，粉丝大多数都是女生，个个都还在青春时期。
机场内也有不少代拍与传媒记者，灯光照上来。
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路程，不是很远，他走回去十分钟就能到，也没让经纪人继续跟着。
……
上次那件事后，言漫语好一段时间没来找她，也是怕丢人，今天言九昔从电视台出来后看见了言漫语。
言九昔没有和同事说这是她姑姑，当时两个人距离有五步距离。
晚上八点十分，十字路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女生老了将近二十岁，而那个明媚的女生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
两个人有五步距离，少女后退几步。
言漫语温和地开口：“阿九。”
言九昔没看她：“我说了不认识你。”
路口没有人，附近只有车路过，也没有人会多留意这里，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
这条路离回家很近。
言漫语笑道，不怀好意地提醒她：“阿九，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啊，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姓言，我是你姑姑，你打算六亲不认吗？”
六亲不认的…到底是谁？
是谁在她爷爷生病的时候不出钱，是谁把书凌枫给她的钱拿走了，是谁把她母亲的衣服烧了，物品拿走了。
是谁跟别人说自己和言九昔没有关系，朋友家的女儿。
在别人眼中，口中，她就是寄人篱下，要看人眼色行事，生活。
言九昔深呼一口气：“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里要一分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话音刚落，言漫语没有说话，唇一张一合。
少女目光一顿，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目光落在她身上，言九昔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言九昔轻扯了一下唇。
她看错了。
这么晚了，这条街道除了轿车，怎么可能会有人。
只是有一瞬间，她感觉有人在这里，看着他们。
可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老了，要奔三了，变老花眼了。
十年过去了。
都长大了。
言九昔抬头，朝着她笑了笑：“言慕启每年节日，新年，我生日都会给我打钱，我不用他的钱，不代表我会给你。”
“我们是一家人？”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请问你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吗？还是说法律把我的抚养权判给了你？”
“我去你家寄养的那四年，你管过我吗？”言九昔仰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满月，月亮很圆，很好看。
只是赏月，需要分人。
“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要钱？”言九昔收起了落在月亮上的视线。
言漫语脸色苍白：“阿九，当时姑姑家里有点紧张，你表哥那个时候上大学需要学费，不能抽出另外两年的学费给你，姑姑也有细心照顾你，阿九，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恩将仇报对吧。”
言九昔“哦。”了一声，很冷淡：“你的经济紧张就是给叶堂黎几千块？”
“我也是A大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A大学费几千块。”
“言漫语。”女生咬了咬唇，喊她的名字，格外的冷，冷嘲热讽地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细心照顾过我？”
“你的细心照顾就是说我寄人篱下，没妈的孩子，是私生女？”
“还是说，你的细心照顾就是把我妈的衣服烧了。”
见她不说话，言九昔开口：“我说的对吗？”
言九昔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寄人篱下，得看人脸色吃饭，你说那四年谁真正对我好过？”
言漫语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面前的少女抢先一步。
“我那四年，所有人都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寄人篱下，只有表哥会真正关心，照顾我，不会觉得我寄人篱下，他也会帮我反驳那些话。”
“你知道的。”言九昔抽了下唇，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言漫语听着她的话，皱起眉来，像开腔一样朝她大喊：“那又怎么了！女孩子需要用什么钱？活该你爸另娶不要你，我怎么没照顾过你，你在我家那四年，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们家给你的！”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不就是寄人篱下，没妈的野孩子！爸爸又不疼你，活该！”
“书凌枫活该她出车祸死了！她死的好，活该！这种人早该死了！你和你妈一样贱！”
“我告诉你，书凌枫死的活该！”
言九昔没有什么表情。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言漫语她更熟悉，那样来讨好的言漫语她很陌生，一点也不熟悉。
以前她听到这些话可能还会敏感，以前她才十八九岁，现在她已经二十五了，承受能力是有的。
“哦，吃穿用度你给的，我怎么不知道？”言九昔说，“我收拾行李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带的是我自己的东西，用的也是我妈给我的卡。”
“还有，叶堂黎大三大四的学费是我淘的，我给他学费也不是因为你。”
给叶堂黎大三大四的学费是因为那四年叶堂黎很照顾她，也一直有帮助她，可以说互相救助关系。
言九昔：“算起来，咱俩到底谁救助谁啊？”
她忽然笑了笑：“哦忘了说，你们住的那套房子是我妈妈给你们的，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想要随时可以拿回来。”
“别叫我阿九，我嫌你烦，恶心。”言九昔不再去看她，“在这世上，我只有三个亲人，你不包括在里面。”
“我和你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你——”
言漫语脚跟着地，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就要打她，“啪。”的一声，言九昔没动。
言漫语没反应过来。
她这样打她，言九昔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早已料到。
风吹起落在地上的树叶，寒风刺骨。
“姑姑。”她再次喊她这个称呼。
曾经喊了无数次，现在喊她姑姑，让她觉得陌生。
言漫语愣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我求你了，我妈已经死了，别再把她扯出来说事，求求你，她已经离开六年了。”
书凌枫就像一把刀一样可以随时捅在她心口上，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言九昔顿了顿，回头。
还是没有人。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看错了。
忽然之间，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黑色的衣角被风吹了过来，只有几秒。
风停了。
-
江清淮出来买点东西，晚上七点五十五，言九昔还没回家，大概被留在公司加班了，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新年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几颗糖和几瓶水，付了钱便离开了，江清淮走的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要经过那个十字路口。
手机响了。
备注：阿盛。
江清淮点开，打开了和陆泽盛的聊天界面。
陆泽盛发来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是高中时的运动会，有导师来给他们拍照，运动会那天江清淮是翻墙进来的，被班主任宋祁逮了个正着，拍照的时候让他站一边去了。
江清淮一张又一张的点开照片，第四张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少年站在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笑，看上去很死板。
照片里不光有他，也有她。
少女坐在操场的场地上，双手抱着膝盖，长发垂下来，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戴着黑色的帽子。
风轻轻吹起了她的长发，她垂眸。
和他一样没有笑。
他笑着把照片保存了下来，设置成了他的聊天背景图，没过多久，他在聊天框上打字。
江清淮：谢了，高三运动会吗？
ZS：猜对了，刚好翻出了小嫂子的照片，视频是大嫂的。
“大嫂。”是罗丽，金离瞳在他们这，永远比江清淮高一个档次，这也是他不服的。
他比金离瞳大，他永远要称老二。
走了一段路，江清淮提前把钥匙拿出来，他余光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又合上唇，及时刹住了脚步。
言九昔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女人。
……
八点三十五，言九昔回到家直接上楼了，他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四个月不见他好想她。
江清淮发展言九昔比四个月前还要瘦，他扯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少女回来的时候，江清淮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言九昔从房间里出来了，穿的还是原来那套衣服，白色衬衫，褐色风衣。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怎么了，不是回房间睡觉吗？”
江清淮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客厅里很安静，传来了少女的哭声。
江清淮聋了聋耳，愣怔的看着面前的女生，他的手被什么打湿了，有什么滴在了他的手上。
江清淮抬眼望过去。
是她的眼泪。
一瞬间，言九昔忽然起身抱住他，江清淮愣了一下，好半响没反应过来。
“阿九？”他轻声喊她。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大的哭声。
在江清淮的记忆里，言九昔一直是个不哭不闹的女生，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第一次是高二月考成绩不好，他给她补课。
第二次是言漫语来找言九昔。
有不少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江清淮的心却从来没有这么软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可是，我不喜欢言漫语。”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清淮喊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话。
女生的双颊紧贴他的衣衫，江清淮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边哄她边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