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会的场内陆陆续续又进来了许多人,席上渐渐都坐满了。

    能来英杰会的人都是江湖上叫得上号的人物,这些人之中,有一些纪煌音曾经在其他的聚会上见过,有一些是初初相见但已听说过大名。

    仇四娘是个人脉广泛、擅长交际的,有她在中间介绍说话,再加上纪煌音也有心多结交些人,几番交谈下来,纪煌音已与席上的人大半混了个脸熟。

    席上坐满之后,时间约莫也差不多了。

    锣鼓敲响,喧嚣会场安静下来。这时正厅上出来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宣布今年的英杰会开始。

    纪煌音闲坐下方,她虽是头一回参加英杰会,但想着这天下的各色大会都是差不多的,无非是聚了一帮人商议些什么或是比试些什么。譬如灯谜雅叙是爱好风雅的人比猜谜,英杰会一群习武之人,当然要比比武艺,最后再给个彩头之类的,大会也就差不多了。

    果然那主持的管事先是感谢各位群雄到来,客套一番后便说起安排来,上午先让一干英雄少侠们切磋武艺,午间安排歇息,下午再邀诸位豪杰共商武林大事,晚间还有石山先生设下的筵席,专为款待赏脸前来的豪杰。

    那主持的管事说完流程,又细细说起上午比武的规矩。

    “依照往年的规矩,切磋武艺点到为止,每位上台比武的侠士无论输赢与否,石山先生都会奉上礼物一份,以酬谢各位英雄赏光到来。最后的获胜者,不止会获得石山先生的谢礼,还会获得五派襄助令……”

    纪煌音对别的不感兴趣,倒是觉得这个令牌不错。

    五派襄助令是五大门派为了表示对英杰会的支持特意提供的,年年都有。得此令者,若有需求,可在这一年内以此令求得五派帮助,只要所求之事不违背武林道义,五派绝不会拒绝。

    纪煌音盯了两眼台上红绸托盘中的玄铁令牌,深觉这是个行走江湖、打架斗殴的必备良物,吆喝一声就能叫来五派的人帮忙动手,岂不美哉?

    祖师大人乱世起家,前世遇上打打杀杀的时候太多了,才觉得这令牌助益颇多。然而别人却没她这种想法。

    这太平盛世的,讲究个有话好好说,别人看了令牌顶多是想到能拿来长长脸、撑撑腰罢了,谁没事拿它召人打架玩?再说这英杰会上各大门派派来的都是自己门内的翘楚,心中想的更多是给自家门派扬威,各位少侠们想的也是如何在英杰会上一展风头,打出些名号,从此就可扬名立万了。因此场内来人没有多在意令牌,只有祖师大人在下面两眼放光。

    主持管事一宣布比武开始,场内立刻又热闹了起来,各类人物争先恐后地出列,飞到擂台上比试。这几位少侠使刀剑,那几位大侠拼掌风,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

    上场的诸位都算得上武林当中的佼佼者,武功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祖师大人自重生以来,虽也就着玄音阁的档案细细看过当今武林中叫得上名号之人的资料,但文字记录怎能和现场实际相看比较,因此她一边看一边又与边上诸人交流请教。

    下方席间坐着的人个个都是老江湖了,光看比武也是无趣,多要点评几番,又见纪煌音诚心请教,自然乐得与她解释。于是一通下来,纪煌音不光了解了当今武林各人实力,还增长了不少江湖见闻。更兼有一些门派之间的恩怨情仇、八卦消息也在其间流通,给祖师大人听了个不亦乐乎,想着玄音阁又有许多可供增补的资料档案,真是不虚此行。正是台上打得精彩,席间聊得火热。

    日近中午,诸位在场的英雄皆是比过了一番。最后还站在台上的,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啸风一刃韩少磊。

    仇四娘看着台上意气飞扬的韩少磊,赞道:“这啸风一刃果真名不虚传,剑势雄劲如长虹贯日,想来他就是今日的获胜者了。”

    纪煌音略略环顾了一圈场上诸人:“今日来此的大侠都比过了吗?”

    仇四娘道:“几乎都上过场了,也就剩冥痕十三剑不曾出手,不过他年年来都是不上场的。这也难怪,他虽则武功高强,但无需比武显示实力打出名头。至于彩头,他一个高门公子,更是不在乎这些了。”

    旁边一人似乎是头一次参加英杰会,听了便奇道:“冥痕十三剑既是年年不曾出手,诸位怎知他武功高强?英杰会又怎会年年邀请他?”

    仇四娘解释道:“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东方问渊虽不出手,但他的冥痕剑法确实厉害,而且与石山似乎私交也不错。”

    那人笑道:“他们一个是高门贵族,一个是商贾巨富,私下打好关系当然容易。”

    仇四娘却道:“并非如此,这石山性情古怪,轻易不露面,也不给任何官家面子,连我们这些久在扬州的商户也未曾见过他。东方问渊能与他私交甚好,是当年有魔教找上石山的麻烦,被东方问渊一力解决。他那时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能单挑魔教的七魔长老,最后六死一伤,逃了一个,他倒毫发无损。也因着他这一战,魔教从此元气大伤,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这般的武功名气,还不算高?”

    那人听了惊讶:“这等厉害!着实是小弟我孤陋寡闻了!”

    仇四娘惯会给人圆面子,便笑道:“也不怪你,东方问渊虽是少年公子,但难得他行事低调,也不爱在江湖上出太多风头,因此这些事只热闹了不久便被有意压下。除了扬州本地的和一些老江湖知道外,近几年也不大传。偶尔有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听了这些传说,便不管不顾地找上东方问渊挑战,结果全部战败。据说,他们中许多人连冥痕出鞘都未曾看到,就被东方问渊一挥剑鞘打败了。”

    这些事情玄音阁中也有记录,纪煌音对东方问渊的武功修为并不怀疑,不过一想到他每月心疾发作之时,几如婴儿般脆弱,纪煌音实在无法想象十七八岁的东方问渊执剑单挑七魔时的样子。

    那人惊叹一番,又问:“他如此厉害,是师承何处?”

    这一点也是纪煌音疑惑之处,从来没听说过他拜入谁家门派,到底是何处学来这样的武功?

    仇四娘对此表示不甚清楚:“这就无人知晓了,在他之前,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哪个大侠使过《冥痕十三剑》,甚至有人传这是他机缘巧合,幼时遇仙,是一位仙人传给他的。不过更多是说,这乃是他父亲安国公征战沙场时自创的武功。”

    那人点头:“安国公当年为国征战,也是威名赫赫,要说是家传武学倒也合理。”

    纪煌音喝着茶,静静听他们议论,心里并不认同这会是安国公所创的剑法。

    上战场杀敌讲究的是排兵布阵,而非单论个人武功如何,她宁愿相信东方问渊是真的遇到高人了,毕竟她的天心正法不就是这样来的么?

    正想着,擂台上的韩少磊却出了声,原来是管事想要宣布他为获胜者,他却示意不急。

    “早听闻东方兄冥痕十三剑的厉害,只是每年英杰会都不曾出手一展风采。今日你我既都在场上,还望东方兄给我一点薄面,与我切磋一番,如何?”

    哦,这不就是四娘说的愣头青?

    纪煌音看看擂台上的愣头青,又看看主座上的冥痕十三剑。

    冥痕的主人似乎并不想给愣头青这个面子,淡然回道:“韩兄剑术高超,我深感佩服,甘拜下风,也就不必再比了。”

    他虽说是甘拜下风,韩少磊却并不买账:“东方兄如此说,莫非是看不起我?我并非想比个输赢,只是机会难得,想见识一番罢了。”

    台下之人一看如此,也都纷纷附和,难得能够公开看到冥痕十三剑的风采,众人都极力邀请东方问渊上台与韩少磊比试一番。

    林妍静也道:“渊哥哥,我们三人难得一同出席英杰会,韩兄并无恶意,他只是对冥痕十三剑慕名已久,再说我也好久没看到冥痕出鞘了,便让我开开眼吧,好不好?”

    东方问渊听得此言,没有回话,他看了眼擂台,又望向下方席间。

    纪煌音正坐在下头看戏,这一下正好与他对上视线,只是纪煌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双清冷飞逸的眼睛就移开了视线。

    “既然如此,便请韩兄指教一二。”东方问渊终于自座上站了起来,“只是我无意于高下之争,这场便只算切磋交流,还望管事不必算输赢彩头之分。”

    那管事自然应允:“公子肯上场出手,已是令诸位开眼,这些都是小节,但凭公子吩咐便是。”管事又向林妍静笑道:“还是林小姐的话管用,公子这么多年都不出手,今日倒肯上场。”

    林妍静娇俏一笑:“那是自然,渊哥哥最心疼我了。”

    纪煌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觉得东方问渊是受了林妍静的影响才不再低调。且说这鸟儿求偶还要开个屏,如今是两男争一女的关键场合,东方问渊再是清冷藏锋,也少不得想要在心爱之人面前表现一二吧?

    比试的鼓点咚咚敲起,只见东方问渊手握冥痕,足下一点,翩然跃上擂台。

    两位少侠在台上站定,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傲烈,光看气势竟是不分上下。

    台下诸位看客兴奋非常,纷纷呐喊助威。

    纪煌音一看这阵仗,深觉可惜,若是容长老在,如何也该叫他悄悄开一局买输买赢,只怕一场下来能赚不少。

    相较于台下的热烈,台上两位倒是云淡风轻,只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韩少磊率先抱拳一笑。

    “东方兄,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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