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之后的星期一,新的一周。

    刚进入初三不久,虽然教导主任开会的时候总是跟大家说要沉下心来好好备考,但中学生总归是闹腾的,来学校的路上依旧有打有闹。

    校门口值日的校领导苦口婆心叫大家早点到、穿校服、沉下心。

    一班教室里。

    区浬从教室后门走进来。钟承亦估计也是刚到的,正站在椅子边上拉下外套的拉链。

    她顺口问了他月考的情况,“知道成绩没?”

    “没有。”

    区浬点点头,想起什么补了一句,“物理最后的大题,要是老师讲完之后我还是不会,你给我讲讲呗。”是商量的口吻。

    钟承亦回头看看她,良久说了一句:“好。”

    陈允硕平时的学习态度不行,爱像现在这样趴着睡觉,经常被各科老师请过去‘喝茶’,但是奇怪的是,每次考试成绩又差不到哪儿去,就是钟承亦和区浬其中一个少了几分,第一第二不是他俩了。

    听到他们对话,脸从臂弯里出来,很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

    眼看着也快要上早读了,区浬就先回了座位,不一会儿班主任也在早读铃声响起之前走进了教室,脸色沉重。

    全班的人看到班主任的表情,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提前把书本拿了出来,却不敢开声读书。

    等了两分钟,这过程却像两个世纪般漫长,班主任终于下了打破这沉寂敕令:“大家开始读书吧,第一节课开考试总结班会。”

    大家虽然不情愿噩梦般的考试总结会,但眼下得了赦令,赶紧开口读书,顿时书声琅琅。

    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早读,终于在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变为哀怨。

    “哎呀……你看班主任那脸色,我就恨不得等下的班会课永远不要到来。”

    “我也是,这次还考那么差,我觉得她要请我过去喝茶,说不定待会儿就要公开处刑我了。”

    ……

    看大家怨声载道的,区浬也没去看成绩了,拿出练习开始写。期间,钟承亦来收上周没收齐的作文。

    班主任在班会课念了成绩,区浬第一,钟承亦第二,相差三分,‘年级前二都在我们班’这是她在这节课上唯一含有褒奖意味的话。之后开始长篇大论,就像青春电影里班主任训斥懒散的毕业班那样,说他们班跟隔壁班比较差一截,跟上届比更是差得远。事实上哪个班好哪个班差,跟上一届相比是否又真的一塌糊涂,没有人知道答案,但这些话,确实能像如来佛祖的手轻而易举地压住孙悟空那样,能轻易地压住那个年纪的人们。

    下课之后大家情绪都不太高,连走动都很少。

    接下来几个课间都有同学被叫过办公室,班主任进行思想教育,应该都是说些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之后大家好像就慢慢步入了备考的正轨中,跑办公室的人多了,课间打闹和睡觉的人少了。

    时光确实很无情,一年又一年地打磨出同样的备考人,明明还未谙世事,却整日活在如临大敌里。

    下午下课之后,余可秋和区浬一起来到了后勤处,但没想到排队的人还挺多。

    排在她们前几个的陈允硕发现了队伍后面的她们,撞了撞钟承亦的胳膊,示意他往后看。

    等他们领完校服签完字之后便到队伍的一边。陈允硕的手搭在钟承亦的肩膀上,两人等着。

    快到她了,还有两个人,钟承亦看着区浬急急忙从书包里翻出笔,到她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笔签名,签完接过阿姨递给她的校服,看嘴型应该是说了声谢谢。

    钟承亦远远地看着,偶尔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

    “洁癖啊?别人的东西嫌弃?”

    “啊?”区浬想掩饰,手指绞着书包带,“有点吧。”

    钟承亦了然,想起了上次她拿他穿过的校服的事,她好像不在意他的,他这样慢慢地想着。

    “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

    渐渐地,临近期末,班里的氛围也紧张得不行。提前的早读,经常因讲卷子而拖堂的课,这一切,对于老师来说,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是学生,却总觉得,往前走的过程中,还有什么东西未来得及接受。

    二月,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考完英语的铃声中结束,在他们的眼中,时间愈发的紧凑起来。

    但是小城中的大人,尤其是老人的生活总是慢悠悠的,带着品茶那样的姿态,品尝时光。所以小城街巷中,总有骑自行车经过的少年,扬起的衣角惊扰了安静的岁月,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也要停下来看看那身着白色校服、已经远去的背影。

    他们堆放着试卷和练习册的书桌之外,小城逐渐多了喜庆,街角的红灯笼,稚童身上崭新的棉袄服,还有热闹的鞭炮声。

    除夕。

    区浬吃过年夜饭,回到房间接着写下午的数学卷子,没一会儿,手机不断响了起来,是余可秋。

    【我们找你玩儿】

    【你能出门不?】

    【找机会逃出来】

    谁们?区浬拿着手机有些疑惑,回着消息问。下一秒手机页面就变成了来电显示。

    “还能是谁,我,陈允硕和钟承亦。”电话一接通,余可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想想办法出门,我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几个离她那儿还挺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她这边,区浬回她:“那你注意安全,我看看。”

    挂了电话,区浬想了想,起身去了她哥的房间。她哥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入伍参军,申请的年假恰好在过年这几天,平时是见不到人的。

    房门一拧,区浬就看到了房间里的区越,“哥,”她反手合上房门“出门玩儿吗?顺便把我带出门。”

    区越用手掌推了推她的头,“说了多少遍了,进来要敲门。”

    区浬不理会他,继续忽悠,“哥,咱出去呗,外面热闹。”

    区越看穿她的心思,“你想出去?”

    区浬抿了抿唇,有点心虚,但还是逞着,“哥,小忙你都不帮。”她妈肯定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出门,但有她哥在,就不会阻拦,也阻拦不了。

    最后她哥看了下手机的消息,还是答应带她出门了。区浬迅速回房间穿上外套,又穿上短筒靴子。

    走出楼道的时候,余可秋已经在等着了,她是打车过来的,十分钟不到的车程。与此同时,骑着自行车来的钟承亦和陈允硕也出现在了笔直的街道上。

    “区越哥。”余可秋打招呼。她和区浬五年级就认识,见过区越很多次。

    “嗯,你俩别跑太远,”又对被风吹得发抖的区浬交代了句,“回去之前给我发消息。”说着抬手把她外套的帽子扯到了头上,动作有些粗暴。

    “知道了。”

    区越走之前,侧头扫了一眼向她们走来的两个人。

    眼神没有过多的停留,只一眼,然后就走远了。

    “我哥。”区浬跟他们介绍,虽然只剩背影,但他们刚应该见到了。

    陈允硕:“来晚了一步,不然也能跟你哥打上招呼。”

    钟承亦没有接话,往那个身影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气质跟区浬有点像。

    她俩女生话倒是密。

    “果不愧是兵哥哥,区区,你哥真的帅,气质都不一样。”余可秋感概了句。

    陈允硕听完打断了她:“又犯花痴,先找地方吧。”

    “帅还不让人说啦?”余可秋习惯性跟他斗嘴。

    区浬这才看到钟承亦手里拿着一袋东西,能看出来里面是烟花之类的东西。

    “区区,这附近有能放鞭炮的地方吗?”余可秋问。

    区浬:“有啊,但也不近,恰好他们骑了车,咱也骑车去吧。”

    钟承亦和陈允硕是骑一辆车来的,区浬推了自己的车出来,四人两车刚好出发。

    一路上比较冷清,街边的商铺都关门了,区浬带着他们绕进了一条两边都是歇业商铺的宽巷子,没啥路灯,但能看得清路。

    “可惜了欣欣回她爸妈那了,不然咱仨更嗨。”余可秋在后座感慨了句,“不过也没关系!四个人也够了。”

    “你爸妈年后也不回来吗?”区浬问余可秋。

    余可秋探了探脖子,“不回吧,之前也没见他们回。”她说得有些失落,但她习惯了,“诶你想吃啥,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我爸爸刚又给我转了两千,说是让我过年吃顿好的。他年前已经给我发过生活费了,我现在,小富婆一个。”

    区浬听她还有点得瑟,感慨了句,“啧,余姐是真有钱。”

    “对啊,余姐她爸妈为了赚钱丢下他的女儿不管不顾,这点钱都是余姐她应得的。”

    是个小坡,区浬弓着腰蹬了两步,“哪有那么可怜,这不,我们出来陪你了嘛。”

    区浬说完还往后看了眼跟在她们后面的钟承亦和陈允硕,他们是陈允硕骑的车,刚上完她们骑过的小坡。

    ……

    十几分钟后,区浬就看到前方透亮的广场了,跟其他灯都不亮得地方不同,这里热闹得几人来到了一处热闹的广场,广场是一个倒扣的圆台形,中间是一个下陷的喷泉广场,喷泉边有一圈几米宽的平地,平地以上是一圈环形阶梯,阶梯并不相连,像一个个隔间隔开,上了阶梯就是一个环形大广场,广场外围是热闹的商铺。中间是一片圆形下陷的浅水喷泉,喷泉边有一圈几米宽的平地,平地以上是一圈环形阶梯,阶梯像一个个隔间,并不相连,上了阶梯就是一个环形的大广场,广场外围分布了密密麻麻的商铺。

    这个点人还挺多的,他们找了一个偏点的方位,把车停在广场上,就准备下湖岸边的空地上。

    因为这里空旷,周边商铺也热闹,很多人都来这里放烟花,他们正准备下那片连接上下空地的阶梯,突然,对面升起一团带火光的小球,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之后,“嘣”的一声,偌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头顶的天空就被冲天的烟花点亮了。

    区浬和余可秋的情绪被这烟花点燃,一下子就到达了兴奋的边缘,其实余可秋有点怕,但还是捂着耳朵和区浬一起冲着跑下阶梯,昂起头看对面那接连不断蹿起的烟花,一下又一下,绽开的烟花点亮夜空,一次又一次映在广场每个人的瞳孔里。在备考的日子里,这存在感极强的烟花发出的每一声爆炸,在区浬眼里,像极了她想发出的咆哮,这一次又一次绽开的烟火,似乎都带着神圣的光,卸下了紧张疲惫的心。

    钟承亦和陈允硕站在阶梯的顶端,还在广场上,并没有下去。第一炮烟花响起的时候,他们都抬头看向了对岸的天空,这个距离近到钟承亦觉得,绽开的烟花像一张黑夜撒下的大网,下一秒就要笼罩他。二十发的烟花,巨响的世界里,又安静到极致,钟承亦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区浬那被一次又一次映亮地头顶,头发丝都带着光芒。

    烟花声停歇后,余可秋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眯着眼睛看对岸的人上前收拾了放完烟花之后的残壳儿,突然想起了钟承亦和陈允硕带来的烟花,转身就喊:“我们的烟花呢?”。

    陈允硕听到了,低头看了眼身旁钟承亦手里提着的红袋子,虽然他们带的都是些小烟花,不会响也不会喷向天空,但已经够玩儿了。

    陈允硕边下阶梯边对已经拿到烟花的余可秋警告,“别对着人玩。”

    “知道啦知道啦,又不是三岁,”余可秋摊出手掌,“打火机给我。”

    陈允硕别她一眼,掏出打火机拍在她的掌心上。

    拿到家伙的余可秋立马就转身了,头都不回地跑去与身后的区浬会和钟承亦和陈允硕见她俩这样,没打扰她们,索性在阶梯上坐了下来。

    陈允硕看到她们两个蹲在地上,围着那堆烟花,颇有些分赃的意思,嘴上还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周围有小孩子在玩耍,远处的人也有放小烟花的,轰天的烟花暂时没人放,但周围的声音不小。

    过了一会儿,陈允硕总算是看明白了,因为余可秋总是从区浬的手上接过已经点燃了的烟花,等自己手上的那根烟花灭了,也不会自己去点新的,眼巴巴等着区浬的也熄灭了,再给她点新的。他觉得余可秋窝囊,冲余可秋说:“原来你不敢点烟花啊余可秋,这也太出息了哈哈哈…”

    蹲在地上等区浬烟花的余可秋听了,一下子觉得被嘲笑了,又有点被戳穿的窘迫,白了他一眼。恰时区浬把点燃了的烟花递给她,她想都没想地拿着烟花冲向了陈允硕,也是陈允硕反应快,见事情不对,立马跑开了。

    被烟花追着的陈允硕边跑边回头吼:“不是叫你别对人吗,诶诶烫到了烫到了…”

    余可秋揪着他的衣服,把喷着火的烟花凑近他,威胁恐吓:“是不对着人,但你是人吗?”又把烟花靠近一点,“啊?”

    “错错错了,你悠着点,我的脸要是毁了,你得赔我。”

    “你的脸哪儿值我赔你了?我看毁了就毁了。”余可秋嚣张着,下一秒手里的烟花就发出最后两下脆弱的火苗,灭了。

    余可秋和陈允硕对视上,看到他眼里的“杀意”,要逃。

    “你你你等等,诶,不能揪我头发,诶……”余可秋还没来得及跑,被陈允硕反手抓住。

    这时,头顶又有烟花亮起,余可秋在陈允硕的欺压下,猫着腰、探着头,指着烟花兴奋道:“来了来了,又有人放烟花了!”

    陈允硕也看向了烟花,手上力气松了些,余可秋就逃了。跑向还在点烟花的区浬。

    “区区,你帮我拍照,拍到烟花。”

    两人到处跑,找角度拍照,拍着拍着,钟承亦和陈允硕都找不到她们俩的身影了。

    过了好一会,区浬和余可秋抬着一打啤酒回来。

    钟承亦坐在阶梯上,转过身,一抬头就看到一手抬着啤酒,一手捏着易拉罐啤酒瓶的区浬。他的角度能很清晰地看到区浬的动作,钟承亦第一次清晰地认出她身上那种匪气,就是在转身的那瞬间,看到区浬捏着酒瓶的姿势,她并不手掌着瓶身,而是拇指和中指捏着易拉罐瓶,修长的食指松弛地搭在瓶口边缘。估计瓶里地酒也不多了,她很轻松就能拿住。

    “啤酒配烧烤,过年地味儿不就出来了吗。”余可秋招呼他俩。

    陈允硕看到一打啤酒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竖起拇指,她们两个能混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余可秋跟区浬投缘,有一个原因确实是因为喝酒。她爸因为要跟很多人来往,家里的酒有满满一酒柜,从小就喝惯各种烈酒的她,酒量自然不在话下。第一次跟区浬喝酒的时候,她以为对方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乖乖女,但没想到,两人喝出了个平手。

    钟承亦和陈允硕就不一样了,从小没怎么碰过酒,两人到最后一共才喝四瓶,陈允硕还把自己的半瓶倒给了钟承亦喝,美其名曰:他要骑车。最后就是陈允硕喝了一瓶半,钟承亦喝了两瓶半。

    带回来的烧烤多是他们两个吃了,最后两个人都有点上头。区浬在喷泉边点了几个烟花之后,回来看到钟承亦窝在阶梯上,脸已经有些红了,胳膊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扶着后脖子用手掌给自己降温。

    余可秋紧跟回来,还拿着空酒瓶回来换酒的她,看到这一幕,有些说不出话,跟区浬对了对视。

    不是吧?

    她用力捏瘪手里的空罐子,“不喝了,让他们晾会儿吧,吹吹风能下下酒气。”

    **

    中考之后的暑假中旬,成绩出来,区浬在读的初中升学率再创新高,他们两个重点班一大半的人都拿到了理想的成绩。区浬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收到了市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宜信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很高兴,各门亲戚也都纷纷打电话来道喜。他们混的熟的几个,除了欣欣去了普高,其他人基本都上了。

    中考之后大家都完全卸下了紧张,该聚的聚,该出去玩的出去玩,总之就是把过去的一年玩儿了回来。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余可秋就张罗大家出去吃一顿了。她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按照平时的成绩,余可秋是在宜信中学门槛线上下徘徊的人,中考考场上拼杀成功,过线十几分。但这次很奇怪,约不出来钟承亦和陈允硕两人,大家就没聚成,手机上发了几轮红包当庆祝了。

    余可秋爸妈也很高兴,把她接去禾惠过了两个月的暑假。同余可秋不同,区浬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她索性去外婆家住了一个月。外婆那边是传统的江南水乡,烟云绕城,经常下雨,小城的人生活节奏慢悠且宁静祥和,区浬喜欢这样的气息,就在那边呆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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