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么想见张丰,楚燃着实放心不少。

    心想有她感兴趣的事,总归不至于因他不在身边而担忧惶恐。没再迟疑,吩咐车夫往张丰的住处赶去。

    静曲山不同于峡幽山的险峻,这里远看群山绵绵,进山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

    山上地势平坦,浮岚暖翠,爽心悦目。

    楚南夕很喜欢这里的景色,更喜欢路边堆放的魔芋。

    这里的主人就像楚燃说的那般,是个执拗的人,从挖采魔芋的数量来看,绝对是不研究点什么出来不罢休。

    这可太对她的口味了。

    楚南夕期待地搓搓手,想要和他一起大干一场。

    侯嘉宸等在山上,见他们过来,亲自带他们去见张丰。

    可能越有能力的人,性子越怪。张丰见侯嘉宸来,并未有太多反应,目光仍旧凝注在手里的魔芋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很傲气。

    听侯嘉宸介绍楚燃身份,他才放下手里的工具,仔细将手上的污渍拍打干净,起身行礼。

    楚南夕以为他会说些殿下终于回来的话,没想到张丰见到楚燃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殿下回来,可是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问题尖锐直接,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情商可谓是低。

    楚南夕很担心楚燃为难。

    楚燃仍旧从容,不紧不慢地应道:“确有这样的打算。”

    张丰闻言不见激动,只是拱了拱手:“既然殿下有此筹谋,臣便在此恭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他说完便坐回桌案旁,半点不掩饰想要逐客的意思。

    侯嘉宸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殿下莫怪,张丰做事的时候不喜人打扰。”转头对张丰喊了一嗓子,“我带殿下来这里可不是跟你寒暄,有个病人想让你诊治。”

    张丰头未抬,直言道:“她没病,若是需要调理身子,西郊大营多得是太医,不必我亲自看。”

    楚燃不信他的说辞:“她常头痛得厉害,大夫皆说没病,还望张太医能为她诊治后再下定论。”

    “说了没病就没病,殿下若是质疑我的诊断,不如早些想办法打开分城的大门,等走出岭南,广发名帖,我相信会有数不尽的名医愿为她诊治。”

    张丰虽未直说,意思却很明确,让楚燃把心思花在正事上,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更别在他这里浪费时间。

    可谓是个不讲情面的小老头。

    楚燃听得有些怒,冷嗤一声:“看来张太医也没有传言说得那般厉害,真遇到疑难杂症,照样看不出。”

    张丰不以为意:“殿下不用激我,我一个土埋半截的人,压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想做的,是在有生之年不再看到我楚国的好儿郎因一口吃食而发愁,若殿下能做到,届时别说让我给她治病,即使让我去死,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你……你……”侯嘉宸闻言,气得指着张丰,憋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句斥责的话。

    任谁也无法斥责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人。

    楚燃同样为张丰的忠肝义胆所感动。

    他之前听侯嘉宸提过,张丰有一子,在一次远走南洋的途中罹难,葬身汪洋大海之中,连尸首都不得见。

    自此以后,张丰性情大变,再也不愿与人交往,常一个人往深山老林里钻,不断研究强身健体的药膳,亲尝百草,想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找出果腹之食。

    终是他李家对不起他们。

    楚燃歉意躬身:“是我失礼了,张太医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带你们走出这里。”

    “希望殿下说到做到。”

    张丰不肯治,楚燃仍希望将楚南夕留下。

    不为别的,只因张丰身边有大量侯嘉宸的亲信相护,待在这里远比待在他身边安全。

    听闻他的意图,张丰无所谓道:“这山上大得很,殿下愿让她留便留,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想留下便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准碰我的东西,更不准来我身边烦我。”

    他就差说她是个麻烦了。

    刚听了他们的交谈,楚南夕很敬重张丰,不仅不在乎他的嫌弃,还很喜欢这老头的性格,他看上去可比元老头讨喜多了。尤其他喜欢研究美食,她也喜欢,想跟他一起将魔芋食品做出来,若能成功,她相信能让这里的人过得更好。

    楚南夕乖乖保证:“张太医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你。”

    张丰理也不理她。

    楚南夕尴尬地笑了笑。

    楚燃歉意安抚:“让南夕受委屈了。”

    一听这话便知,他又将张丰对她的态度怪罪到自己身上去了。楚南夕最是见不得他多想,赶忙宽慰:“我才不委屈,我很喜欢张太医这铁骨铮铮的性格。”故意提高音量,“再说,我觉得蒟蒻做出来的食物很好吃,想留在这里和张太医一起做出更多美味的吃食。”

    “什么?你觉得蒟蒻做出来的吃食好吃?”

    不等楚燃回应,张丰“嗖地”蹿到她跟前,一把钳住她的肩膀,就连望向她的眼神也不同于刚才的冷漠,眼里盛满激动。

    楚燃似担心吓到她,挣开张丰的手,提点道:“还望张太医自重。”

    张丰理也不理他,望着她又追问一遍:“你刚说蒟蒻做出来的吃食好吃。”

    楚南夕点头:“是我说的。”

    “那好,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试吃。”张丰难得露出点笑,说完对楚燃和定国公拱手,“这姑娘的病,我治,至于殿下和国公,请回。”

    听闻张丰的意图,楚燃哪能放心将她留下:“张太医,蒟蒻有毒,怎可用活人试吃。”

    “怎么不能!我便常常亲试。”张丰不耐烦跟他多费口舌,“殿下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及她性命。”

    见楚燃还要说,楚南夕推着他往外走:“哥哥,你放心,蒟蒻可以吃,而且还很美味,我不会有事的。”

    侯嘉宸在旁劝道:“张丰已经研制出压制蒟蒻毒性的法子,应是不会伤及她性命。”

    “可舅舅也说了,这蒟蒻,口味实在是差。”想到她连窝头都吃不下,如今却要留在这里试吃没人愿吃的蒟蒻,楚燃心疼不已,“南夕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找人看护你,至于治病的事,再等等,等我拿下分城,张丰会同意给你医治的。”

    被他紧张着的感觉真好,楚南夕心满意足地抱住他:“哥哥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被她这么一抱,楚燃想说的话堵住在心间,不自在地望向侯嘉宸。

    见他背过身,假装没看到,这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强调道:“言而有信,不准食言。”

    “好。”楚南夕一口应下,揽着他的手却舍不得松,不想和他分开。

    楚燃心有不舍,却不敢将她带在身边。

    哪怕此去他有九成把握。

    但最终结果是否如意,尚且未知。将她带在身边,远没有留在张丰身边安全,更何况她头痛会不定期发作,张丰既答应帮她医治,断不会看她受折磨。

    心有万般留恋,却不得不将她从怀里掏出。楚燃凝望她的眼眸,一字一句承诺道:“南夕,我会尽早将眼下的困境解决,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回来给你想要的和平安稳。”

    “还有真正的家。”

    最后一句,他垂首在她耳侧,柔声呢喃。

    这样细微的音调,却扰得她心湖荡漾,眼眶泛酸。

    她无比期待他承诺的以后,更希望他能好好的。

    知道他现在要做的事很重要,楚南夕不想让他太挂念她,乖乖点头:“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谁都不准食言。”

    订下约定,楚燃没再耽搁,将她安顿好,便跟侯嘉宸一起下了山。

    楚南夕知道他这一走,他们恐怕要好久不见了。

    望着他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要和他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可以骄傲地告诉他:她没有食言。

    她想和他并肩,成为他的骄傲。不想再像现在这般,让人觉得她配不上他。

    等楚燃的车马彻底消失,楚南夕整理好心情,主动去找张丰。

    张丰因她说蒟蒻好吃,对她态度很是热络,邀请她晌午一起用膳。

    楚南夕没有拒绝。

    张丰兴高采烈地去准备。

    午膳准备得很丰盛。就如她想的那般,一大桌子蒟蒻做的食物,张丰热络地给她夹菜,邀请她品尝。

    楚南夕没有拒绝,一一尝过,诚实地说:“张太医,你这样的做法不行,很难吃,没人愿意吃。”

    这正是张丰头疼的问题。

    他无意间发现草木灰可以压制蒟蒻的毒性,只要好好烹制,便可以当做食物来用。

    只不过除了大油烹炒时口味尚可,其他做法皆难以入口。

    普通百姓,又有哪家能时时见得荤腥,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可为。

    更何况蒟蒻的做法复杂,需要研磨得极其细腻,再辅以草木灰水,才可以去其毒性。

    用法用量都极为考究,连他也不能保证次次成功,何况是不通药理的百姓。若是让他们尝试,做不好仍旧有毒,他又不能替他们做,张丰为此极其困扰。

    楚南夕倒不觉得难。

    这里虽然没有塑料袋,也不能抽真空,但她见过张丰给楚燃的药膏,那是一种密封极好的瓷瓶。

    她也听楚燃说过,楚国人十分擅长制作瓷器,就连南洋人也对他们的瓷器赞不绝口,甘愿用粮草交换,可见制作工艺的巧妙。

    至于蒟蒻的加工,也不难。这里的土地不能耕种,不缺闲人,何况为了能夺回原本的土地,这里人人皆兵,就连刚会走路的小孩都被要求稳扎马步,体能无比强悍。

    若是能将这些聪明能干的人整合到一起,楚南夕相信想将魔芋食品做出来并不难。

    她相信楚燃能拿下分城,届时他们便可以在全国推广,相信到时岭南百姓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不想再吃桌上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楚南夕喊着张丰一起去厨房,努力回想记忆里的口味,让厨娘按照她的指示来烹饪,想要还原熟悉的味道。

    张丰对她腌制蒸烤的法子很感兴趣,整个人激动得像打了鸡血一样,每日天不亮便喊她去厨房,研究到半夜才放她回去。

    经过一次次试错,做出的食物口味越来越好。

    楚南夕累得不行,加上突然而至的生理期,头痛又一次发作。

    张丰原以为将她留在这里,是李定安为了护卫她安全找的借口,毕竟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有病。未曾想她真的有病,这病还格外棘手,连他也未曾见过。

    张丰对蒟蒻的兴趣转移到楚南夕身上,对着她又是把脉,又是扎针,一通研究。

    楚南夕痛得要死。

    实在受不了他的折腾,一心想将他打发,翻出药的说明书递给他:“张太医若是能将这种药配出来,我便无碍。”

    张丰接过,仔细查看。

    薄薄的一张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比他平日里开出的药方详细百倍,待看清成分,惊讶道:“这药产自南洋?”

    “不是。”

    张丰不解地问:“那为何成份却用南洋文?”

    楚南夕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是个化学式,头实在太疼,只想将他打发:“张太医就当是吧,还要麻烦你回去看看能否配出一样的药剂,至于来自哪里,待我好些了再跟你解释。”

    张丰可能看出她难受得紧,没再说什么,捧着她给的说明书离开。

    楚南夕痛极。

    一病,格外想楚燃。

    想靠在他腿上,让他帮她按按头,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发病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可他现在偏偏不在,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他了,好想他。

    楚南夕越想越难受,脆弱地将自己捂着被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靳听闻楚燃便是前朝太子的消息,连夜赶来,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对地方,却听说她病了。

    看她在被褥里蜷缩成一团,一个人抽抽搭搭哭着,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心疼得不得了。

    很后悔当初一气之下离开。

    谢靳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岭南的天如此炎热,若是任由她闷在被褥里,定然是要闷坏的。上前将她捞进怀里,安抚道:“小夕别哭,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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