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后我们去哪里玩呢?钓鱼还是温泉?”“西村就知道玩,想想考试啊!”“诶?!笹田你不要这么扫兴吧。”“哦对了,清水刚转来就要期末考试了,会不会有压力。”你听到笹田的话,想了想,“虽然地方教材不一样,但是也没有差很多。”
“没关系,有不会的清水可以来问我啊。”“西村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吧。”“笹田!”
你转头悄悄看向旁边的多轨和田沼,听夏目说他们俩知道妖怪的事情,但你还是今天刚认识他们,面上假装淡定,实则在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
在分叉口告别了西村北本他们,便留下了你们四人队伍。“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被你一直悄悄关注的女主角说话了,你连忙支起耳朵认真地听。“是和妖怪有关的事,到我家里去说吧。清水也来的话正好能尝尝我亲手做的羊羹哦。”多轨歪头笑着向你发出了邀请。你连忙靠近了她一点,“好!我很期待!”
多轨的家是传统世家的风格,夏目和你解释说是因为多轨祖上是阴阳师,对妖怪有点研究。原来如此,但出于矜持和礼貌,你只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院子的全貌,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层力量保护着这个家。
你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换上准备好的拖鞋。你走进屋里时,多轨已经准备好了茶和羊羹。“没关系的,不用拘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多轨的话,你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发现他们完全没有你的紧张啊,可恶,只有你一个人丢脸了。你“悲愤交加”地跪坐在给你留的位置上,听着多轨说着最近的事。
“起初我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以为是外面的小动物误闯进来了,结果在走廊里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什么,便想着可能是听错了。到了晚上,我听到从祖父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梦里还有呼唤谁的声音。想到可能是妖怪误入了这里,就想找你们来看看。”多轨说完还拿了一张纸放在桌上,“我还把祖父留下的阵放在走廊上,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这个阵可以看到站在上面的妖怪。”最后一句话是多轨对着你说的。你看向那张纸,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可以看到妖怪的阵?你了然地点点头,毕竟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
“那么我们也来帮忙找找。”夏目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严肃。田沼附和说:“是的,时间紧迫,麻烦多轨给我们带下路。”
在去走廊的路上,你慢慢地靠近夏目,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有点在意闯进来的妖怪。清水你和妖怪接触的不多,有些妖怪对人抱着很大的恶意,我担心会伤害到多轨。而且怕是我引来的妖怪。”这时候的夏目有种要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寂寞感,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走廊的一旁就是多轨祖父的房间。虽然没有住人了,但能看出房主人经常打扫,格外爱护,连家具也没怎么动过,透出一股年代感。你们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除了几根只有你和夏目能看到的毛。
“这样看来的话,就是妖怪了。”夏目端详着手里的毛,“就是没有看到本体。”
“会不会已经走了。”你不禁大胆猜测。
“不知道,也可能是躲起来了。”夏目皱着眉,显得很为难,“有点晚了,塔子阿姨会担心的,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可是妖怪……”你其实有个办法,但怕说出来会很唐突,可是不说出来你也有些担心多轨,毕竟本身看不到的话,恐惧也会加倍,况且多轨做的羊羹很好吃啊!好纠结!
“那个,晚上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是女生,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完了又急忙补充一句,“我看得见妖怪,就算我打不过,也能带着多轨跑。”你发现大家听完后都愣住了,还是多轨最先反应过来,“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和朋友晚上夜聊!清水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诶?怎么跟你想的不一样,你明明是想来保护她的。不过,多轨的手艺,好期待啊,“都可以的,我都可以吃。”
“那就吃蛋包饭吧!”就在你们这里决定好了晚上吃什么的时候,另外两人也反应过来。“如果老师在的话就好了,清水感觉不对劲的话,一定要当心。”夏目一脸担忧地给你紧急灌输一些小技巧。你一边听一边点头,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你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小时候你除了被妖怪追过几次,被吓得惊慌失措当众出丑外,更多的还是人的恶意。你计划好了,如果在这里的妖怪有攻击性的话,就赶紧跑。
“那么关灯啦。”
你发现来了八原后,多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体验,就比如现在,和多轨并排躺着。
“清水是和夏目一样能直接看到妖怪吧。”
“嗯,我不算什么正常人吧。”你没有想到多轨夜聊是聊妖怪,虽然不是很想说出来,但是多轨的料理手艺你好喜欢!
“才不是这样说,明明是很厉害又很辛苦的事。夏目为了不让我和田沼担心或者受伤,不想把我们牵连进去,总是一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做着危险的事情,甚至为了我和田沼的安全做着一些看起来奇怪的事情。我想如果我们能看到的话就能帮上更多的忙了吧,毕竟我们是朋友。但我觉得现在好了,清水你来了啊,夏目不是一个人了,他可以说一些无法跟我们说的话了。但是,这下我和田沼就要担心两个人了啊!”
你本来听着多轨前面的话,她的理解和包容让你可感动了,结果听到最后一句,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可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谁说的!”多轨一下趴到你的身边,“清水你现在就让人担心!我们是朋友啊,你可以对着我们多笑笑,不用纠结要说什么的!”
原来都被注意到了啊,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真的挺好。“好啦好啦,多轨能和我讲讲你祖父的故事吗?”你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
“诶?我和祖父吗?祖父年轻的时候我不清楚。但我和祖父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会把我抱到腿上,给我讲那些书里的妖怪的故事,就在他的房间里,看着院子里的树,晃悠悠地,把时间也晃过去了。后来,祖父生了病,再也没起来过……”多轨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暗骂自己找错了话题,正想安慰她的时候,你听到了走廊外的声音,“多轨,我听到了!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你拉开门跑了出去。
这个声音的方向,在那里!
“慎一郎,慎一郎……你还会回来吗?”你听着多轨祖父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慎一郎?多轨祖父的名字?这个妖怪好瘆人啊,你有点犹豫要不要先离开,万一你直接被秒了怎么办。但是,你又听到了,“我有点想你了……慎一郎……”
于是你“唰”一下拉开了门,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爱恨情仇”,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人形小妖怪,头上还飘着几根毛。四目相对,你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那个小妖怪吓得四处乱窜,还撞到了你的头,在你晕过去的前一秒,你想着小小一只,力量可真大……
回忆泛起了涟漪,你又看到了那只小妖怪,但他和其他妖怪趴在窗边,看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孩,有嬉笑声传了过来,“明明看不见我们,还喜欢看画着妖怪的卷轴和书。”“慎一郎真是笨蛋啊……”小妖怪还跳到了书上挥手,“瞧,完全察觉不到我们在周围呢,有意思啊有意思啊。”
窗外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看书的小男孩慢慢长大了,围在身边的那些妖怪却什么都没有变,连捉弄小男孩的兴趣都没变,直到……慢慢变老的男孩倒在了地上。
“这个真的有用吗?”“人类真是脆弱啊,不过我看到他们人类的医生就是用这个的。”几只妖怪拿着用线连的竹筒轻轻敲着慎一郎的额头,“快好起来吧,慎一郎。”“没有你就没意思了啊。”“你不是很想看到我们吗,快好起来吧……”但慎一郎还是去世了,你看到小小的多轨在门口哭……
你听到了很多哭声,不只有多轨的。
“清水,清水你还好吗?清水!”你听到多轨很焦急地喊着你,你也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你耳边说着抱歉。但是,你醒来时发现小妖怪坐在了你的肩头你还是受到了惊吓啊!
“怎么了?”多轨给你拿来了一杯水,让你顺一顺气。你听到肩上那个小妖怪说,“慎一郎回来了吗?不对啊,这是他的孙女……”很落寞的声音,你把他从肩上拿了下来,问道:“你一直待在多轨家里做什么?”多轨诧异地看着你的手,“清水手里是有什么吗?”你笑了笑安慰说:“是一个小妖怪,而且和你的祖父很熟。”
你手里的小妖怪挣扎了一下,“我才没有和慎一郎很熟……话说,小丫头你看到了我的记忆吧。”你晃了晃手里的小妖怪,“回答我的问题啦!”
“停停停,别晃了!自从慎一郎去世后,我们感觉这里没意思了,就都散了。我便去各地旅游,最近回到了这里,就想来看看而已。”你听着小妖怪嘴硬的话,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吗,可是我听到了有妖怪在说什么‘想慎一郎了’什么的,不是你说的啊。”
“你这个丫头!算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了。”小妖怪说完就从你手上跳了下去,把身上的一个小包解开,倒在了窗台上,是白色的花,还闪着一些光芒。小妖怪站在窗台上道别:“慎一郎,这次我真走了,不可结缘,徒留寂寞罢了……小丫头,你也再见了。”你甚至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一闪身不见了。
“这味道,我曾在祖父的葬礼上闻到过。”多轨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嗯,是那只妖怪带来的,他们都很喜欢你的祖父呢。”你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花香,也没有必要问那只妖怪为什么不进阵了,终归还是那句话——
不可结缘,徒留寂寞。
昨天你就联系女佣说明了情况,隐瞒了妖怪的存在,说自己借住在朋友家,但还是会在上学前先回去拿便当。
就在你拿着便当走出院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夏目和猫咪老师。你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猫咪老师说,“小丫头你身上有妖怪的味道啊,虽然还混着玉子烧的味道,但我绝对不会闻错的。”
你下意识闻了闻衣领,只闻到了洗衣粉的香味,想了想,应该是昨天那只妖怪沾上的,“嗯,昨天晚上遇到了多轨家的妖怪,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而且和夏目没有关系哦。”昨天夏目那自责的样子和多轨的话你一直记着,便解释了一下妖怪的情况。夏目听完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茶色的眼睛弯了弯,“清水和多轨没事真是太好了。”
什么嘛,不知道是什么晃了你的眼睛,一定是树上的露珠折射的清晨的阳光,才不是夏目的笑呢。你有点心虚地快走了几步,“上学要迟到了,走了走了!”
人的破防往往只在一瞬间,就比如现在——又被天气预报骗了,你看着倾盆的大雨,再看着手机上欢快的小太阳的标志,感觉受到了嘲笑。
本来你值完日后,正回味着中午的玉子烧,慢悠悠地往家走。这雨就这么没有礼貌地把你淋了个透心凉,你只好就近找了棵树躲雨。
被迫躲雨就算了,你还一直感觉有人在盯着你。
盯着女孩子看很冒昧啊,你绕着树转了转,在周围也一无所获,大概是错觉吧,你松了一口气,抬头观察雨势。
然后在头顶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把挂在上面的红色长柄伞。你又看了看丝毫没有放晴的天,决定自己也冒昧一下,踮起脚把伞取了下来,还在内心和伞主人道歉,并保证自己会归还原地。
充满愧疚感的你还没把伞撑开,“啪”一下,伞在你面前变成了个戴着红色狐狸面具的男人,白色的长发垂到腰际,连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病态的白,极白与极红刺激着你的感官,让你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是妖怪。
你看了看倾盆的大雨和面前的妖怪,暗暗比较哪个更危险一点。
“你……是不是要死了。”反复比较了好几遍后,你小心翼翼地开口。
面前的妖怪瞬间暴起,“喂,小鬼,你诅咒谁呢,我是妖怪还你是妖怪啊!你要补偿我啊!”
你不说话了,感觉对面的妖怪浑身上下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尴尬的气氛在你们两个周围流动,妖怪似乎期待你问出“是什么补偿”,在发现你根本不理他后,只能自顾自开口:“帮我一个忙呗,只要你帮我,我就让你撑着我避雨。”见你无动于衷,他又得意地补充:“这雨还要下好几个小时哦。”你这才瞟了他一眼,被雨淋湿的衣服黏腻地粘在身上,让你迫切地想要泡个热水澡,先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把我送回伞主人身边就好了。”
成交。
回到家后你舒服地泡了个澡,还没坐下一会儿,那妖怪就飘到眼前,“小鬼,你不会不遵守约定吧,违约的话我可是会诅咒你的。”
你看着他努力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那你要告诉我伞主人是谁吧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人啊。”
妖怪的身形波动了一下,慢慢安静地坐在地板上,“要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
“其实你没说错,我确实快要死了,准确来说,是要消散了。”
“我的原身是一只狐狸,狐狸中最笨的一种,化不了形,还会被猎人的夹子伤到。我和她相遇那天就是像今天这样下着雨 ,我拖着被伤到的腿在树下躲雨的时候遇到了她。她那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是误入了森林,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用她的手帕给我包扎伤口,雨下得挺大,她也没嫌弃我身上脏,就抱着我讲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她的生活很丰富,是在森林里的我完全没见过的。她说,她的父母经常吵架,还问她要跟谁生活,她难过地跑出了家,不小心跑到了森林里。为了报答她,我把她带到森林出口,送她离开了。第二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昨天分别的地方,就看到了她徘徊在森林外的身影,我很高兴,她还给我带了没吃过的火腿肠,后面好多天都是这样。她不在的时候,我就想她今天干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来跟我道别,说她爸爸明天要带她离开这里。可我还想再见到她,我便去求了山神,山中孕育的生灵无法离开山林,除非化形。我用寿命求来了化形,悄悄地跟上了她。”
妖怪坐在你面前,他真得很累了,给你讲一段就要休息一会儿。
“她的父亲很忙,经常顾不到她。她自己也是一个健忘的性子,最典型的就是总是忘记带伞,每次我看着她淋着雨跑回家只能干着急,后来我干脆附身到了她的伞上,在她需要的时候悄悄地出现在她身边,然后听到她惊喜地欢呼还好自己带了伞。我从她生活的旁观者到了参与者,看着她到了高中,哪怕她不记得我这只小狐狸,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我的妖力越来越弱了。山神当时就提醒过我,山林是我妖力的来源,化形后也不能离山林过远,更何况我是通过特殊手段化的形。但我不舍得,我怕她又淋雨,不想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更不想错过她的每一天。我就这么拖着,拖到哪怕我回到那个森林也没办法好起来了。”
“我的妖力减弱后,她也开始慢慢遗忘了,有时候会把我忘在什么地方。但没关系,我还能回去。今天,她带着我参加户外活动,把我挂在树枝上,不想让泥土溅到我身上,我很高兴,可我没有力气跟上她了。”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附到玩偶身上,听着她的碎碎念,大家都说她很开朗,可我见过她脆弱的样子,每一个她都很可爱。”
“喜欢她吗?我不清楚,感情是最复杂的谜题,哪怕身处起中,也不自知。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感受到了生命,是如此鲜活而又热烈。”
“我当然不后悔啊,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哪怕再来一次,结局也是如此。我没什么念想,唯一的念想就是她了,只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陪她再长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答应小狐狸今天放学后带他回去,却一直有着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看到逐渐模糊的小狐狸时得到了应证。
“我好像不能和她亲口道别了,已经到极限了啊。”
“小狐狸,你有名字吗?”
“还没有,不如你给我起一个。”
“双林怎么样?”
“我很喜欢,谢谢你,清水……”
“有了名字就有了羁绊,你记得回来啊。”
你没听到他的回答,只有一把红色的伞安静地躺在地面。
说不定,有只叫双林的小狐狸会悄悄地降生在森林。
按照双林留下的地址,你最终见到了她,她看到伞的时候很高兴,笑着对你说:“我还以为它丢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把伞对我很重要!我真得很高兴!”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她连忙说着“失态了,失态了”,也没细问你怎么找到她的,匆匆离开了。
双林,你看到了吗,哪怕她看不到,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一点心意啊。
搬来八原后的所见所闻让你常常在想,人与人也好,人与妖也罢,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离别,到底意味着什么。大概是“不可结缘,徒留寂寞”,可寂寞让每一次的结缘都显得弥足珍贵;大概是那份相遇时的喜悦,离别时的悲痛,每个故事的开始和结尾始终在记忆里熠熠生辉,构成了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
能看见妖怪,是命,亦是缘。
“没关系,有不会的清水可以来问我啊。”“西村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吧。”“笹田!”
你转头悄悄看向旁边的多轨和田沼,听夏目说他们俩知道妖怪的事情,但你还是今天刚认识他们,面上假装淡定,实则在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
在分叉口告别了西村北本他们,便留下了你们四人队伍。“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被你一直悄悄关注的女主角说话了,你连忙支起耳朵认真地听。“是和妖怪有关的事,到我家里去说吧。清水也来的话正好能尝尝我亲手做的羊羹哦。”多轨歪头笑着向你发出了邀请。你连忙靠近了她一点,“好!我很期待!”
多轨的家是传统世家的风格,夏目和你解释说是因为多轨祖上是阴阳师,对妖怪有点研究。原来如此,但出于矜持和礼貌,你只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院子的全貌,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层力量保护着这个家。
你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换上准备好的拖鞋。你走进屋里时,多轨已经准备好了茶和羊羹。“没关系的,不用拘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多轨的话,你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发现他们完全没有你的紧张啊,可恶,只有你一个人丢脸了。你“悲愤交加”地跪坐在给你留的位置上,听着多轨说着最近的事。
“起初我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以为是外面的小动物误闯进来了,结果在走廊里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什么,便想着可能是听错了。到了晚上,我听到从祖父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梦里还有呼唤谁的声音。想到可能是妖怪误入了这里,就想找你们来看看。”多轨说完还拿了一张纸放在桌上,“我还把祖父留下的阵放在走廊上,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这个阵可以看到站在上面的妖怪。”最后一句话是多轨对着你说的。你看向那张纸,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可以看到妖怪的阵?你了然地点点头,毕竟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
“那么我们也来帮忙找找。”夏目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严肃。田沼附和说:“是的,时间紧迫,麻烦多轨给我们带下路。”
在去走廊的路上,你慢慢地靠近夏目,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有点在意闯进来的妖怪。清水你和妖怪接触的不多,有些妖怪对人抱着很大的恶意,我担心会伤害到多轨。而且怕是我引来的妖怪。”这时候的夏目有种要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寂寞感,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走廊的一旁就是多轨祖父的房间。虽然没有住人了,但能看出房主人经常打扫,格外爱护,连家具也没怎么动过,透出一股年代感。你们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除了几根只有你和夏目能看到的毛。
“这样看来的话,就是妖怪了。”夏目端详着手里的毛,“就是没有看到本体。”
“会不会已经走了。”你不禁大胆猜测。
“不知道,也可能是躲起来了。”夏目皱着眉,显得很为难,“有点晚了,塔子阿姨会担心的,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可是妖怪……”你其实有个办法,但怕说出来会很唐突,可是不说出来你也有些担心多轨,毕竟本身看不到的话,恐惧也会加倍,况且多轨做的羊羹很好吃啊!好纠结!
“那个,晚上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是女生,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完了又急忙补充一句,“我看得见妖怪,就算我打不过,也能带着多轨跑。”你发现大家听完后都愣住了,还是多轨最先反应过来,“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和朋友晚上夜聊!清水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诶?怎么跟你想的不一样,你明明是想来保护她的。不过,多轨的手艺,好期待啊,“都可以的,我都可以吃。”
“那就吃蛋包饭吧!”就在你们这里决定好了晚上吃什么的时候,另外两人也反应过来。“如果老师在的话就好了,清水感觉不对劲的话,一定要当心。”夏目一脸担忧地给你紧急灌输一些小技巧。你一边听一边点头,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你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小时候你除了被妖怪追过几次,被吓得惊慌失措当众出丑外,更多的还是人的恶意。你计划好了,如果在这里的妖怪有攻击性的话,就赶紧跑。
“那么关灯啦。”
你发现来了八原后,多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体验,就比如现在,和多轨并排躺着。
“清水是和夏目一样能直接看到妖怪吧。”
“嗯,我不算什么正常人吧。”你没有想到多轨夜聊是聊妖怪,虽然不是很想说出来,但是多轨的料理手艺你好喜欢!
“才不是这样说,明明是很厉害又很辛苦的事。夏目为了不让我和田沼担心或者受伤,不想把我们牵连进去,总是一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做着危险的事情,甚至为了我和田沼的安全做着一些看起来奇怪的事情。我想如果我们能看到的话就能帮上更多的忙了吧,毕竟我们是朋友。但我觉得现在好了,清水你来了啊,夏目不是一个人了,他可以说一些无法跟我们说的话了。但是,这下我和田沼就要担心两个人了啊!”
你本来听着多轨前面的话,她的理解和包容让你可感动了,结果听到最后一句,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可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谁说的!”多轨一下趴到你的身边,“清水你现在就让人担心!我们是朋友啊,你可以对着我们多笑笑,不用纠结要说什么的!”
原来都被注意到了啊,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真的挺好。“好啦好啦,多轨能和我讲讲你祖父的故事吗?”你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
“诶?我和祖父吗?祖父年轻的时候我不清楚。但我和祖父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会把我抱到腿上,给我讲那些书里的妖怪的故事,就在他的房间里,看着院子里的树,晃悠悠地,把时间也晃过去了。后来,祖父生了病,再也没起来过……”多轨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暗骂自己找错了话题,正想安慰她的时候,你听到了走廊外的声音,“多轨,我听到了!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你拉开门跑了出去。
这个声音的方向,在那里!
“慎一郎,慎一郎……你还会回来吗?”你听着多轨祖父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慎一郎?多轨祖父的名字?这个妖怪好瘆人啊,你有点犹豫要不要先离开,万一你直接被秒了怎么办。但是,你又听到了,“我有点想你了……慎一郎……”
于是你“唰”一下拉开了门,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爱恨情仇”,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人形小妖怪,头上还飘着几根毛。四目相对,你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那个小妖怪吓得四处乱窜,还撞到了你的头,在你晕过去的前一秒,你想着小小一只,力量可真大……
回忆泛起了涟漪,你又看到了那只小妖怪,但他和其他妖怪趴在窗边,看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孩,有嬉笑声传了过来,“明明看不见我们,还喜欢看画着妖怪的卷轴和书。”“慎一郎真是笨蛋啊……”小妖怪还跳到了书上挥手,“瞧,完全察觉不到我们在周围呢,有意思啊有意思啊。”
窗外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看书的小男孩慢慢长大了,围在身边的那些妖怪却什么都没有变,连捉弄小男孩的兴趣都没变,直到……慢慢变老的男孩倒在了地上。
“这个真的有用吗?”“人类真是脆弱啊,不过我看到他们人类的医生就是用这个的。”几只妖怪拿着用线连的竹筒轻轻敲着慎一郎的额头,“快好起来吧,慎一郎。”“没有你就没意思了啊。”“你不是很想看到我们吗,快好起来吧……”但慎一郎还是去世了,你看到小小的多轨在门口哭……
你听到了很多哭声,不只有多轨的。
“清水,清水你还好吗?清水!”你听到多轨很焦急地喊着你,你也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你耳边说着抱歉。但是,你醒来时发现小妖怪坐在了你的肩头你还是受到了惊吓啊!
“怎么了?”多轨给你拿来了一杯水,让你顺一顺气。你听到肩上那个小妖怪说,“慎一郎回来了吗?不对啊,这是他的孙女……”很落寞的声音,你把他从肩上拿了下来,问道:“你一直待在多轨家里做什么?”多轨诧异地看着你的手,“清水手里是有什么吗?”你笑了笑安慰说:“是一个小妖怪,而且和你的祖父很熟。”
你手里的小妖怪挣扎了一下,“我才没有和慎一郎很熟……话说,小丫头你看到了我的记忆吧。”你晃了晃手里的小妖怪,“回答我的问题啦!”
“停停停,别晃了!自从慎一郎去世后,我们感觉这里没意思了,就都散了。我便去各地旅游,最近回到了这里,就想来看看而已。”你听着小妖怪嘴硬的话,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吗,可是我听到了有妖怪在说什么‘想慎一郎了’什么的,不是你说的啊。”
“你这个丫头!算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了。”小妖怪说完就从你手上跳了下去,把身上的一个小包解开,倒在了窗台上,是白色的花,还闪着一些光芒。小妖怪站在窗台上道别:“慎一郎,这次我真走了,不可结缘,徒留寂寞罢了……小丫头,你也再见了。”你甚至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一闪身不见了。
“这味道,我曾在祖父的葬礼上闻到过。”多轨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嗯,是那只妖怪带来的,他们都很喜欢你的祖父呢。”你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花香,也没有必要问那只妖怪为什么不进阵了,终归还是那句话——
不可结缘,徒留寂寞。
昨天你就联系女佣说明了情况,隐瞒了妖怪的存在,说自己借住在朋友家,但还是会在上学前先回去拿便当。
就在你拿着便当走出院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夏目和猫咪老师。你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猫咪老师说,“小丫头你身上有妖怪的味道啊,虽然还混着玉子烧的味道,但我绝对不会闻错的。”
你下意识闻了闻衣领,只闻到了洗衣粉的香味,想了想,应该是昨天那只妖怪沾上的,“嗯,昨天晚上遇到了多轨家的妖怪,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而且和夏目没有关系哦。”昨天夏目那自责的样子和多轨的话你一直记着,便解释了一下妖怪的情况。夏目听完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茶色的眼睛弯了弯,“清水和多轨没事真是太好了。”
什么嘛,不知道是什么晃了你的眼睛,一定是树上的露珠折射的清晨的阳光,才不是夏目的笑呢。你有点心虚地快走了几步,“上学要迟到了,走了走了!”
人的破防往往只在一瞬间,就比如现在——又被天气预报骗了,你看着倾盆的大雨,再看着手机上欢快的小太阳的标志,感觉受到了嘲笑。
本来你值完日后,正回味着中午的玉子烧,慢悠悠地往家走。这雨就这么没有礼貌地把你淋了个透心凉,你只好就近找了棵树躲雨。
被迫躲雨就算了,你还一直感觉有人在盯着你。
盯着女孩子看很冒昧啊,你绕着树转了转,在周围也一无所获,大概是错觉吧,你松了一口气,抬头观察雨势。
然后在头顶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把挂在上面的红色长柄伞。你又看了看丝毫没有放晴的天,决定自己也冒昧一下,踮起脚把伞取了下来,还在内心和伞主人道歉,并保证自己会归还原地。
充满愧疚感的你还没把伞撑开,“啪”一下,伞在你面前变成了个戴着红色狐狸面具的男人,白色的长发垂到腰际,连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病态的白,极白与极红刺激着你的感官,让你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是妖怪。
你看了看倾盆的大雨和面前的妖怪,暗暗比较哪个更危险一点。
“你……是不是要死了。”反复比较了好几遍后,你小心翼翼地开口。
面前的妖怪瞬间暴起,“喂,小鬼,你诅咒谁呢,我是妖怪还你是妖怪啊!你要补偿我啊!”
你不说话了,感觉对面的妖怪浑身上下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尴尬的气氛在你们两个周围流动,妖怪似乎期待你问出“是什么补偿”,在发现你根本不理他后,只能自顾自开口:“帮我一个忙呗,只要你帮我,我就让你撑着我避雨。”见你无动于衷,他又得意地补充:“这雨还要下好几个小时哦。”你这才瞟了他一眼,被雨淋湿的衣服黏腻地粘在身上,让你迫切地想要泡个热水澡,先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把我送回伞主人身边就好了。”
成交。
回到家后你舒服地泡了个澡,还没坐下一会儿,那妖怪就飘到眼前,“小鬼,你不会不遵守约定吧,违约的话我可是会诅咒你的。”
你看着他努力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那你要告诉我伞主人是谁吧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人啊。”
妖怪的身形波动了一下,慢慢安静地坐在地板上,“要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
“其实你没说错,我确实快要死了,准确来说,是要消散了。”
“我的原身是一只狐狸,狐狸中最笨的一种,化不了形,还会被猎人的夹子伤到。我和她相遇那天就是像今天这样下着雨 ,我拖着被伤到的腿在树下躲雨的时候遇到了她。她那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是误入了森林,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用她的手帕给我包扎伤口,雨下得挺大,她也没嫌弃我身上脏,就抱着我讲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她的生活很丰富,是在森林里的我完全没见过的。她说,她的父母经常吵架,还问她要跟谁生活,她难过地跑出了家,不小心跑到了森林里。为了报答她,我把她带到森林出口,送她离开了。第二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昨天分别的地方,就看到了她徘徊在森林外的身影,我很高兴,她还给我带了没吃过的火腿肠,后面好多天都是这样。她不在的时候,我就想她今天干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来跟我道别,说她爸爸明天要带她离开这里。可我还想再见到她,我便去求了山神,山中孕育的生灵无法离开山林,除非化形。我用寿命求来了化形,悄悄地跟上了她。”
妖怪坐在你面前,他真得很累了,给你讲一段就要休息一会儿。
“她的父亲很忙,经常顾不到她。她自己也是一个健忘的性子,最典型的就是总是忘记带伞,每次我看着她淋着雨跑回家只能干着急,后来我干脆附身到了她的伞上,在她需要的时候悄悄地出现在她身边,然后听到她惊喜地欢呼还好自己带了伞。我从她生活的旁观者到了参与者,看着她到了高中,哪怕她不记得我这只小狐狸,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我的妖力越来越弱了。山神当时就提醒过我,山林是我妖力的来源,化形后也不能离山林过远,更何况我是通过特殊手段化的形。但我不舍得,我怕她又淋雨,不想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更不想错过她的每一天。我就这么拖着,拖到哪怕我回到那个森林也没办法好起来了。”
“我的妖力减弱后,她也开始慢慢遗忘了,有时候会把我忘在什么地方。但没关系,我还能回去。今天,她带着我参加户外活动,把我挂在树枝上,不想让泥土溅到我身上,我很高兴,可我没有力气跟上她了。”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附到玩偶身上,听着她的碎碎念,大家都说她很开朗,可我见过她脆弱的样子,每一个她都很可爱。”
“喜欢她吗?我不清楚,感情是最复杂的谜题,哪怕身处起中,也不自知。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感受到了生命,是如此鲜活而又热烈。”
“我当然不后悔啊,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哪怕再来一次,结局也是如此。我没什么念想,唯一的念想就是她了,只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陪她再长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答应小狐狸今天放学后带他回去,却一直有着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看到逐渐模糊的小狐狸时得到了应证。
“我好像不能和她亲口道别了,已经到极限了啊。”
“小狐狸,你有名字吗?”
“还没有,不如你给我起一个。”
“双林怎么样?”
“我很喜欢,谢谢你,清水……”
“有了名字就有了羁绊,你记得回来啊。”
你没听到他的回答,只有一把红色的伞安静地躺在地面。
说不定,有只叫双林的小狐狸会悄悄地降生在森林。
按照双林留下的地址,你最终见到了她,她看到伞的时候很高兴,笑着对你说:“我还以为它丢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把伞对我很重要!我真得很高兴!”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她连忙说着“失态了,失态了”,也没细问你怎么找到她的,匆匆离开了。
双林,你看到了吗,哪怕她看不到,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一点心意啊。
搬来八原后的所见所闻让你常常在想,人与人也好,人与妖也罢,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离别,到底意味着什么。大概是“不可结缘,徒留寂寞”,可寂寞让每一次的结缘都显得弥足珍贵;大概是那份相遇时的喜悦,离别时的悲痛,每个故事的开始和结尾始终在记忆里熠熠生辉,构成了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
能看见妖怪,是命,亦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