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暑之热,实在叫人难以消受。单窗外蝉鸣嗡嗡,直叫的人心烦气躁。

    哪怕是睡在床角放着冰块的床榻上,都能将人热醒。

    杏儿立在我的床头前,拿着团扇为我扇风,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我能感觉出来,她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糊弄,风小的实是有些可怜。我眯缝着眼睛瞄她,见她脑袋一磕一磕的,像只瞌睡虫一般。

    “杏儿~”

    “杏儿~”

    我轻声唤她。

    罢了罢了,可能她还未熟悉自己的新名字。

    我一骨碌坐起来,倒把她的瞌睡全然吓跑了。

    她立时跪在地上,扇子落在了床上也顾不得捡,急急的应着:“公主,怎么了公主?”

    我叹一口气,心里再不适应这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规矩,却也热的不想对她多说什么,顺手拿过床边的团扇,大力扇起来。

    “给我拿两块冰来。”

    杏儿依言,从冰盘里取出两块鸽子蛋大小的冰块,用帕子包好了,双手呈给我。

    我接过冰块,便在脸上滚起来,这感觉就像在炎炎夏日喝了一口冰镇汽水,顿时神清气爽。

    却不想,这倒是把杏儿给吓到了。

    “公主,您刚好些,可别让这冷气逼坏了身子!”

    “不碍事不碍事!杏儿~”我将团扇放下,勾勾手指头,叫她过来。

    杏儿以为我有什么要紧的私密话与她说,忙凑耳过来。我却一把将“冰帕子”贴到她的脸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杏儿一愣,随即弹开身子,立马又跪在了榻前,头也不抬,只急声求饶:“公主,奴婢再也不敢怠慢了,一定好好给您摇扇子,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吧……”

    呃……我是做什么过分的事了吗?

    真不知这个原主之前到底是有多可怖,连和身边侍女开个玩笑,都让人家以为是要责罚她?

    “杏儿!”

    我不得不提高分贝,这才让杏儿止住了求饶的声音。

    杏儿抬起头,梨花带雨,不,杏花带雨,我见犹怜。

    于是我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下去。

    自己重又躺在床榻上,将“冰帕子”敷在额头上,闭起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还是孟韩希时的最后景象。

    化工厂那场爆炸,再次忆起,仍是叫我心有余悸。

    作为队里唯一一名女消防兵,指挥员苏潇哥派我做候补,我不是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当听到第一批进入现场的战友,因为现场的二次爆炸而无一人生还时,我再也坐不住。那一批人里,其中最小的方明明,只有十九岁,比我还小了六岁。日常训练时,我就总是拼了命,不要特殊照顾,可是真到了大型实战,又躲在消防站里,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孟韩希的风格。

    当苏潇哥在我上车前叫住我时,我也只是潇洒的回了他一句:“市领导再要拿我当巾帼英雄的典范,你们谁也不许在那儿瞎逼逼!”

    就这样,我上了去爆炸现场的消防车,然后,就真的留在现场成为了“典范”,再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成了劳什子“霁阳公主”,就是不知市里有没有追封我为“女英雄”。

    这位霁阳公主,闺名赵琞。虽然我并不知这个“琞”字做何讲,有何寓意,但是拆开来看“明玉”二字,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父母对她的深深的舐犊之情。许是这爱过了头,成了溺爱,才令这霁阳公主养成了一副飞扬跋扈的性格,动不动就责罚下人的臭脾气?

    一开始,我还不习惯周围人叫我“公主”,“琞儿”,听的多了,也有了点条件反射。起码能反应过来,那是在叫我了。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究竟“我”是谁,孟韩希,还是赵琞,无所谓了。

    只是才来这里半个多月,很多事情也只有个大概数。比如,霁阳公主今年17岁,连生日都还未过,是当朝皇帝最小的女儿,9岁时就被指婚给了开国元老,一等功大臣苏越的儿子苏铖(想来,苏铖的父母给他起名字时也是随意,只改个偏旁,就做一个新名字,糊弄,实在是糊弄)。

    一个多月前,不知这霁阳公主发什么疯,非要悔婚,用了女人惯用的一哭二闹三撞墙的法子,悔婚悔的坚定,撞墙撞的也狠,昏迷了许久不见醒转,直到我“来”了这里。

    正是暑气难捱时节,皇帝皇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依山傍水的行宫避暑,今年因为我,啊,不,因为霁阳公主那场“闹剧”,耽误了半月之久才动身。而因“霁阳公主”刚刚恢复身体,不宜舟车劳顿,所以饶是我撒娇也好,打泼也罢,终是没能同去。其他随行者,除了作为镇军大将军的苏铖,还有皇太子赵琨,五皇子赵珩,七皇子赵珺。

    公主之列,只带了霁阳公主的十姐,衡阳公主赵玙。

    朝中剩三皇子赵琛与九皇子赵珂留守,处理日常事务。

    霁阳公主的生母惠妃执意照顾刚刚醒来的女儿,便未一同前去。

    我因为怕在惠妃面前露了馅,叫她发现自己不是之前那个霁阳公主,那还了得,宁愿她也跟了去,劝了两次,反倒真有了点嫌疑,也就不再多言。

    虽然这古代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说大夏天的没电扇没空调,实在热的人难受,不过想想自己作为孟韩希的原身没准早就被炸成了灰,也就没有那么想回去。

    只是常常会想起我的爸爸妈妈。即便是因为自己职业的特殊性,我早已时不时的用“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给他们二位多次打了预防针,可当我去世的消息真正传入他们耳中时,不知他们有多伤心难过。

    也会偶尔想,我来了这里,真正的霁阳公主去了哪里?

    总不能去了我的身体里吧?

    虽然后来的爆炸,就像地震之后的余震,远不如第一次爆炸来的迅猛严重,可当时灼热的痛感遍布全身,现在好像还是能感受得到。

    思及此,我仍是不相信,我还活着。

    冰已开始化水,我坐起身,将帕子里的冰块带水扔回了冰盘里。

    “杏儿!杏儿!给我端一碗酥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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