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我从烟霞观回来有些许疺了,扶我去房中小憩片刻吧。”夫人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跟丫鬟说道。

    这夫人从小跟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同,除了信奉道家,还喜欢看一些排兵布阵的书籍,所以嫁给了将军,也算志同道合。

    “好的,夫人。夫人您自是要保重身体,如今将军出征在外,城外都是流民饿殍遍野,盼将军能早日凯旋归来。”

    “你说城外都是流民?”

    “嗯,我前几日出府给夫人去裁缝铺拿新衣服听店里的女客说的。”

    “无碍。”夫人嘴上说着无事,心里也把家里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如若朝堂局面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家里的丫鬟小厮就给他们一些遣散银子,早点逃命去吧。

    江南吴兴莫干山,山林深处的一处幽谧洞穴中,一个小妖正在给山大王报告天界掉下来两颗金丹的事。

    “大王,听说太上老君的两颗金丹已到凡间,我用我的妖元探了一下,其中一颗就在此地,离咱们不远,这天界的金丹要是能给大王享用,那必定功力大增啊。属下请示大王,愿去查探一番。”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大公□□啦吧啦地说道。

    “哦?还有这等好事?我在这莫干山做了一千年的山大王,也是无趣,若有金丹护身岂不美哉?那不如你带几个小妖先去打探一番吧。”山大王是一只老虎所幻化,此刻他正威风凛凛地在部署抢夺金丹大计:“打探完找回来禀报,切记不要私自行动!”

    “是,大王!”

    这老虎给自己起了个凡间名字叫土仙仙,明明老虎额头上有个王字,为什么要起名姓土呢,因为他觉得自己修炼了一千年,已然可以幻化成人形,功力也不错,但还缺点什么,可能就是缺些天界之物傍身吧。所以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名字还不能那么完美,故少了一横。在这山中,环境自不必说,温泉、竹林,要啥有啥;各种野味也是数不胜数,可不就快活似神仙嘛,所以叫了土仙仙这名。

    “去唤我的爱妾同去大都坞温泉,本王坐等大公鸡查探的好消息。”土仙仙对他的小妖说道。

    “是,大王。”

    那大公鸡精带着两只蜈蚣精去张府查探究竟了。话说这三小只都是修炼了五百年的妖精,现在他们幻化成流民来到了张府门口。

    “你们两个跟我后面,看我眼色行事!”大公鸡精嘱咐两只蜈蚣精。

    “嗯!”

    大公鸡精此时已经化成一个少女模样,头发看上去像一个月没洗,脸上也污秽不堪,都是故意沾的泥巴,为了看起来更像乞丐,照城外的流民样子变出来的。

    他假装有气无力地敲了敲张府的大门,里面并无动静。他又敲了两三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开了门,并问道:“何事敲门?”

    “我是从外乡逃难过来的,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大公鸡精哀求道。

    “前两天不都在外城外吗,这几天放你们进来了?”这个开门的男子是张府的管家,他警惕地问道。

    “是呢,再不当我们进来,就都饿死在城外了。”

    “那你们等片刻可愿意?我去拿些吃的与你们。”

    “哎呀,那我们愿意呀,谢谢谢谢!”大公鸡精立马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下一秒都快哭出来了。

    啪,管家把门关上,进屋去拿吃的了。

    “何事吵闹?”此刻夫人被大公鸡精的说话声吵醒了,便问归心道。

    “我去看下来回禀。”

    归心出了夫人房间便看到管家刘三宝手中拿了一些吃食往府外走,便说道:“刘管家,何事吵闹啊?”

    “府外有三个乞丐要些吃食,我见他们可怜,又见他们饿得很,就没来得及禀告夫人。”

    “乞丐?可是前几日城外的流民?”

    “是。”

    “好,那我去禀告夫人了。”

    只见刘管家疾步走出去,拿出几个素包子给三只妖精道:“快拿去吃吧,不用客气。”说完便关上了张府大门。

    大公鸡精感觉有一丝妖气在这素包上:“莫不是有妖抢先了吧,这府中也有妖气,而且是修炼才一两百年的小妖,盖不住这妖气。”

    这蜈蚣精边啃素包边说:“你别说,还真有点饿了,这素包还蛮好吃的嘛,素包但用了荤油,真香!”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情况还未探明,走,我们先撤,晚上再来探!”大公鸡精有点郁闷,带了两个小饭桶出来。

    府内夫人房中,归心在给夫人捏肩:“夫人,刘管家说是前几日城外的流民已放入城中了,刚门口有流民在要些吃食,我见刘管家给了一些,这会应该离开了。”

    “嗯,还不知道夫君如何了,既有流民已入城,那我还是早做准备吧。”夫人从柜中拿出一小盒银两。

    “归心,这里有一些银两,现在情势不容乐观,夫君在外一月杳无音信,你给府里这些丫鬟管家小厮每人分发二十两作为遣散吧。你要愿意留下来也可,毕竟咱们从小长大,情分自是不同。”

    “夫人,我不走。这事我来办,您安心养胎。我定会让您腹中的孩子平安诞下。”

    “好。”夫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哭了,可能孕期情绪与平日里不同吧,可能也是叹这情势如此,百姓又要吃苦了,不自觉流下泪来。

    长江以北,张将军节节败退。

    “报!报告将军,史湾隋偷袭我军,现在离军中五里地之外,并还在不断靠近我军,请将军定夺!”

    “不慌,我军还有多少装备和粮草?还可供几日?”张将军为了稳定军心,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报将军,现我军所剩粮草,多则能撑五日,少则三日左右!”副使说这句话时候已是慌乱。

    “可有信心?”

    “有?吧!”

    其实面对生死的时候,很少有人说无所畏惧的。大义凛然的话谁都能说,谁都会说,但内心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即使是将军,也是人,也会怕的,张将军心里明白这点,背过身去:“你们都先退下,我跟副使商议对策,一柱香的时间以后营中汇合。”

    “是!”众将士便一一退下了。

    “副使,你怎么看?可有良策?”张将军冷冷地问道。

    “这,咱们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如此焦灼的战况,要我说,如果真打不过,咱们就跑吧?” 这副使也是真慌了,才说出如此真实的内心想法。要是换作别的什么人,嘴上可以说着继续打,行动可以偷偷溜走。

    “无碍,行军打仗这么些年,有时候做噩梦也会做到战死沙场,其实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即使如此,咱们把最后几天的行动部署好就行!”张将军不是不想大骂副使扰乱军心,治他一个罪,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似乎部署安排计划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忍惩罚。

    “好,我在军营两里处设一些埋伏,其余兵力守在此营,咱们也没地撤了,再撤就要渡长江了,我又有何颜面回江南……”副使心中突然又升起一丝波澜,张将军竟然这都不忍责罚于我,我还是尽我所能撑到最后一刻吧。

    “好,你即刻安排下去,也不用等一柱香了,时间紧迫了。”张将军吩咐道。

    “是!”这次的声音竟然变得坚定了。

    张将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是夫人沈若谷亲手做的天香茶,此茶喝起来有梅花清香,又有绿茶的甘甜。每次出征他便要带一些,此茶还可静心凝神。不过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呀!

    “吾妻,见字如面。”张将军在信签上边写边默念。但想想这信可能也送不出去了,默默把纸揉成一团,起来擦起了战刀。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

    “报,将军,敌军已突破我军埋伏,现往十万大军正往我军冲来!”军中探子急报。

    “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张将军突然释然了,那就迎战吧!

    张将军拿起自己的战刀,冲出营帐外。此刻他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仿佛有一股神力在身!

    “来人,牵我宝驹过来!”

    “是!”

    此时敌军已到一里地外,十万大军什么概念,就是装备精良,再翻一倍兵力也打不过。这里都是平原,没有奇特的地貌用于隐藏,不停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已退无可退,只可背水一战!

    张将军骑上他的宝驹:“众将士听令!誓死守住这最后的阵地!”

    “必胜!必胜!必胜!”众将士齐声喊道。

    夜,已深了,三只小妖又偷偷溜回了张府外。

    “待我用五百年的妖力来探下这府中虚实!”大公鸡精对两个蜈蚣精偷偷说道。说罢这小妖便施法用妖元进入府中,只见这府邸甚大,诺大的地方却很安静,不是入夜的那种安静,更像是空旷无人的那种安静。但被小妖觉出有一个屋子闪着淡淡的金光,他的妖元便出了这府。

    “没有错,金丹的确在此,我们速速回去禀报大王!”

    “大哥,你太厉害了!那既然情况已经探明,咱们吃点夜宵再回莫干山如何?听说人间的美食好吃的很,我怕回山里就吃不到了。”

    “也罢,正好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大哥对我们可真好啊,大哥这次可否你请客呀!”

    “好家伙,你们两个出来度假来了。请你们吃夜宵,没问题!听说听风楼的小菜别具风味,今夜咱们就去那吧!”

    “好呀好呀!”两只小蜈蚣太开心了。

    再说那战场上,两军已经交锋,史湾隋大杀特杀,十万大军已经快踏平这块地方了,张忠肃还在顽强抵抗……

    “擒贼先擒王,张忠肃在哪?”史湾隋抓住一个小兵把刀架他脖子上问道。

    “不知道!”这小兵死咬着说不知。

    随即被史斩于马下!

    史湾隋又抓住一个小兵,又问:“你们张将军身在何处?不会跑了吧?”

    “我们将军不可能跑!”

    “那他在哪?”

    “不知道!”

    史杀红了眼,又杀了说一个不知道的小兵。他定了定神,连日征战使他已经没有耐心再打拉锯战,只想速战速决而已,而且此时对面兵力不济,很快就能结束,关键要找到张忠肃,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本帅在此!”张将军手持战刀,身负重伤,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鲜血,但声音仍是浑厚有力!

    “好,总算找到你了!”史湾隋也好不到哪里去,脸都被划破了,全身也都有伤,全靠一股信念支撑着而已。他想速战速决,假意说:“投降吧,我饶你一条狗命!”

    “你做梦,拿命来!”张将军明白,即使他投降,也终有一死,史湾隋可是杀了一路过来的,而且一个活口都没留。

    史湾隋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似柳叶飘落一般运剑于无形,刹那之间就穿过张将军的心脏,张便应声倒下。

    “好阴毒的剑法!”张将军没了……这是张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少年将军,何等英姿勃发,此刻却被人一剑穿心,失去性命,妻儿失去庇佑,还有亡国之耻!可悲可叹!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个大将军此刻也成了一颗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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