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用乐高搭建了一个王国的屋子显然有另外一个正门,让温白不经对这个小小暗门感到匪夷所思,就连她过来都要弯腰蹲下,傅揚这个穿鞋瞬间一米九的个头怎么过的来?

    但她看到乐高迷你王国里的各样模型后,渐渐明白了。

    这里应该是他从小到大亲手搭建起的迷你王国,因为积木有小孩子玩儿的简单儿童版模样,但更多的是对精密度和物理常识有一定要求的模型。

    暗门应该是按照他儿时的身高做的。

    蓝紫色的冷光现代科技灯带下,一些机械化的迷你王国里小人偶带着头盔住在像素风格的各色城堡里,城堡外围一圈是高低交汇的高架桥通道,几辆小车一直在道路上来回穿梭通行。

    城堡极赋现代感,有一按就上来的组装电梯,有高架桥上的红绿灯带,小车会按照红绿灯停住或行驶,像一个具有生命力的迷你王国。

    再往里走,还有乐高搭建的赛车跑道和大海,屋子大的出奇,却因这些模型布局站位显得紧凑。

    赛车跑道上罗列着各类赛车和若干拼好的机车、摩托车以及中古感的老式自行车。大海里是一些航船和航空母舰。

    温白震惊之余,忽然想起因为傅揚喜欢乐高,自己上大学时偶尔路过,会看到店里简单的一束花售价近五百。

    那束花如果放在这么大的屋子里,会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而这满满一屋子,都是乐高。

    她不敢算这满屋的总价大概值多少。

    但很快,她在草坪区那里看到一行卡纸上的小字。

    “等淮之拼完这些玩具,妈妈就从医院回来陪你。”

    这个卡纸被一群乐高鲜花围簇着,虽不起眼只是草坪景观里的美丽一角,温白却敏锐捕捉到花坛这里被好几个透明板包围着,像生怕这里会坏一样。

    温白心忽然一动,有股涨涨闷闷的情绪憋在胸口,哽住喉咙。

    她感觉,自己离傅揚的心事越来越近。

    前方的门被推开,傅揚不知何时出了屋,从外面打开屋子,他走了进来,熟练的避开屋里的障碍物,发现温白站在草坪角落的花坛前,估计她看到了那行字,解释。

    “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行字。”

    温白看到是卡纸板上贴上了这行字。这字原本应该是写在某张纸上的,是被他精心贴成这样,放在这里。

    傅揚神色如常,似乎回想起开心的是,眸光熠熠生辉闪耀,弯起唇角。

    “暗门是小时候母亲让人来家里给我打通的,后来她给我买了很多,再后来我自己也买了很多。”

    他想起过去的事,话忽然多起来。

    “东西不难,小时候没耐心,不喜欢的模型,是韩叔陪我拼完。”

    “只是都拼完了,她也没有回来。”

    他尾音带着丝嘲弄,眸光淡淡的像广袤平静的湖面,目光延伸向远处回忆。

    所有汹涌难言的痛苦情绪,经过十几年的激烈翻涌,终于平息成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温白透过他如常的神色,只能分辨出他略微黯淡的眸色,像蒙了一层灰。

    整个人也似被阴影包裹般,冷冰冰的。

    怪不得那时,他会把拼乐高当做一种习惯性的爱好。

    原来是想念母亲,成了他余生的习惯。

    温白又想到他对她说的那句。

    失去至亲,余生是潮湿的雨季。

    她深深吸了口气,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温柔平和,像在许诺。

    “但你遇到我啦。”

    看着傅揚微动容的眉梢,温白踮起脚尖也只能吻到他下巴,于是她偏头轻轻在他脸颊处落下一个温柔无息的吻。

    “以后我陪你拼,好吗?”

    面颊温热一贴,少女细腻的芬芳萦绕鼻尖。

    他惊愕的墨眸深处,寒冰裂开缝隙。

    源源冰层下清冽湖水上涌,渐渐融化那冷冽封存的冰壳。

    良久,他唇角一弯,眼底不自觉透出明媚笑意,眼角高昂睨着她有股傲然明烈与温润柔和光感交织的热意,喉咙里声调宠溺。

    “好。”

    温白并未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只感觉拉着她的手愈发炙热紧实。

    她拉着他的手在屋里来回走着,时不时问问他一些模型的组装问题,傅揚一直微笑着回答。

    “那些是初中拼的,这几个是韩叔陪我拼的。”

    温白看着那些赛车模型,有几辆有很明显的摔痕,车窗破碎,车门车胎变形,甚至有一扇车门被胶带缠绕固定后组装在车上,看起来破破烂烂,格格不入。

    出来之后,林叔邀二人去餐厅用餐。

    精美的吃食十分可口,温白用完餐后提议让林叔带着她再四处转转。

    当两人出来后,林叔似乎预料到温白有话要问,直接把她请到了一个私密性极好的会客厅里,为她沏了杯碧潭飘雪。

    他说,傅揚叮嘱过,她最爱喝花茶。

    温白笑着饮茶后,不再客气,单刀直入问。

    “林叔,傅揚那场车祸,韩叔...”

    她怕林叔误会,索性坦白,把赵医生给她介绍心理医生和检查结果告诉林叔。

    她直言,既然怎么检查都不存在问题,只有可能是心结未解。

    她想知道,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叔犹豫片刻,叹了口气。

    “少爷对韩叔有很深的感情,先夫人去世之后,一直是韩叔陪着少爷,好几次没有韩叔,少爷只怕活不到今天。”

    温白心里隐隐猜到那个在家里无人提及的宋姓女人,傅揚7岁后的一段黑暗岁月,所以他说的父母想让他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应该是那位女士做了什么事,才让大家如此忌讳,不再看重门当户对,只想让他幸福。

    “您可能不知,傅氏集团和宋氏集团因为一位女士,矛盾很深。”

    “再后来,在筹备N市的商务活动时,宋氏集团的人蓄意安排车祸,对方挟持了韩叔的女儿逼迫他全程配合,但韩叔良心未泯,车祸发生后返回现场救少爷,自己却被燃烧的车突然爆炸带走了生命。”

    此话一落,温白心里顿时明白了傅揚的心结。

    被陪伴自己最多的,最信任的人不得已背叛,对方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得知这件事的他内心应该复杂又矛盾。

    他会认为,韩叔的死是因为他。

    “这件事被妥善处理了。只是少爷心里还过意不去。”

    林叔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韩叔早年离婚,女儿一直跟着母亲,后来又送回来,少爷私下交待我在公司里安排了个不忙的高薪职位,也算是感念韩叔这些年的照顾。”

    温白回想到每每提及韩叔,傅揚那犹豫再三避重就轻带过的态度。

    他应该,把韩叔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了。

    但他也妥善安置了。

    为什么心结还未解?

    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

    林叔开车把两人带回泰云庭之后,把傅揚近日要用的东西搬到了温白住处,说物业反应楼上漏水,淹到了岑旭家里,需要找人处理。

    傅揚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住到了温白家里。

    两人也默默不言的躺在一张床上搂睡。

    又到了一周的周二,听电影活动如期举行。

    当天,傅揚的小提琴也到了。

    温白正抱着他的琴把玩,傅揚忽然像是能看见了般,一把抓住她拿着小提琴的手腕,眼睛仔细眯着想要努力看清她的长相般与她靠的极近。

    她羞红了脸,身子往后倾泻,垂下头蹙眉一手推着他。

    “你干嘛呀。”

    傅揚有些不可置信的猛眨眼睛,又伸手摸了摸小提琴。

    “好像...能看到东西的轮廓了。”

    他的声音抑着激动欣喜,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嗓音澈亮带着磁性。

    “像刚搬过来住时间一样。”

    温白抿唇,质疑地问。

    “就是你以前说的,深灰浅灰交织的画面?”

    傅揚握紧她的手。

    “还能看到更浅的灰色,能看到轮廓了。”

    温白心里一酸,扫视周围,想着仅仅是最普通不过的画面,能看到黑色轮廓他却这么开心。

    傅揚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提琴,他手微微颤,轻轻摸了摸琴板和音柱,将腮托调整好,另一只手拿着弓轻轻放到弦上。

    一开始的几个音简直像锯木头,但很快他找到了感觉和音准,声音逐渐丝滑圆润。

    他放下琴,唇角有些僵硬,解释说。

    “多年没碰,有些忘了。”

    “最近我练练,给你拉曲子听。”

    温白看他一不笑立刻恢复冷傲漠然脸,只有话音带着温度,不由调侃他。

    “干嘛这么正经,你多少年没碰了,哪儿能几天就捡起来。我妈妈说过,这乐器很难的,慢慢来呗。”

    傅揚却不认同。

    “答应你就一定要做到。”

    他收起琴,两人手拉着手出门去听电影。

    温白感觉到随着他视力不断变好,傅揚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比如以前,他总是闷坐着不吭声。

    如今,会把头偏向窗外,看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只是黑白虚影和轮廓。

    她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变好。

    只要看着他越来越好,自己就很知足了。

    这次,温白不再避讳,直接拉着傅揚的手,二人来到活动中心。

    温白发现蒋梅也在,并且蒋梅身边还坐了一个年龄比她小点的男生。

    温白带着傅揚坐到他们身边,亲切地和她打招呼。

    蒋梅听到温白的声音,十分开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着。

    据她介绍,坐在她身边的是她弟弟,叫蒋昊,也是个先天性失明,他还在读聋哑学校,今天是她硬带着来的。

    温白可以看出,蒋昊并不愿意来这里。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抱胸一副防御姿态,小脸一黑,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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