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晚上十点，桃花和兰花被赶去睡觉。
桃花拒绝了兰花让她跟她一起睡的邀请，她径自走向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在那里寻了个空床位躺了下来。
风从楼梯间的窗户中吹来，桃花所躺的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吹得到，这也是许多人不愿意来这里睡的原因。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温度降低，在这里睡觉就会有被冻感冒的风险，尤其是今天还下了一场暴雨，温度更是降低了几度。
床是挨着墙壁放的，旁边就是闪烁着幽幽绿光的自助零食机，对面就是并排的两个电梯。
桃花悠闲的晃了晃脚，这就是她要来这里的原因，只要文华回来，她第一眼就能看到。
等了一会儿，桃花见到的人不多，有的是匆匆赶来送外卖的小哥，有的是要下楼或者上楼的护士和值班医生，偶尔有几个要离开医院的病人家属。
他们看到桃花一个少女默默待在这稍显冰凉的电梯厅时，都会诧异的看上一两眼。
桃花也不在意，兀自出神、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连出现在这里的人都逐渐变得少了，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蓝色牛仔裤，手上还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黑暗中，桃花睁开了眼睛。
“文华姐。”
少女温软的声音响起，文华的脚步滞了一下。
“你是...桃花？”借着自助零食机散发的光芒，文华看清了她的脸。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么晚了，不睡觉吗？”
外面有些路段的积水未退，文华并不奇怪小姨一家会留在医院休息，但深更半夜，桃花一个小女孩跑到这里，就有些奇怪了。
桃花仰起脸，“睡呀，但是走廊上太闷，我来这里透透气。”
原主本来就和这个表姐不是那么亲近，两人对彼此仅限于过年见面的时候说上几句话，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知道自己来安慰文华的举动有些生硬和莫名其妙，但这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她要抓住这次机会，不能再拖了。
所以桃花选择从搭话开始。
“医院就是这样。”
文华说着，拎着袋子在桃花旁边的病床上坐了下来，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从里面滚了出来。
桃花下床，捡起掉落在她脚旁的那个圆滚滚的物体。
她摸了摸那物的表皮，是火龙果。
“给。”
文华道了一声谢，却并没有接过去。
“你吃吧，这是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人在卖火龙果，挺便宜的，正好你振宗哥也爱吃这个，就买了一点.......”
桃花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大哥明天好像还不能吃。”
“那你们吃吧，也挺好。”
文华的声音很沉，即使是平日和她并不怎么亲近的桃花都能感受到那话中的颓丧和沉重。
她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深夜返回医院，可是这个时间汤振宗都睡着了，她不能再去病房里打扰他，此刻无处可去，只能百无聊赖的随便在病房外找个地方对付一夜——
就像前一夜那样。
也许并不想在妹妹面前展示出自己的脆弱，文华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记得你今年高考考的还挺好的，是不是？”
“嗯，六百分整。”
文华有些吃惊，“这么高！那你报的什么学校？”
桃花晃了晃脚，“还没报呢。”
桃花的成绩其实是没有文华当年考的高的，但今年题特别难，这个分数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你怎么还没报？是不是还没决定好学校？那专业呢？专业想好了没？”文华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显然她在知道桃花的分数之后，上心的程度与之前相比不是高了一点半点。
桃花心中一动，她知道文华所在的学校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高校，也许她可以请教一下文华，听听她的意见。
就在桃花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稍显活泼的女声响了起来。
“姐？！还有桃花，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文静穿着凉鞋哒哒哒的走过来，她在姐姐身边坐下，毫不客气的从她身边的塑料袋中拿出一个火龙果，然后剥掉表皮啃了起来。
——只这一个举动就能看出来亲疏远近了，桃花还正拿着刚刚递给她的那个火龙果，迟迟没有动作。
文华关切的看向妹妹，“我跟桃花在这儿凉快一会儿，你怎么也不睡觉？”
“睡不着呗！”
文静的吃相并不文雅，她唇边都是红色的汁液，她也不在意，忙碌的间隙才抬头说了一句。
文华从口袋里默默拿出卫生纸，递给了妹妹。
文静自然的接过，然后招呼道：“桃花，你也吃啊！姐，你也吃！”
她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火龙果，分别塞到桃花和文华的手里。
“静静姐，我有了一个。”
“那就再吃一个！反正这东西是水果，晚上多吃几个也不会发胖！”
这话说的豪迈，让桃花特意打量了她一眼。
和从小成绩优异的姐姐相比，文静就逊色多了。
两人明明是双胞胎，可文静从小学习就很差劲，她也不爱学习，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连技校也不愿意去。
但在长相方面，文静就胜姐姐许多了，她的五官偏向浓艳，粗黑的眉毛、天生的欧式双眼皮、大眼睛、丰满的红唇，是个出挑的美人。
文华的五官则属于寡淡挂，靠气质给外貌加分。
——据说她们是异卵双胞胎。
两人就连性格也各有迥异，文静性格泼辣活泼，文华则安静内敛。
所以汤家的长辈时常感叹，要是姐妹俩的优点能互补一下就好了。
文华在接过去火龙果后，却并不动作。
“我不饿，就不吃了。”
文静嘁了一声，抹了抹嘴巴，“你那哪是不饿啊，你分明是吃不下！晚上没吃饭吧？”
黑暗中，桃花看的明明白白——文静分明翻了个白眼。
世界上最了解文华的，除了文静，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文华很平静的点点头，“是，我吃不下。”
沉默了一会儿，文静说：“姐，我不像你，读过那么多书，晓得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知道人如果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文华苦笑，“别骂了...”
“我可没骂你，我这是关心你啊！”
文静的语气有些无辜，她耸耸肩，干脆脱掉凉鞋，盘腿坐在了床上。
“啊——这样就舒坦多了！”
文静伸了个懒腰，“你就是太能折腾了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折腾着要上最好的高中，上最牛的大学，现在要折腾着要去旅游，喂喂喂，别那样看我啊，我可不是怪你——”
文华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静静，你跟我说，你也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这番灵魂拷问让文静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实说，我不知道。”
文静换了个姿势，把腿伸长揉了揉，“你和大哥都是我最近的人，怪你带他去旅游？还是怪大哥不长眼过马路都不看路？”
她啧了一声，“反正都这样了，就是咱们倒霉呗，大哥才摊上这样的事情，要怪就怪老天，你们，我一个都不想指责。”
文华的目光有些失焦，“可是妈怪我......”
她捂住脸，呜咽道：“妈怪我啊！你没看出来大家对我的态度吗？他们都怪我，他们觉得这是我的错，是我把大哥害成这个样子......”
出事以来，她的坚强终于在亲近的妹妹面前溃不成军。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啦......”文静摸了摸姐姐的脑瓜子，就像她平常哄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温和又有耐心。
这副姐妹情深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感人。
桃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此刻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默默缩了缩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哭了一会儿，文华就坐直了身体。
她还不太习惯在妹妹怀里哭，明明小时候都是文静这丫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的......
“大哥是妈的命根子，更是外爷的命根子，他出了这种事，你还不许他们难过一段时间吗？反正你是她的亲闺女，也是外爷最得意的外孙女，你以后那么有出息，他们还能真的把你当成仇人不成？”
看文华平静了下来，文静这才将真正想要说的话缓缓说了出来。
文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如果大哥的腿不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就按照医生说的做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到时候给大哥整个义肢什么的，大哥还是能照样走路，就是脱了裤子不太好看，媳妇不好找......”
文静摸了摸下巴，十分淡定的说：“不过没事，大哥娶不娶媳妇，咱也用不着操心，只要他人还是活着就行。”
真正会操心的只有汤继业和汤秀娟、文三五。
“但是......”
文静打断文华，夸张的大叫：“但是什么？姐，你不会连大哥以后娶媳妇都要管吧？！”
“当然不是了。”
文华无奈的笑了出来，“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到那种地步，难免会觉得遗憾。”
那样周正挺拔的人，以后要靠义肢或者轮椅，可不是遗憾么。
“可是姐——”
文静的笑忽然落了下来，“你没有办法保护周全所有人啊，你也没有责任这样做。”
桃花拒绝了兰花让她跟她一起睡的邀请，她径自走向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在那里寻了个空床位躺了下来。
风从楼梯间的窗户中吹来，桃花所躺的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吹得到，这也是许多人不愿意来这里睡的原因。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温度降低，在这里睡觉就会有被冻感冒的风险，尤其是今天还下了一场暴雨，温度更是降低了几度。
床是挨着墙壁放的，旁边就是闪烁着幽幽绿光的自助零食机，对面就是并排的两个电梯。
桃花悠闲的晃了晃脚，这就是她要来这里的原因，只要文华回来，她第一眼就能看到。
等了一会儿，桃花见到的人不多，有的是匆匆赶来送外卖的小哥，有的是要下楼或者上楼的护士和值班医生，偶尔有几个要离开医院的病人家属。
他们看到桃花一个少女默默待在这稍显冰凉的电梯厅时，都会诧异的看上一两眼。
桃花也不在意，兀自出神、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连出现在这里的人都逐渐变得少了，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蓝色牛仔裤，手上还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黑暗中，桃花睁开了眼睛。
“文华姐。”
少女温软的声音响起，文华的脚步滞了一下。
“你是...桃花？”借着自助零食机散发的光芒，文华看清了她的脸。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么晚了，不睡觉吗？”
外面有些路段的积水未退，文华并不奇怪小姨一家会留在医院休息，但深更半夜，桃花一个小女孩跑到这里，就有些奇怪了。
桃花仰起脸，“睡呀，但是走廊上太闷，我来这里透透气。”
原主本来就和这个表姐不是那么亲近，两人对彼此仅限于过年见面的时候说上几句话，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知道自己来安慰文华的举动有些生硬和莫名其妙，但这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她要抓住这次机会，不能再拖了。
所以桃花选择从搭话开始。
“医院就是这样。”
文华说着，拎着袋子在桃花旁边的病床上坐了下来，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从里面滚了出来。
桃花下床，捡起掉落在她脚旁的那个圆滚滚的物体。
她摸了摸那物的表皮，是火龙果。
“给。”
文华道了一声谢，却并没有接过去。
“你吃吧，这是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人在卖火龙果，挺便宜的，正好你振宗哥也爱吃这个，就买了一点.......”
桃花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大哥明天好像还不能吃。”
“那你们吃吧，也挺好。”
文华的声音很沉，即使是平日和她并不怎么亲近的桃花都能感受到那话中的颓丧和沉重。
她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深夜返回医院，可是这个时间汤振宗都睡着了，她不能再去病房里打扰他，此刻无处可去，只能百无聊赖的随便在病房外找个地方对付一夜——
就像前一夜那样。
也许并不想在妹妹面前展示出自己的脆弱，文华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记得你今年高考考的还挺好的，是不是？”
“嗯，六百分整。”
文华有些吃惊，“这么高！那你报的什么学校？”
桃花晃了晃脚，“还没报呢。”
桃花的成绩其实是没有文华当年考的高的，但今年题特别难，这个分数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你怎么还没报？是不是还没决定好学校？那专业呢？专业想好了没？”文华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显然她在知道桃花的分数之后，上心的程度与之前相比不是高了一点半点。
桃花心中一动，她知道文华所在的学校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高校，也许她可以请教一下文华，听听她的意见。
就在桃花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稍显活泼的女声响了起来。
“姐？！还有桃花，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文静穿着凉鞋哒哒哒的走过来，她在姐姐身边坐下，毫不客气的从她身边的塑料袋中拿出一个火龙果，然后剥掉表皮啃了起来。
——只这一个举动就能看出来亲疏远近了，桃花还正拿着刚刚递给她的那个火龙果，迟迟没有动作。
文华关切的看向妹妹，“我跟桃花在这儿凉快一会儿，你怎么也不睡觉？”
“睡不着呗！”
文静的吃相并不文雅，她唇边都是红色的汁液，她也不在意，忙碌的间隙才抬头说了一句。
文华从口袋里默默拿出卫生纸，递给了妹妹。
文静自然的接过，然后招呼道：“桃花，你也吃啊！姐，你也吃！”
她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火龙果，分别塞到桃花和文华的手里。
“静静姐，我有了一个。”
“那就再吃一个！反正这东西是水果，晚上多吃几个也不会发胖！”
这话说的豪迈，让桃花特意打量了她一眼。
和从小成绩优异的姐姐相比，文静就逊色多了。
两人明明是双胞胎，可文静从小学习就很差劲，她也不爱学习，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连技校也不愿意去。
但在长相方面，文静就胜姐姐许多了，她的五官偏向浓艳，粗黑的眉毛、天生的欧式双眼皮、大眼睛、丰满的红唇，是个出挑的美人。
文华的五官则属于寡淡挂，靠气质给外貌加分。
——据说她们是异卵双胞胎。
两人就连性格也各有迥异，文静性格泼辣活泼，文华则安静内敛。
所以汤家的长辈时常感叹，要是姐妹俩的优点能互补一下就好了。
文华在接过去火龙果后，却并不动作。
“我不饿，就不吃了。”
文静嘁了一声，抹了抹嘴巴，“你那哪是不饿啊，你分明是吃不下！晚上没吃饭吧？”
黑暗中，桃花看的明明白白——文静分明翻了个白眼。
世界上最了解文华的，除了文静，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文华很平静的点点头，“是，我吃不下。”
沉默了一会儿，文静说：“姐，我不像你，读过那么多书，晓得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知道人如果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文华苦笑，“别骂了...”
“我可没骂你，我这是关心你啊！”
文静的语气有些无辜，她耸耸肩，干脆脱掉凉鞋，盘腿坐在了床上。
“啊——这样就舒坦多了！”
文静伸了个懒腰，“你就是太能折腾了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折腾着要上最好的高中，上最牛的大学，现在要折腾着要去旅游，喂喂喂，别那样看我啊，我可不是怪你——”
文华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静静，你跟我说，你也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这番灵魂拷问让文静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实说，我不知道。”
文静换了个姿势，把腿伸长揉了揉，“你和大哥都是我最近的人，怪你带他去旅游？还是怪大哥不长眼过马路都不看路？”
她啧了一声，“反正都这样了，就是咱们倒霉呗，大哥才摊上这样的事情，要怪就怪老天，你们，我一个都不想指责。”
文华的目光有些失焦，“可是妈怪我......”
她捂住脸，呜咽道：“妈怪我啊！你没看出来大家对我的态度吗？他们都怪我，他们觉得这是我的错，是我把大哥害成这个样子......”
出事以来，她的坚强终于在亲近的妹妹面前溃不成军。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啦......”文静摸了摸姐姐的脑瓜子，就像她平常哄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温和又有耐心。
这副姐妹情深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感人。
桃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此刻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默默缩了缩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哭了一会儿，文华就坐直了身体。
她还不太习惯在妹妹怀里哭，明明小时候都是文静这丫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的......
“大哥是妈的命根子，更是外爷的命根子，他出了这种事，你还不许他们难过一段时间吗？反正你是她的亲闺女，也是外爷最得意的外孙女，你以后那么有出息，他们还能真的把你当成仇人不成？”
看文华平静了下来，文静这才将真正想要说的话缓缓说了出来。
文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如果大哥的腿不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就按照医生说的做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到时候给大哥整个义肢什么的，大哥还是能照样走路，就是脱了裤子不太好看，媳妇不好找......”
文静摸了摸下巴，十分淡定的说：“不过没事，大哥娶不娶媳妇，咱也用不着操心，只要他人还是活着就行。”
真正会操心的只有汤继业和汤秀娟、文三五。
“但是......”
文静打断文华，夸张的大叫：“但是什么？姐，你不会连大哥以后娶媳妇都要管吧？！”
“当然不是了。”
文华无奈的笑了出来，“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到那种地步，难免会觉得遗憾。”
那样周正挺拔的人，以后要靠义肢或者轮椅，可不是遗憾么。
“可是姐——”
文静的笑忽然落了下来，“你没有办法保护周全所有人啊，你也没有责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