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足足养了数月才好,沙滢说匕首刺得太深,只怕会留疤,隐朝她点头,看着沙滢的带着惋惜的眸光,觉着奇怪,于她而言,就算在脸上留疤又有何妨。

    沙滢是李无派来照顾隐伤势的,其实她觉着倒是没什么必要。从前执行任务时也或多或少有伤落下,虽伤得轻,可此时在她瞧来也无甚区别。

    自来后,山谷中倒是热闹不少,她性子活泼,除了每日给她换药外,其余时间便喜欢在山谷间玩闹捕鱼,说是要隐多补补,隐很少和人长久待在一起,尤其是二人连就寝也在一块儿,初时甚是不习惯,身旁的人翻个身都能把隐吵醒,沙滢不知道,她在睡梦中时,曾多次从险境中逃生。

    待时间久了,隐也稍微习惯有沙滢在身旁了,她虽爱玩,却从不会打扰到自己。

    沙滢来后,隐便不能肆无忌惮在屋中练毒,一则是她不想让人知晓此事,二是怕沙滢一个不甚,被那些毒物咬上一口,自己还要再救她,所以为了省下一切麻烦,隐于山半空中寻到洞穴,白日里就待在此处练毒。

    沙滢没有武功,上不去洞穴那地方。

    出山谷那日,隐原以为沙滢会离开,毕竟自己伤好了,也无须有人照料,沙滢却告诉她,说主子让她日后都跟着自己。

    隐虽觉奇怪,却从不会质疑李无一切决定,二人便一同朝江关城中而去。

    江关虽不算富庶,百姓生活却也算过得安稳。

    一进城,沙滢便拉着隐四处瞧着,丝毫不急着去斥候楼的事儿,不过片刻,就买了一堆吃食,沙滢站在长街上,将一块儿蜜饯塞入你口中,清甜香腻的香气霎时蔓延在唇齿间,是她从未曾尝过的。

    耳畔萦绕小贩吆喝声,隐抬眸扫量一眼,跟上前方的沙滢。

    沙滢路过一间锦衣坊,拉着隐进去,这家店生意颇好,里头站满了人,踏入那刻,便可闻满室胭脂香气,二人刚踏进,便有妇人上前迎客,秀美的面容上堆满笑意,见隐生得貌美便又凑近几步,却被她扫过那眼吓了一道,心有戚戚地朝沙滢说着话。

    “给她挑一声色彩明亮些的衣裙,现下就要。”说着,沙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在妇人面前微晃,那妇人一见双眼放光,忙道,“有的有的,姑娘稍等。”

    话罢,妇人掀帘朝后室而去,隐倚墙而立,视线落在地面,颇有些不习惯四周投来的视线,指尖正摸上那瓷瓶时,就听沙滢道。

    “主子有令,此次前去斥候楼需得隐藏身份,也得隐藏你会武功一事。”

    隐孤疑瞧了眼沙滢,语调微凉,“我不想在此,你想买什么尽快,我出去等你。”还未曾迈开步子,便被沙滢一把握住,“哎,别走呀,我这不是给你挑衣裙么,日后,你就得习惯这样的日子。”

    “主子的命令?”

    “不是。”沙滢刚刚吐出两字,一迈步便朝外走去,一旁的沙滢还在喋喋不休着,“你瞧瞧你这如此漂亮的脸蛋,整日只穿黑多那看我……哎,等等我。”

    见隐离开,沙滢急忙跟上。

    “别走啊,你这得适应常人生活……”说话之际,长剑出鞘,就那般轻飘飘落在沙滢洁白的脖颈间,面前之人目光如冷霜般扫了沙滢一眼,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只是一番好意。”沙滢声线微抖,生怕面前之人一个不悦她便会横尸街头,毕竟隐可是李无身边最厉害的死士。不过她的顾虑显然多虑,隐见沙滢安静下来,手腕轻旋,那把剑便落回剑鞘中,她不会杀沙滢,倒不是因着这两月的相处,是因着沙滢是李无派来的人。

    “带路,去斥候楼。”隐吐出几个字后,直盯着沙滢,经方才那遭,沙滢不敢再言,也安分了许多下来,朝着斥候楼的方向而去。

    与牵机楼不同的是,斥候楼处于坊巷闹市之中,从外头瞧着与酒楼无甚区别,长年有人在朱红大门守着,方圆十里,无人敢靠近。沙滢上前轻扣铜环,两短三长,极有规律,等人前来时,沙滢忽而回头朝隐道,“你叫什么?”

    隐抬眸瞥一眼沙滢,没说话,“在斥候楼的人,都会取个代号,是以颜色为来区分,如今最高的便是玄字辈,我是绿字辈。”

    正说着,便有人前来,沉重木门在寂静之中拉开一道“吱呀”声,接着,便见一男子从里头出来,着一袭灰色长衫,眉眼肃穆,沙滢上前耳语几句,男子微微颔首,朝隐道:“进来罢。”

    说着便转身往前走去,踏入楼内,视线顿时昏暗,身后木门阖上时,发出沉闷哀嚎,在室内回荡,斥候楼很宽阔,一进去便见四根中柱立在正中,上方雕着精美的细纹,闪着流光,跟着灰衫往前走去,穿过角门,视野便陡然开阔,飞檐青瓦,层楼叠榭。

    入门数重后,直抵偏院,左右各三间厢房。“日后这便是姑娘住所,一切事务由沙滢接手。”

    “知晓了。”

    “主子的意思是,姑娘要在斥候楼待上一段时日,待日后换个身份,再回主子身边。”

    隐点头,表示明白。

    在斥候楼修整三日后,便有任务下来,隐刚来,虽说不用去过一遍戒玉堂训练,却得从最下层做起,新来的人都会派人先带着做任务,沙滢便是带隐的那个人。

    近来定王多有动作,有消息传来,定王悄声派人去了南边,似乎有所行动,而隐此次任务便是去南边寻到那人,探查此次前去是为何,任务倒是没多难,只是要寻个人倒是颇为不易。

    隐和沙滢在天落城待了四五日,只知晓那人今日似乎要到这茶馆中取一样东西,至于是何物,便不得而知。

    在斥候楼那几日,沙滢始终没打消过要替隐换衣的想法,软磨硬泡之下隐不胜厌烦,最终点头同意,她隶属白色,沙滢便寻来一套白裙,如冷霜的气质换上白色,倒是如多了分谪仙之气,眉眼间那股肃杀气也隐去不少。

    茶肆靠窗位置,身着白裙和绿裙的少女那处,频频传来叹气之声,隐执行任务时,最需要的便是耐心,为着不出任何纰漏,等待最好时机时,常蛰伏三五个时辰,是以,她只是端着茶盏小口品酌。

    从前的日子大多是风餐露宿,时辰为着追赶杀人,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来到天洛城,她便喜欢上茶,喜欢那个幽然淡雅的茶香。

    茶肆之中,人声鼎沸,茶博士手持铜壶穿梭其间,为可添茶。

    沙滢见面前的人,每日落座便从不多言,她倒是有些怀念从前搭档了,沙滢端起茶盏,轻吹一口气,红唇靠近杯沿,却并未饮下,眸光透过白雾缭绕的茶水。眼神忽而一顿,低声朝隐道。

    “来了。”

    门口处传来几阵细微脚步声,隐偏头回眸一瞥,耳边便听沙滢道,

    隐抬眸扫视那人一眼,头发用冠高束,一身墨青长衫,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掌心有厚重茧子,男子察觉到视线,偏头扫视过来,便对上那双淡漠的眸子,心下警惕。

    “有些不对劲。”

    “什么?”隐难得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惊了沙滢一跳。“派发任务那人当时说只需探查,你细看一下四周。”沙滢闻言抬眸扫视,才发觉这小茶肆竟是卧龙藏虎,左后方那人,露出那截手腕上,红色图腾显出小半截。

    “岑家的人。”见隐一脸迷惑之色,沙滢压低了声线,朝她道,“岑氏一门,近年来,与朝堂多有勾结,行于江湖之中,行径为人不齿,专干缺德的事儿,若非背后有人,早已被人剿灭。”后半句带着几分不屑的语调。

    隐不懂这些盘根错节的牵扯,侧耳微动,便听见用兵刃晃动之声,她此次前来天洛城前,斥候楼管事之人,喂她吃了枚丹药,三月之内,功力全无,为的便是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用了武力暴露自己。

    可眼下凭借多年经验来说,此刻茶肆众人,武力绝不弱于落白,任务似乎已不是她们能完成的,沙滢此刻也意识到此处任务似乎升了一个级别。

    带新人时,一般任务都不会很重要,主要是为着锻炼的目的,沙滢正考虑此次任务是否放弃时,便见墨青长衫男子忽而发难,掌风凌厉,直扑隐之面门,此人面目清癯,双眸如鹰隼般锐利,身形矫健,隐身形一晃,堪堪避开。

    “不知有何处得罪,公子竟这般不讲理,对我俩弱女子下此杀手。”沙滢朝一旁躲开,凝眉道。

    男子瞥一眼沙滢,并不搭理她,攻势更甚,招招致命。茶肆内杯盏震颤,宾客惊惶,纷纷退避,虽眼下无了内力,可身手到底是多年练就。

    隐身形灵动,虽处劣势,却不落下风。二人交锋数合,茶肆中杯盘狼藉,尘土飞扬,她心知不宜久战,暗自思忖对策。

    茶肆内此时唯余数人,视线紧扣交战二人身上,众人原先以为不过是一普通女子,此刻竟在仲景明手下过了十余招,不容小觑。

    众人皆猜测隐的身份,是哪派势力之人,而隐却已逐渐支撑不住,一旁的沙滢急的跳脚,却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掌风凌厉落下之时,就见有人出手了。

    一柄折扇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袭来,将男子攻势接下,隐瞅准时机往一旁滚去,再起身时面容上多了几道划口,血珠顺着下颔滴落,落在白裙之上,宛若芍药盛开。

    男子眉头紧蹙,收回手,朝出手之人冷淡瞥去一眼,“你是谁。”

    “这位壮士,如此对一弱女子下手,若是说出去,只怕惹人耻笑。”声线温润清朗,如山间鼓鼓溪流,隐抬眸瞧去,只见那人一袭湛蓝银丝团袍,眉眼间溢着淡淡笑意,端的是芝兰玉树。

    折扇轻摇时,又平添几分风流倜傥。

    说话间,沙滢急忙过来查探隐的伤势,怒骂道,“你是那个门派的,瞧着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竟如此行径。”

    “哈哈哈哈”至门口那处忽而人大步踏入,众人目光随之而去,听那人道,“看来今日是没来错,此处竟如此热闹。”说罢视线随之落在隐和沙滢身上,语调轻佻,“竟还有两位貌美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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