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许久,洛越总算是把晏深的眼泪止住了,这才回过神来施法将人送回了竹屋。

    “这个点儿,估计百草铺也早就关门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能回房拿了几瓶上次顺带买的伤药,想着先找郁离他们给他检查一下,好给暗处的伤口上个药。

    结果刚迈出房门,她就和仰着头瞪她的小白虎面面相觑。

    “你怎么又化出法身了。”洛越无奈地把药瓶塞进玉牌,蹲下身冲小白虎扬了扬下巴,“跑出来干什么?”

    小白虎比之前稍微长大了一圈,却更加粘人爱撒娇,一个劲儿用头蹭她膝盖。

    “回去睡觉吧小祖宗。”洛越一把将他抱起来,再次将其送回了竹屋的床上,还贴心给给他掖了掖被角。

    可是小白虎仍旧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咬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松口吧,求你了。”洛越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我又不能陪你睡。”

    万一在夜里他又变回了人身,那她上哪说理去?

    小白虎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尾巴一摇一摇,可怜巴巴地蹭了蹭她的手。

    湛蓝的眼珠像两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可恶,居然还想萌混过关。

    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洛越冷酷地收回了视线,转身就走,行至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尾巴都要摇出花儿了。

    “你说说你,”她忍无可忍地敲了敲他的脑壳,数落道,“大晚上跟陌生人坐在大路上喝酒,走路上还能摔跤,没上药又变回了法身,三番两次打扰我休息,猪扒皮黄世仁都没你能奴役打工人!”

    小白虎居然皱了皱小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委屈。

    洛越于心不忍,还是将他抱进了怀里,往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躺,开始和小白虎大眼瞪小眼。

    *

    翌日清晨。

    韩箬萱在竹屋中打坐一宿,将周身真气运行了整整七十二圈,醒来时一扫前几日风尘仆仆的憔悴,神清气爽地走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躺在椅子上的洛越披着一身晨露打了个哈欠。

    “仙……”不等她叫出声,对面那人就将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韩箬萱点点头,转身往竹林去了。

    洛越一手给白虎顺毛,一手给他挠下巴,经过一整夜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将这只爱熬人的虎哄睡了过去,这才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房间、塞进被窝。

    然后她回屋倒头就睡,竟久违地做了个梦。

    *

    漫天飘雪。

    她站在一个圆形的高台上,台子被三十六道符咒封住的法柱围了一圈。

    伤痕累累的少年倒在台子中央,一个壮如铁塔的武夫随手擦了擦自己拳头上的血迹,冲着四周的看客抱拳行礼。

    “打死他——”

    有人在喝彩声中起哄。

    武夫抬头看了看高居上首的家主。

    “连凡夫俗子的拳头都抗不过,”那人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匕首,薄唇轻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随后,他把匕首扔到随从端着的木盘里,起身准备离开:“雪下大了,赏过后便让大家散了吧。”

    武夫得了家主赏赐的金匕首,叩头遥遥谢恩,喜笑颜开地退下了。

    看台上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只余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倒在雪地里,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洛越走过去,在少年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睫毛很长,此时被几片雪花眷顾,沾染上了洁净的白。

    她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却像个魂体一样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脸。

    *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洛越还没能从那场大雪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己眼角居然有湿意。

    她随手抹了一把脸,起床,开门,然后被一动不动伫立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师父。”晏深原本在运行真气,一听到开门声就睁开了眼睛,犹豫着叫了她一声。

    洛越扶着门框缓了口气,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有点哑:“你站在这儿干嘛?”

    熬人熬上.瘾了吗?

    “昨日是弟子的错,害师父操劳了。”今夜无月,晏深整个人都隐在漆黑的夜色里,微微垂着头,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影子。

    洛越拿出一根红烛,打了个响指,“噌”的一下点燃了火苗。

    “你没摔到哪吧?”她把蜡烛往晏深脸前举了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晏深微微眯了眯眼睛,适应了蜡烛的光亮后才察觉到洛越眼角没被擦干的眼泪,一时有些愣住了。

    “嗯?”洛越见他不答话便抬头看他,后怕地追问,“不会真摔伤了吧?伤哪了?”

    晏深不自然地往后稍退了半步,摇头道:“没有。”

    洛越想起他昨晚那默默流泪的模样,实在不大相信这话,但是她也不能直接拽着人去检查,便将那堆伤药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嘱咐道:“有伤一定要记得上药。”

    “好。”晏深点点头,心里却仍旧在意着她眼角的泪水,结合着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问了一句,“师父可有摔伤?”

    洛越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那撞得自己脑袋疼的胸肌,不自然地咳了两下,断然否认:“没有。”

    然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颇具慈爱色彩的微笑:“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晏深沉默了一下,说道:“师父,现在是寅时。”

    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洛越“扑哧”一下把红烛吹灭了,借夜色遮掩自己的尴尬:“这样啊。”

    晏深微微弯了弯唇角:“师父想喝粥吗?我昨日刚买了食材,可以做瘦肉羹。”

    洛越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以前,似乎、大概、貌似、好像是对他有点过于冷淡了,虽然她本意是为了规避原著那该死的不可言说的剧情,但是她好歹是个挂名师父,总是恨不得井水不犯河水,的确有点过于绝情了。何况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能放着不管,平日里再摆这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也太口嫌体正直了。

    而且,目前男主成长态势一片良好,丝毫没有长歪的趋向,更说不上记恨她什么,如果这时候转变工作思路,打打人情牌,说不定将来他真能成为一个温良恭俭让的五好青年,更犯不着千里迢迢来杀她了。

    “师父?”晏深见她半响不说话,便唤了她一声。

    洛越回过神,冲他点点头:“好啊,辛苦你了。”

    晏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听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便抬脚往厨房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很快就做好了,师父你稍坐片刻。”

    “等一下。”她又把人叫住了。

    晏深顿步回首:“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你前日答应给别人带的糖,记得送过去。”

    “师父放心,弟子昨日醒来便送过去了。”

    “哦,那没事了,你去吧。”

    看着这人匆匆走向厨房的身影,洛越心里愈发不忍,觉得自己之前那不闻不问的态度实在不配为人师表。

    孩子从小吃苦挨打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跑到这儿,她理应多关怀一点。

    何况她的小徒弟乖巧听话懂礼貌、勤奋真诚待人好,心里委屈了也只会默默地哭,和原著里那个野心勃勃算计满满的男主相去甚远。

    剧情是死的,人是活的,选择不同,路上的风景也大有不同,怎么着也不能事先就一棒子把人打死。

    她之前先入为主对他抱有偏见,的确不应该。

    *

    晏深不太记得自己酒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清楚地感觉到,自那天起,师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了。

    以往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几乎碰不到面,就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样。

    但是如今,她不仅主动指点他的修行,还时常待在院子里,偶尔还会和他一起吃饭,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从前的冷淡和疏离仿佛是一团轻薄的云雾,风一吹,便散了。

    他没有去探究原因,只是觉得,在追着她的背影往上攀爬时,能看到她回眸一笑,已经很好了。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

    *

    白河堤,杨柳桥边。

    花灯节在即,路边多了不少挂着各式各样彩灯的摊子。

    “等你很久了,我的好老弟!”

    晏深一听到这个声音,便想撒腿就跑,奈何淮若风如鬼魅般转眼就飘到了他跟前,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挑眉道:“怎么喝了我的酒就翻脸不认人了?”

    “多少钱,我还给你。”晏深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别这么生分嘛,”淮若风想去揽他的肩膀,却被人躲开了,他也不嫌尴尬,笑道,“哥哥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晏深果断拒绝:“没空。”

    “哎,你听我说完嘛,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淮若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们洞天最近去了个客人,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行。”

    晏深瞥了一眼那封被精心封好的信,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师父的客人,我不能冒犯。”

    “送一封信而已,怎么就冒犯了?”淮若风皱了皱眉头,也不费口舌了,干脆将自己的方寸之物——灵线锦囊解下来递给他,“里面是我百十年来的私房家底,你随便挑。”

    晏深没接,转身就要走。

    “慢着!”淮若风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有点儿急眼了,脱口就说,“你对你师父……”

    这不明不白的半句话居然有奇效,刚刚还不为所动的少年瞬间顿住了脚步,侧身回头。

    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人看,像是无底深潭上那一层静静的死水。

    冷汗顺着淮若风的脊柱就“唰”的落了下来。

    “别急啊,我什么也没说。”他本无意揭露别人心事,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便往前一步,好声好气地劝说,“我的意思是,你把我这封信带回去,先去问过你师父,要是她同意了,你就帮我转交,要是她不同意,你再把它带回来还给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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