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我心里慌得紧……”

    张教头家,林娘子双手紧紧绞着手帕,面色发白,紧张到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作为丫鬟的锦儿此时看上去倒是很镇定,开口道:“娘子,有曹大官人和智深大师在,娘子怕什么呢?”

    “我……我怕演不好……坏了叔叔的大事……”

    “那……娘子坐在那里便好,剩下交给锦儿便是……曹大官人吩咐娘子的话,锦儿也记熟了呢!”

    “锦儿,你还小。”

    “娘子,锦儿不怕。”

    日上三竿,高衙内和他的几个爪牙如往常一般,耀武扬威到了张教头家,用力砸响了门。

    “看,又来了。”

    “老张生了个好闺女,可却也惹来了大祸。”

    “我看不如从了那高衙内,去太尉府上享受,岂不舒服。”

    一听动静,街坊邻居便开门开窗瞧起了热闹。

    “又是你们?再来我可报官了。”张教头一如往常那般板着脸,手里拄着根哨棒。

    “报官?那你看看有没有官来捉拿本衙内……”

    高衙内站在爪牙后面,他可是知道这老倌也是教头的,别看人老了,手上力道却是不小。

    很快,不少街坊邻居都出来了,远远地指指点点看老张家的热闹。

    人多眼杂,这便是曹杰用计,不硬来的缘故。

    “哼!”

    张教头冷喝,持哨棒挡在门口。

    这时,张贞娘单薄的身子出现在了院子里,望着高衙内道:“我若从了你,能放我相公吗?”

    高衙内一看到林娘子,眼睛都直了,立刻点着脑袋:“放,绝对放过,你若从了本衙内,让林教头回来继续做教头都行。”

    “那便好,我从了你便是,但你要说到做到。”

    林娘子转身走入屋内,在门口又回首望了高衙内一眼。

    高衙内只是个俗人,说不出什么高雅的诗词出来,只知道这一个“倚门回首”,将他的心都整个融化了。

    “我今天就想……”

    说着,抬起脚步就向门内闯去。

    “爹爹,我意已决……”屋内又传出林娘子的声音。

    张教头用哨棒敲着地面,长叹一声:“作孽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都进来,都进来,挤在外面,让人笑话吗?”

    “是啊!都进来都进来,岳丈,你消消气。”

    一众爪牙都入了院子,打趣笑道:“衙内,你今天做新郎,我等可要讨一杯水酒喝。”

    “是啊!是啊!没酒我们可要闹洞房了。”

    高衙内心里跟猫抓的一样,掏出银子丢过去,急躁躁道:“自己去卖酒肉,别来打搅我的好事。”

    “有酒就行。”

    张教头关好了门,气道:“别出去了,家里就有几坛酒,你们拿去喝吧!”

    “甚好!”

    “娘子跟了衙内,老丈你就等着享福吧!”

    一众爪牙去喝酒自不提,高衙内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二楼闺房,搓着手急道:“娘子,我进来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迷醉。

    高衙内正准备扑上去,突然想了想,朝着坐在床上的林娘子施了一礼:“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坐在床上的林娘子身体微微颤抖。

    陪站在一边的锦儿大着胆子开口道:“衙内,娘子既然从了伱,为何毛毛躁躁地上来。你明日用一顶轿子将娘子接到府上不行吗?”

    高衙内哪里还忍得住,而且,接到府上做小妾那有何趣味!

    若是那林冲回来了,和娘子破镜重圆,这才好呢!

    高衙内干笑了几声:“我实在太思念娘子了,这半年来茶不思饭不想,你看,都瘦了半圈。”

    锦儿望着他那白胖的身体,嘴角直抽搐。

    “你这丫鬟,愣着做甚?还不去取些酒水来,本衙内今日要和娘子喝個交杯酒。”

    刚刚还想着怎么下药,这高衙内竟然自己主动提了出来,锦儿笑着道:“我这便去取,这可是一坛好酒,江南的女儿红呢!”

    “女儿红好,应景!娘子……”() ()

    高衙内朝着林娘子伸去了魔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跟了本衙内,包你欲生欲死,乐不思蜀……”

    “衙内,酒来了。”

    林娘子见蒙汗药到了,怕一杯药不晕他,开口道:“你若真想为我好,便先自罚三杯。”

    “不要说三杯,便是十三杯,三十杯都行。”

    高衙内嫌弃倒酒太慢,咕噜噜便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痴痴地望着林娘子。

    “锦儿,你去准备热水,给衙内沐浴。”

    “这么麻烦?你看,天色不早了……”

    “好好好,我依你。”

    在热水的激发下,安眠药的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衙内,你再喝一杯……衙内?衙内?”

    锦儿推了推死猪般的高衙内,开心道:“娘子,睡过去了,果然睡过去了。”

    一楼,一众大汉也同样打起了鼾。

    张教头见所有人都放倒了,高声道:“还要酒?好好好,我给你们买酒去。”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停在张教头家门前,七八个汉子一边向张教头道喜,一边走进屋内。

    很快,曹杰搀扶着高衙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林娘子和锦儿,扬声道:

    “兄弟们,你们在这里喝酒,我送衙内回去。”

    “去吧!去吧!衙内今日太高兴,喝醉了,可别忘了入洞房。”

    “哈哈哈哈……”

    张三李四等人在屋内一阵大笑,接着,装作高衙内的爪牙,划拳的划拳,吆喝的吆喝,好不热闹。

    外面不少看热闹的,见这场景,哪里会想到高衙内被绑架。

    马车出了巷子,入了大街,融入车流,接下来就简单了。

    入夜,曹杰与林娘子一家已经出了东京城,马不停蹄往山东而去。

    而在东京城内,曹正、鲁智深以及张三李四等人趁着夜色将高衙内送进了无忧洞。

    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写道:京师沟渠极深广,亡命多匿其中,自名为“无忧洞”;甚者盗匿妇人,又谓之“鬼樊楼”。

    无忧洞里藏的人最早以前是一群乞丐,无处藏身就只好下到地洞阴沟里面躲避寒冬,结果呢!

    他们竟然把地窟经营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并不断地挖掘扩大。

    一百年间,竟然庞大到朝廷都不能铲除的地步。

    于是一些江洋大盗就以地窟为据点,女干淫掳掠无恶不作。

    “行了,就这里吧!”

    鲁智深将还在昏睡的高衙内扔在了地上。

    张三凑近了说道:“师父,将他丢在这里,我看还是便宜了他。不如,我割了他的雀儿,叫他这个花花太岁再也做不成,岂不妙哉。”

    鲁智深抬头看向无忧洞幽深的黑暗,感知到若隐若现的人类气息,颔首道:“曹家哥哥说要留他一条性命,你看着办。”

    “师父,我手里这把刀快着呢!”张三狞笑一声。

    曹正刚想说你刀岂有我刀快,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开口,割他那胯下二两肉,岂不脏了自己的刀。

    过街鼠张三手起刀落,“咔嚓”一声。

    昏睡中的高衙内痛得惊醒了过来,“啊”的一声,在地上乱滚。

    “走!”

    等鲁智深等人离开不久,他终于从剧痛中缓过气来,伸手在血淋淋的胯下一摸。

    “娘啊!”

    “我的娘啊!”

    “没了!”

    “鸟……”

    “……没了!”

    随着他的哭嚎,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影,吹亮了火折子往高衙内脸上一照,见他生得白白胖胖,不由大喜。

    鬼樊楼盗匿妇人淫乐不假,可无忧洞里更多的还是乞丐、盗贼……他们拍花子、盗窃,采生折割,无所不用其极。

    这几个邋遢鬼齐齐围了上来,抓起一把草木灰便按在了高衙内的伤口上,然后捂住嘴、抬起他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三扁不如一圆”,白白嫩嫩的高衙内入了无忧洞,想要完完整整出来,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以及高俅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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