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那家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苏生镇静道。

    他刚趁着这三个小孩儿上课,给那个答应他条件的人寄去了信。

    信刚一寄出,他们竟来了。

    “刚去给他寄信了吧。”陆星璇走进这间晦暗无光的屋子,“有没有关系,不应该问你吗?”

    不知为何,短短两句话让他徒然生汗,小小的个子生出比他好高大的气场。

    “你做了对不起楚教习的事,还想着狡辩?”陆星璇缓缓道。

    冯玉墨和秦越山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都发生了甚么?你们在我认真听讲的时候发现了甚么?秦越山无助地看着冯玉墨,妄图用眼神使对方看懂自己的想法。

    冯玉墨耸了耸肩,不过陆星璇又是怎么知道苏生去寄信了?

    “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苏生突然爆发,“是他!是他炸了我!”

    骤然,他闭上了嘴,绝望地闭眼,“你们都走吧,这事我来处理,你们还小,不懂。”

    陆星璇眯着眼,道:“你欠了人情,还想让人家去说自己冤枉楚教习,恐是不好办吧。”

    苏生瞪大眼睛,全然没了上午恐吓冯玉墨的神态,脸上尽是癫狂。

    “我能怎么办!都是百里一族,说好帮我为母亲复仇,却借着庆功,灌我酒问我账本在何处,一时犯浑……就说了出来。”

    苏生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同出一家,他们为何要这样待我,我对不起教习……对不起他……”

    到了后面,尽剩呜咽声。

    “先别疯。”陆星璇冷静道:“你可知,账本有几本?”

    “仅有一本。”苏生颓废道。

    “就没其他记账的?”陆星璇记得前世看的书中有提到专门有记录官府拨款的本子。

    苏生猛地抬起头,“对,还有它!在哪呢在哪呢……啊这!”他从一堆厨具后翻出来一个本子,“教习曾让我把每次官府拨款斗记录在册,由我保管!这个可证明教习清白!”

    刚还大吵大闹的疯子瞬间变成了个开心的孩童。

    “且慢。”陆星璇制止道:“你复仇可杀人了?”

    “未曾。”苏生对出谋划策的陆星璇恭敬起来,“我苏生从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借着那人的手报复了仇人罢。”

    陆星璇点点头,这才放他去官府救楚教习。

    “你不怕他中途被人杀害?”冯玉墨看多了话本小说,生怕苏生在半路被所提的杀害,而担忧道。

    “他不是寄信了嘛,证明苏生知道他不在镇上,况且这里官服不远,这会恰好是巡更令的时间,路上有人巡查,怕什么。”

    陆星璇脑袋里还在想今夜该如何和这些小男孩儿一起睡,作为女子,她倒不好意思,可现在男装,她得装作不在意,但有点难。

    秦越山连忙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去寄信?又和新来的那家有勾结?”

    陆星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他脚上有泥,且冲向我们时,掉下了绣球花的花瓣,整个镇上就他们家种了,也唯他家门口有个信箱。”

    “至于勾结嘛,不都信百里?相互帮衬对苏生来说是最为渴望了,故此也会轻信他们的话。”

    秦越山抚摸下巴,“百里家善行商,多是狡猾之人,利用苏生这一点,去对付他最亲近的人,实在可恶。”

    橘红色的夕阳向远处延伸,归鸟盘旋,冯玉墨望着天上的鸟儿,双手撑着后脑勺。

    他嘟囔道:“这苏生也真真是奇怪,时而温柔可亲,时而冷漠疏离,像两个人似的。”

    两个人?陆星璇盯着下垂的悬日,或许还真是“两”个人呢?

    书院的楼舍已是许多年前的产物,只有两层,陆星璇恰好与冯玉墨和秦越山一舍。

    一舍五人,床是砖头筑起,横着一排,铺上被子就成了床。

    屋内设有桌子,纸窗下摆着烛,已然只剩半截,因着穷,那被子也是缝了不知多少补丁,和陆家的被子一般无二。

    冯玉墨看她摸着被子,道:“被子每生皆有,若是嫌弃,可像我一样从家中带来即可。”

    陆星璇往冯雨墨的被子看去,崭新且厚实,有钱真好,她感叹想到,女版《送东阳马生序》罢了。

    她叹了口气,收拾起行李来,她的衣物不多,将将好能将柜子塞半个,不料,不知什么东西砸到她的手臂,陆星璇吃痛地叫出声来。

    她看向砸东西的那人,瞧着衣着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那人瞧见陆星璇看他,嘴一撇,憋出去,“你谁,为何来我舍。”

    冯玉墨瞅着发展不对,立马站到陆星璇旁边,嚷嚷道:“他是新来的,元楼你可别欺负人家!”

    原是镇上最富有的元家独子,陆星璇垂下眼眸,捡起东西,狠狠砸向他,有钱她也不怕。

    “你!”元楼被砸到手,气得想冲过去,结果冯玉墨拳头一伸,他就停住,怒地只把东西往地上丢,就冲出了门。

    “又回家了,真真是个离不开家的娇气少爷。”冯玉墨扮鬼脸略略略了几下,转头问陆星璇有没有事。

    陆星璇摇了摇头,还想继续整理,手却被一股温热包裹,秦越山拉住她的手,细心掀开衣物,从柜中拿出一个罐子,轻轻抹在她的伤处。

    早上的伤到现在都没能消下去,陆星璇此刻感受到一股清凉从痛处传来,疼痛消减不少。

    “多谢。”

    秦越山摇摇头,眼神温柔,道:“你不用担心元楼会走丢,他很少来楼舍,现在应是跑回家了。”

    “没担心,他死活无关我。”陆星璇冷淡道,讲真,她对这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生了些厌恶,动不动就打人,怕是缺些教训。

    秉烛夜读,她看了状元郎的文,真真是被经验住,单是简单的一句防水工程的话,就已让她震撼。

    若想当状元,还需加把力。

    想着,抬头远眺,点点星光似萤火虫般,在无尽长夜闪烁,才觉已是深夜,该入睡了。

    因着苏生速度迅速,刚呈上去证据,今儿一早,楚教习就和苏生一前一后来了书院。

    “教习。”陆星璇作揖,她递去一筐草药,道:“这是我大姐送来的治腿疾的草药,牢中潮湿,想必教习腿疼需要。”

    昨日陆星璇找苏生时遇到了陆星清,把需求一说,今儿一早就收到了要的东西。

    楚教习望着这一番心意,心中数不清的感动,他道:“多谢。”

    他知晓自己从不会看错人,苏生对给其母报仇而不小心被人哄骗,虽愚但孝,好在愿改正,找到那本子救他出来,也诚心道歉。

    陆星璇不忘恩情,愿为他忙前忙后,不仅点醒苏生,还察觉自己患有腿疾。

    都是好孩子,他摸着胡子,满意地笑了。

    “楚教习,昨日这些学生上课时讲话,还有三个早上逃了温习课。”林教习笑容淡淡地递给他一个本子。

    遭了,陆星璇心下一惊,老狐狸!

    她不知教习如何处罚人,但总归没有好下场,想着偷偷溜。

    “陆行悬。”果然,楚教习翻完本子,沉着声音道:“我前日夸你文章写得好,昨日就敢逃课讲话,是不是下一刻就要上我脸了?”

    陆星璇试图狡辩:“教习,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夸我了,更何况……”

    “找这些,一起去扫书院,再抄一遍中庸,抄完我过目。”楚教习一句定夺,不给她多的时间解释。

    看着这一幕,苏生笑出声,蓦地又想起自己干的事,即使被原谅,他也……

    于是他道:“教习,我自请辞去书院厨子职位,我辜负了教习一片好心,我对不起教习。”

    “你这孩子。”楚教习摇了摇头,伸手扶他起来,“虽然蠢了点,可念在你出心是为母亲报仇,我也就原谅了你,即使没出来,我也不怪你。”

    “至于辞去这职务,我不允,你走了,谁还能拥有和你一样的手艺?给你这次改正机会,下次就不要再犯,也不要否定自己罢。”

    楚教习弯着眼睛,慈眉善目道。

    “可教习我的身体……”

    “一日没伤学生,我就留你一日,读书人不做绝人之路。”楚教习道。

    陆星璇装作没听见,苏生的情况她也明白了大概,只要不是他自己提出来,她也不能说甚么。

    “还杵在这干嘛?让我这老骨头去给你找人?去给你扫书院?”楚教习哼出一身。

    “学生这就去。”陆星璇瞥了一眼站在楚教习后的林某人,作了个揖就离去。

    她可听过冯玉墨说过这林教习人极好,从不举报人讲话,今日这一出,怕是在针对她。

    从昨天上课说她,到现在的打她小报告,这人究竟想做甚么?

    “百里家搬走了。”那熟悉的腔调令陆星璇顿感不适。

    “林教习好。”陆星璇面无表情道,“他家搬走就搬走,我们毫无关系,告诉我做甚么呢教习?”

    忽地,她气不过,道:“教习为何针对学生?敢问学生是做了对不起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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