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愣住,看向来者,竟是个不认识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冯玉墨率先发问,道:“我们当中可是谁惹你了?”

    那人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们。

    眼神中莫名带着怨气和恨意,冯玉墨被盯得发毛。

    “要不我们先走?”冯玉墨小声询问。

    他倒清楚二人性格,绝不会主动招惹他人,自己也未曾见过他,与其在这可能会被继续骂,引得路人旁观,还不如早些离开。

    陆星璇看了眼那人,蓬头垢面,衣物上还残留些脏污,但在此冬日,却又有厚实的衣物,许是走丢不久?

    听到冯玉墨的话,她点头离去,想着定会有人来寻他,倒也不是自己不愿帮助他,只是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

    却不料,三人抬脚离开,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们谁认识他啊?”冯玉墨问道,他瞧着眼生,近日也未曾出去干甚么坏事,只得问其他两人。

    秦越山摇摇头,这些时日他也只是埋头苦读,鲜少出门。

    俄顷风卷,三人猛地一抖擞,冯玉墨实在受不了,道:“我们不如去酒楼好生吃一顿,恰好我爹给了不少银两,就当我请你们了。”

    “那个,我想让那人跟我们一起可以吗?”冯玉墨又道。

    往日里,都是冯玉墨请客,陆星璇二人辅佐他学业,听此,也没甚么意见。

    冯玉墨顿时兴奋地转过身,跑去将他推过来。

    那人虽神情慌乱,却未曾挣脱冯玉墨的动作,似是知道冯玉墨是好人,故而乖乖地跟在身后。

    “真是奇了怪了,刚刚骂我们的时候,那眼神凶得跟山野上的狼似的,现在有温顺得不得了。”

    冯玉墨吐槽道。

    四人进了如月酒楼,照例点了三盘菜。

    正等时,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阿林!”声音中夹杂着欢喜。

    那人像是听到甚么指令般,猛地跳出椅子,发出杂乱声音,却好似没听到般,朝叫他的人方向奔去。

    这番动静惹得店中不少人围观,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脸。

    “在下姓许,名未寄,此人为我仆从,多谢三位郎君愿给他留了口饭吃。”叫阿林的那人走过来,作揖道。

    而阿林温顺地跟在其身旁。

    他们也没问为何阿林不似常人,为何会走丢,想到既然不愿提,那自是秘密,知晓多了,麻烦就来了。

    不过冯玉墨倒是有个疑问,道:“为何他会无缘无故骂我们杂碎?”

    许未寄怔然,转而笑道:“阿林刚学会说话没多久,许是只记得教他的人说过,也就对着各位说出来了,我替他说声抱歉。”

    “这顿饭钱就由我来请吧,还得多谢你们。”许未寄眉眼弯弯,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

    既然有人愿请客,没多少钱的三人也就欣然同意。

    陆星璇看着总是笑眯眯的许未寄,又回想起早些时候在马车上见过的样子,暗想此人恐是没那么好相处罢。

    许未寄又给他们多点了些菜,付了钱后,道:“三位郎君慢吃,我们还有路程要赶,就先走了。”

    语罢,携阿林出了门,只见风雪交加,门口杵着的仆从跟在身后。

    许未寄表情忽地一冷,语气淡然,道:“把教阿林说杂碎的人丢出去吧。”

    此话一出,两位仆从心中为那人默默默哀,此丢非普通人家所说的丢,许家手段了得,此事定不会善罢。

    “走吧,爹他们应该等急了。”许未寄登入马车,阿林抱住他的貂裘,乖乖进去。

    积雪万里,车辙压过,复又重积。

    楼舍书案,不知见过多少烛泪,翻过多少书籍,见总角孩童入少年,圆润脸蛋逐渐锋利,才使人觉时光无痕却有痕。

    “行悬,楚教习叫你去找他。”

    两年光阴,当初胖得腰带都得做大一号的冯玉墨已然瘦了不少,他欣喜地冲进来,喊道。

    陆星璇给秦越山讲完最后一点思路,淡然起身,“好。”

    “诶行悬,你说我何时能高过你啊?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却比我们高一截。”冯玉墨比划一下,抱怨道。

    陆星璇低垂眼眸,冷淡道:“快了。”

    按照前世所学,女孩先于男性发育,她现在高过他们是正常的,过不了几年,她就矮于他们。

    至于发育,日后再说吧,她如是想到。

    “教习。”陆星璇作揖问好。

    楚教习满意地看着他的得意门生,俊朗的面容,登新科时,最少也能拿个探花。

    他越想越是开心,笑道:“行悬,你自认为你的功底如何了?”

    陆星璇一下明白了楚教习的意思,同石子被投入波澜不惊的湖面,在心中泛起阵阵波澜。

    她毕恭毕敬道:“学生胆大,想去闯一闯童生。”

    两年来,家中危机不断,大房三房轮番针对,爹娘身体每况愈下,陆星璇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学习,可谓是身心俱疲。

    若是参加了童试,也就成为了生员,不说家境能不能改变,至少家里要轻松不少。

    楚教习摸了摸胡子,看着此子,想到曾经她说要读书时,眼神中的坚毅,又想起两年前的诗会。

    年仅八岁的她,能一诗震三县,那句“翻云画玄冬”到如今也是被人赞叹。

    谁说女子不如男啊,楚教习道:“既然胆大,那日后便要闯去霄宸,代我这个老头子,好好看看京城的繁华。”

    童试分为三场,即县试、府试、院试,三者通过,就能获得童生名头,进而参加乡试。

    童试考得不过是些基础知识,三年一次。

    只要陆星璇在二月、四月、八月皆通过,就能在来年八月参与乡试。

    楚教习深知这儿已经教不了陆星璇甚么了,故而希望她能早早考过,前往县学学习。

    陆星璇跪地,重重地给楚教习磕了头,这是她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老师,古人封建,但楚教习愿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的能力极其有限,故而她唯有考过,才能不辜负教习的一片好心。

    “你是极有天赋的,早在去年就可以去参加童试,奈何未到时间,今年去了,来年又可参加乡试。”

    楚教习乐呵呵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未来的新科状元。

    “多谢楚教习栽培。”陆星璇再度感谢。

    林教习这时进来,见此场景,也明白了甚么,故而道:“陆生可别辜负楚教习罢。”

    两年来,林教习不知罚了她多少抄写,她总觉此人不喜她,但没有证据。

    也只能毕恭毕敬道:“也多谢林教习栽培。”

    回去后,陆星璇告知冯玉墨二人此事,冯玉墨高兴地跳起来。

    “我就知你可以!”冯玉墨叉腰大笑,忽而又心情低落,“果然同我所料,你和你姐姐文采斐然,若你姐姐还在……算了,你可别辜负你姐姐啊!”

    他重重地拍了拍陆星璇的肩膀。

    秦越山倒不知冯玉墨所说的事,只是心情微妙复杂,陆星璇肯定先于他们参加童试,他心里早有准备。

    但心里不是嫉妒,而是莫名的情愫,日日夜夜地相伴学习,有时晃神,他总觉陆星璇眉眼总带有女子的柔情和英气。

    偶尔又被这种想法吓到,只觉自己不是人,他心绪实在复杂,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有块巨石堵在那,说不出来。

    陆星璇察觉出他的犹豫,片刻道:“等我好消息,也期待你们能早些来找我。”

    冯玉墨不好意思地抓脑袋,道:“你可别期待我了,我对笔试真真一窍不通,不过我已打算走武官之路了。”

    他十分激动地比划了两招。

    秦越山在话中懂了陆星璇的意思,低头一笑,抬头眼神中带着陆星璇看不懂的意思,道:“我会追上你的。”

    县试要求学子到县衙礼房递交廪保互结亲供单。

    冯桥村离平阳县实在远,故而一大早,陆良山就顶着寒风,驾着牛车,送陆星璇递交供单。

    陆星璇头一次来到冯桥村以外的地方,看着即使寒冬腊月,却依旧人声鼎沸之地,心中不乏感叹差距之大。

    只是此趟竟还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陆水林与其姐陆媛也到了县衙礼房。

    陆水林早在前年,就被嫁到县里的陆媛带到这学习,美名其曰这的书院比白云书院好了不知哪去。

    陆水林依旧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到陆星璇,不免冷嘲热讽一番。

    他挑挑眉,道:“现在就来参加童试,到时没过,可别哭鼻子哦。”

    陆星璇轻飘飘地递过去一个眼神,道:“小弟管好自己罢。”

    “切。”陆水林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乡野来的,装什么。

    诗会那次比试,令陆良近大发雷霆,这才意识到陆水林并没有他口中那么努力,而陆星璇常常霸占魁首。

    向来觉得高陆良山一等的他找上大女儿,托她让陆水林进县里的书院学习,好比过那捡来的便宜侄子。

    陆水林心中暗喜,想着我在县里学了那么久,这回肯定能比过这小子,在白云书院占魁首又怎样?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人!

    这么一想,就好像看到了陆星璇没考上哭鼻子的样子,不禁乐了起来。

    陆媛嫌弃地看了眼他,又看向那个父亲口中所言的便宜弟弟,只觉陆星璇长得干干净净,文静乖巧,更是看不上这个三天两头就被教习叫她去的弟弟。

    陆良山只当这是小孩子的事,没有管,道:“你娘亲叮嘱我的,一会儿让我们去拜拜菩萨。”

    陆星璇只得说好。

    闻此,陆水林也不甘示弱,道:“姐,我们也去。”

    陆媛想到此,忽而脸上秀红,也不在表现出不耐,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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