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祁宁宫早早来了人。

    一队锦衣卫有序排列,迎着来人入了宫内。

    “盈太后。”那人一袭蓝袍,挂着颇为虚假的笑,“出了这等乱子,祭祀之事,可否延缓?”

    鎏金珠帘后,端坐上方的女子不应声,只抬手刮了刮茶沫,便颔首朝身旁的婢女珍珠瞥去一眼。

    珍珠即刻会意,上前一步道:“萧越大人逾矩了。此事圣上已经交于太后娘娘亲手操办,对于此事,娘娘自有法子。”

    闻言,萧越立即撕下那一层假面,笑意逝去,冷声道:“盈太后说的好听,可那件事已经三月有余,引得人心惶惶,而您却没有半步措施,竟还想以神之名诱民欺民吗?!”

    “大胆!”珍珠眉目一厉,呵斥道,“太后之尊,怎是你能出言冒犯的!”

    萧越冷笑一声:“‘太后之尊’?臣为陛下做事,反倒是受了训。怎么,这天下是改姓盈了不成?”

    话音刚落,便传来瓷器碰撞之声。

    那至尊的女子站起身,滚着金边的衣袖一挥,茶盏瞬时落地。

    清脆的一声响,细碎的瓷片擦着萧越的侧脸飞过,划出细微的血痕。

    “‘为陛下做事’?”盈桑桑的语气温和,但是无故掺了叫人牙颤的冷意,“哀家倒不知皇帝派人来协助了。怎么,萧大人冒充这身份……”

    “——是为了那个小青梅?”她笑着,一字一句皆咬的极重。

    萧越在“小青梅”三字一出时,眸中神色一沉:“娘娘慎言。”

    盈桑桑叹了口气,拂开面前的珠帘,虚情假意道:“既然萧大人如此深情,哀家就全了你这情分如何?”

    萧越眉头一皱,正欲辩解,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行黑衣人制住。

    “盈太后,你可知私自豢养军队是何等罪名?!”萧越看着黑衣人,心中大骇。

    座上女子不应声,放下珠帘,遮住容颜,更似雾中花看不真切,他心中不知为何燃起一股不甘来。

    不甘与苦涩交织。

    “我当然知道。”盈桑桑面色一冷,“可你又能拿我如何?带下去。”

    萧越沉默片刻,还未开口便被暗卫带了下去。

    “真是废物。”盈桑桑嗤笑一声,悠悠道,“珍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珍珠福身恭敬道:“奴婢一直铭记于心。”

    盈桑桑满意点点头:“那么,去吧。萧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珍珠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只余下银月在侧伺候。

    盈桑桑半撑着身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银月道:“哀家许久没有瞧过皇帝了。”

    银月会意道:“那奴婢为您梳妆。”

    *

    金銮殿。

    姬云廷正在批阅折子,眉头紧皱着。

    “皇帝。”轻柔的一声,让他诧异抬头。

    盈桑桑只穿了一身翠衣,梳着简单的流云髻。

    她站在那,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也不知道注重自己的身体?”

    “母后来了。”姬云廷放下笔,抬眸看着她,眸中是化不开的冷厉,“可是又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不满意了?”

    盈桑桑蹙眉:“皇帝这是何意。”

    “何意?”姬云廷冷笑一声,“萧越是孤派的。母后心知肚明却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了他,如今倒是来问孤是何意?”

    盈桑桑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憋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沉重起来。

    “还是说正事吧。”盈桑桑率先打破沉默。

    姬云廷眸光暗了暗,语气不乏嘲讽:“母后有何指示?”

    “前几日的一个阍人惨死在南天门,此事,哀家查到了些东西。”盈桑桑淡淡开口,对于他的嘲讽和恶意充耳不闻,“怕不是有人作祟。”

    姬云廷此刻倒是有兴趣了,道:“说说看。”

    盈桑桑低眸道:“那两人一个尸身干瘪,一个得了失心疯。但按常理,如果是鬼怪,那尸身怕不只是干瘪那么简单了,而另一人便无法活下来。”

    不等面前的帝王出声,她忽然行了礼。

    这是多年来,盈太后,第一次对帝王行礼。

    珠饰摇晃,声声脆响,伴随着恳切的话语落下。

    “请陛下,废止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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