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清晨,古寺的钟刚敲满一百零八下,便有客人造访。

    章青步子迈的小,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

    身边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她的胳膊。她站稳了身子,那只手却拽的紧,没松开。

    “急什么?”晋傅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问。

    章青听出来他心情不悦,自是不敢在这儿惹他,连忙答道:“晌午还要喝药呢,莫误了时辰才好。”说完还对着面前的人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声音柔得人心痒,好像羽毛落在心尖,左右飘荡不肯落下。

    怪会撩人的,跟谁学的……晋傅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她:“前日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章青想点头,奈何他抓得紧,只能答了声“记得的”。

    “说出来,”晋傅看着才到胸口的人,俯身贴近她,手指用了力,“朕怕娘娘记性不好,转身就忘了。”

    章青忍着疼,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让我看他一眼,然后我就安心养胎,乖乖给你生孩子。”

    晋傅盯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说了句“记住了”,然后便转身向寺中走去。

    章青忍着心急,小步跟在他后面。

    “陛下。”刚走进院子,便有一主持上前行了佛礼。

    僧人们纷纷出来迎接,章青环顾四周,没找到人,急着往前走,被晋傅一把拽过来,拉入怀中动弹不得。他睨了她一眼,高声道:“朕和贵妃此次前来为她腹中皇子祈福,还要劳烦主持了。”

    随后,章青被他拉着往前走去,刚走到台阶前,起风了,一股梵香弥漫在鼻尖,她仿佛得到某种感应般突然回过头————他身着一袭青褐僧袍,秋风掀起衣角,后面是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姿,一道伤疤落在他儒雅的侧脸上,几般狰狞,他眼里的光依旧澄明难掩心神波动,于尘世慈悲,戒律清规,归于净土,何方极乐,执念佛魔间,皆成空。

    脚刚迈上一层台阶,晋傅便感觉到身后的人不动了,他回过头,看见拉着的这位眼里含着热泪,一动不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难怪呢。

    他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终究是压下这股火在她耳边冷声说道:“别误了正事。”

    章青缓过神,深深看了心心念念的人一眼,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上台阶。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走进屋子,二人来到观音面前,晋傅许愿母子平安,章青许愿厉瑾平安,二人各求各的,让菩萨为难。

    晋傅正求到如胶似漆情意相通时,感觉到袖子忽然一紧,不想理她,袖子就被一直往下拉,快扯坏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松开。”一只冰凉的手顺着袖子缠了上来与他十指紧扣。

    “求你了。”

    晋傅睁开眼冷眼看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求他什么?求他带上绿帽子罢。想到她与那阉人一会眉来眼去,晋傅一股火到了嗓子眼。

    可他还是松了口,“最后一次,一炷香。”

    章青点了点头,忙起身跑了出去,看见她匆忙的背影,晋傅眼神沉了下去。

    顺子在门外等着,看到里面的人跑出来,连忙上前道:“娘娘您慢着点,加小心,常和主持在净空斋等候,奴才为您引路。”

    章青点头,跟着他往山后走去。

    “娘娘,到了,就是这儿,奴才在这儿守着就不进去了。”顺子为她推开了门。

    章青走了进去,看到一人跪在佛前,她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厉瑾”。

    那人回头,还是那般温柔模样,起身对她施礼,“贵妃娘娘,贫僧法号明空。”

    “明空”,章青念着,一滴眼泪从眼眶滴落,落入尘土间。初见之时,他取她姓为名,死而复生,他以她名为姓。

    章青忍住上前抱住他的冲动,悄声问他:“如何逃出来的?”

    厉瑾答道:“是吉安听到那两位将军要火攻粮草,置我于死地,咳…咳咳……便拿走我的玉佩,传了假令,支我出去,替我赴死。”说完又咳了两声,声音清冽,言语间尽是空悲。

    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章青实在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青青……”厉瑾看着眼前的泪人,不知所措。

    旁边屋子里的人喝了一肚子冷茶,听到“青青”二字,眼里淬了火,捏碎了茶杯,扔到地上。

    听到旁边屋子有动静,章青连忙松了手,用袖子擦干净眼泪,道:“是我认错了人,厉总管早就死了,明空大师深悟佛性,必得真法。”

    外面顺子听着旁边屋子的动静,提醒道:“娘娘,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章青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厉瑾,转身打开门。身后传来清朗一声“娘娘,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请娘娘保重身子。”

    门前的人仿佛被定住,过了许久,章青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朝前走去。

    走出大门,便看到晋傅拿着折扇在门前站着,漫不经心说道:“迟了一刻钟。”

    章青说了句“日后不会了”,接着往前走去。

    晋傅看见她红着眼,嘲讽道:“你倒是听他的话。”

    章青忽然想到一事,停住脚步,回身问他:“解药呢?”

    晋傅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自然是要等麟儿呱呱落地之时,若是朕的麟儿有个三长两短的,用不着等到毒发,朕亲手砍了他。”

    章青想他不肯让步,便拿开他的手,朝金辇走去。

    晋傅突然被她甩了脸子,来了火,回头对着顺子吩咐了一句“让他改了法号。”跟着也进了金辇。

    “你又发什么疯?”里面穿出一声惊叫声。下外面伺候的人恨不得堵住耳朵,生怕听到一星半点的,再丢了脑袋。

    “吴不休说过不能行房事,可没说过你不能伺候人。”晋傅把她的手拉了过来,侧头贴上她的脖子,一股热气顺着衣领流入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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