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这段时间很是烦躁,前朝的官员像是闻到腥味的狗,紧抓着桑延这件事不放势必要扯下他一块肉来。

    太子党更是趁机提出种种补偿要求,裕狐永更是步步紧逼,收拢兵权短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越来越散漫的朝堂,温衡叹息要是桑延还在就好了。

    桌案上两堆折子,温衡无奈只能让内侍多拿一盏灯来,然后继续批阅。

    在摄政王被政务烦扰的夜里,一直昏迷不醒的桑指挥使换了衣服奔向宫外。

    大半夜,守备府后院依旧灯火通明。衣着简单的裕狐将军还在习武。

    深秋将至,夜深露寒。裕狐居然还练的满脖子汗流。

    在树上旁观了一会的桑延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出去才不算打扰,忽然听到一阵破风声。

    裕狐永挑起一旁的刀鞘甩向院内最为高大的那棵树。

    一只包裹严实的手轻而易举接住了刀鞘。

    他来了兴趣,“阁下看了许久,不如下来切磋一番?”

    说话时他手中的刀已经蓄势待发。

    一个身披斗篷的人乘风而来,站在距离他不到两尺的位置。单手还给他刀鞘,与刀鞘一同放在掌心的还有一道腰牌。

    裕狐永仔细查验后,趁着递还腰牌的动作试图揭下对方帽子。

    “啪!”

    黑衣人手中刀鞘轻转一圈,拂开他的手。刀鞘被重重拍在他胸口。

    裕狐永被推的后退一步,随后端正神色。

    “不知阁下在暗卫中是什么职位?”

    桑延:“统领。”

    对方这才弯腰行礼,语气也更加真挚。

    “陛下不是说统领在外执行任务?”

    桑延:“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不回来难道等殿下被将军害死再回来么?”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裕狐永自认这段时间一直为了太子奔波。而这位不曾相助过一丝一毫的统领上来就指责他们坑害太子,简直是在羞辱他们。

    他还没反驳,那位统领又开始下命令了。

    “朝中的动作都先停下,一味的给摄政王施压只怕物极必反。”

    裕狐永不同意。

    “摄政王重臣伤了太子,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给殿下解除紧闭。要是操作顺利的话,一举让殿下参政也不是不可能。统领行事恐怕太小心了!”

    桑延想揍裕狐永一顿的心蠢蠢欲动,她不了解朝堂还不了解摄政王吗?

    那位现在还没什么表示,恐怕心里早就在盘算着等自己伤势恢复了要下手的名单了。

    对方毕竟是暗卫统领,裕狐永心知对方在先皇身边的地位。二人若是产生矛盾只会对正统不利。

    他主动缓和道:“太子还没苏醒咱们争执再多也没有意义,不如等殿下醒来自己做主?”

    桑延隐在黑色帽子下的脸色立即变了。

    裕狐永也感觉到暗卫统领那难听的声音带了冷意。

    “陛下应该跟将军说过,京城事务待我回京都交由本统领做主。裕狐将军这是要抗命?”

    裕狐永低头,“不敢。”

    “那是最好。”

    “殿下明日便可苏醒,届时将军可去验证我所言不虚。”

    听到对方说太子会醒,裕狐永忍不住追问。然而眼前哪里还有人影,望着远处屋檐的灯火,他按下心中猜想。

    “也罢,明日进宫一问便知。”

    *

    天光乍亮,在上朝的途中裕狐永没想到比起验证太子醒来消息的真伪,自己先见到的是活着的桑指挥使。

    “啧,真难杀。”

    上次那个院首不是说凶多吉少吗?

    比他还震惊的是那些趁着桑指挥使受伤昏迷,前仆后继的给摄政王递折子的官员。

    怎么突然就能上朝了,昨天不还躺着呢吗?

    回忆起这位大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上朝壮举,大家都心怀不安。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要出意外了。

    唯一高兴的就是阮世昌了,远远的看见那独一无二的黑色身影。

    “桑延!”

    被喊的人没回头,反倒是两边路过的官员停下脚步看着兴奋异常的阮侍郎指指点点。

    阮家嫡子也要卷进去摄政王和指挥使之间未免过于混乱。

    顶着异样的眼光走了一段,阮世昌反倒问桑延:“他们看我做什么?”

    桑延:“他们怀疑你喜欢我。”

    阮世昌:???

    “我那叫欣赏!你办案利落为民请命,对律法也有自己的见解。我这才愿意屈尊来找你的。”

    桑延:“我都懂!”

    是喜欢还是欣赏她自有分寸,只要能办事都不重要。

    大殿上。

    阮世昌站在桑延左后方,两人之间隔了个过道。

    上次他差事办的不错,摄政王表示亲近特意把他的位置往前调了。

    此刻朝会还未开始,他自以为隐秘的向桑延招呼。

    “你今日为何上朝?”

    此话一出,周围的官员都竖起耳朵。

    桑延刻意提起音量:“太子醒了,本官来请罪。”

    她右侧的裕狐永一直记恨她伤了太子,此时也忍不住向她确认。

    “太子真的醒了?”

    明知道对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假,但是看到桑延点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阮世昌不关心太子,问道:“你要请罪?摄政王会罚你吗?”

    想到上次东宫摄政王说的话,阮世昌觉得王爷应该不会惩罚桑延。

    其余大臣也是这样想想的,以摄政王和桑指挥使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估计只是走个过场。

    不过也随便了,只要桑指挥使不记恨他们落尽下石的恩怨,那二位想怎么弄都可以。

    他没等到桑延的回答,等到了摄政王驾到的传唱声。

    温衡缓步走进殿内,眼睛就没离开过站在武将首位的桑延。

    昨夜才醒过来,今早就拖着病体上朝为自己解忧。

    摄政王落座后,方圆尖锐的声音响起。

    “有事早奏,无事散朝!”

    人群中还真的有人站出来,“臣要参的是殿前司指挥使桑延借教学之便,以下犯上重伤太子。不敬皇室,坏大魏根基其心可诛!”

    御史台为数不多的几位大人都跪了下去,大有种要借着舆论逼死桑延的气势。

    众所周知,御史台如今是名存实亡,还不如跟这桑指挥使决一死战就算输了也能青史留名。总好过一直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阮世昌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果然如同桑延所说,御史台就是一群又当又立的家伙。当初要不是桑延提出轻罪不斩,哪里还有这几位跪在殿上叫嚣的时候。

    他正要为桑延仗义执言,没想到对方自己先跪了下去。

    “王爷,臣亦觉得诸位大人说的有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向跪在最前面的那人。就连御史台那几位都愣了,按他们的想法,桑指挥使就算拿刀当堂砍了他们也比这句话来的意料之中。

    桑延继续说道:“臣练武时乱了心性,内力暴动误伤太子。臣愿意引咎辞官,不再掌管殿前司兵权。”

    这下,就连一直旁观的裕狐永也站直了身子。这主仆两个又在耍什么把戏?

    摄政王状似不决,迟迟不肯开口。

    几个御史有人心急,张嘴就是:“桑大人忘了,上次王爷就已经让你停职待用,如今何来辞官一说?”

    “这样看来,桑大人重伤太子之时已无官位,敢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教导太子殿下的呢?”

    一直没说话的温衡眼中闪过不耐。停职什么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不过是缓兵之计,让那些盯着桑延的人暂时闭嘴。

    摄政王缓慢又压抑的声音传遍大殿:“桑延教导太子和小公子是本王亲自下的命令,御史台现在是连皇家的安排都要插手吗?”

    裕狐永往身后柱子上一靠倒有些放松,果然,这态度就对了。

    “妄议皇室,断你们一个死罪也不为过!”

    闻听罪名御史斗胆抬起头,还是不服气的追问:“难道摄政王偏帮至此,就连太子的安危也不在乎吗?”

    太子党对这两个字很敏感,顿时有人站出来。

    裕狐永看一眼,是刑部尚书。还好不是自己手下的人,于是又低垂下眉眼。

    吏部尚书顾燕,长的一脸正气,个头不高但是说话中气十足。

    “王爷,此事桑指挥使虽是无意但是毕竟伤了皇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指挥使想必也是心中有愧才会选择主动辞官,如此真心王爷不如成全了指挥使。”

    这话说的还算中肯,既照顾了摄政王的面子又拿掉了桑延的位置。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辞官,被架到这个高度摄政王想必也不好再强留。

    只是——

    “桑延冒犯太子免去指挥使之位。”

    几个御史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听摄政王说道:“今日参与上奏的御史非议皇家赐死!这些日子诸般事件皆表明御史台风气不正,早已失却本职,朝中御史尸位素餐。如此御史台不要也罢!!”

    “桑延教导太子是本王亲自下的命令,你们既然说她没有官身,那本王今日就封桑延为太子太傅,留驻宫中同时教导太子和小世子!”

    御史台的存在一直是温衡心中郁结所在,这些人跟旁的官员不同,没有政绩考核偏偏又有直达圣听的特权。那些事情不管真的假的,张嘴就来。上位者还不能置之不理,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荒乱朝政的帽子。

    这番话信息太多,裕狐永第一反应就是摄政王疯了,这是一点都不藏直接找个由头把桑延留在宫里。

    阮世昌跟裕狐永的想法差不多,同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不该在东宫那么刺激摄政王的,这下好了他真的把独子封了世子。

    百官散朝的时候都没离开,聚在一起分析。御史台都没了以后上谏的事就分摊到六部了。这可是出力不讨好的活。

    还有摄政王莫名把世子扶起来还让其与太子一起拜师,看着倒是挺一视同仁的。

    倒是桑指挥使,哦不,如今该叫人家桑太傅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失去了宫内兵权但是两个徒弟一个世子、一个太子以后不管谁登基都得尊称她一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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