鎹鸦的喊话犹如一桶凉水,泼醒了睡意朦胧的乔南。

    她匆匆套好衣服,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一头酒红色乱发,便匆匆赶往集合地点。

    透过人群,乔南隐约注意到了后藤先生的眼神。与他一起工作这么久,她从未见过后藤先生有过这样严肃而悲伤的神色。再加上鎹鸦的播报,她隐隐预感到,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隐们集合的速度很快,后藤先生略略扫过一眼人群,便已清点完了人数。

    “全体成员,跟随带路的鎹鸦,带上急救箱,以最快速度赶到指定地点!”

    “到达后尽快将重伤队员带往蝶屋!”

    一般而言,隐的行动速度要求,并不比正式猎鬼人低太多。毕竟,相当一部分的隐是从他们当中退役下来的,跑过半马的乔南在这方面适应的还较为不错。不同的是,距离事发地点越近,空气中诡异的气息和压抑的感觉便也更加严重。

    “你还好吗?这是第一次出任务?”另一位隐从后面追了上来。“习惯就好了,鬼应该刚离开不久。”

    “我没事。”乔南摇摇头。“谢谢前辈挂心。”

    远远的,少女看到了树林前面冲天的火光。应该是在一处小村落附近,内心的急切促使乔南加快了脚步。尽管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最终到达村口时,眼前的一幕还是令她震惊地睁大了眼。

    巨大的火焰舔舐着村子里本就为数不多的小茅屋,木料燃烧的噼啪声不断地刺激她的耳膜。受伤的鬼杀队员们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地,鲜红的血迹汇滴城涓,在乔南的脚下铺展成一汪血泊。

    每一根神经在这一瞬间紧绷起来,少女焦急地扑到最近的一位猎鬼人面前,用手指试探他的鼻息。

    没有气息。

    乔南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手合上了他的双眼。再转过身去试他旁边的队友。

    同样没有。

    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

    村口倒下的猎鬼人们,无一生还。

    猎鬼人们的面容都很年轻,但往下看去,他们的腹部,胸口,背后,甚至腰部,全都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被直接刺穿。

    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沾满了鲜血,苦涩的感觉一时间涌上了少女的心头。

    隔着火光,她隐约看到了另一边的一位猎鬼人,他倒下的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还好吗?”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乔南冲过去将他扶稳,按照平时训练的方式展开急救工作。

    面前的少年虚弱地睁开眼睛。

    四目对视之时,乔南认出了面前的伤员,正是她不久前见过的小猎鬼人。

    “乔南......姐姐。”

    “怎么是你!”乔南大惊失色。“先别乱动,立刻跟我回蝶屋接受治疗。”少女不由分说,背起瘦弱的少年,拼尽全力朝着返回的路线奔跑。

    金发少年的声音已经弱到有些微不可闻。

    “没用......,放我......下来,救......其他人。”

    “别胡思乱想,很快就能到总部了。”乔南轻声安慰着他,同时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你放心,大家都能得救。”

    “告诉......奶奶,我......很想她。”

    乔南敏锐地感觉到脖颈间,少年呼出的热气在风中渐渐变弱,在交代完最后的话语之后,那只虚虚环在乔南肩上的胳膊无力地垂落。

    竹之内乔南的脚步,猛地一顿。

    “小猎鬼人?”她轻轻唤着背上的少年。

    没有回答。

    少年沾满血污的脸半贴在她的脊背上,在月光的映衬下安详得如同熟睡的婴儿。但乔南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攫住,睫毛急促地扇动着,可始终拦不住蔓延到眼眶的泪水。

    不知何时,出发时安慰过乔南的隐和后藤先生抬着担架,走到了她的身旁。

    “这边交给我们吧。”后藤先生微微颔首。“你现在折返,去跟其他人一起接应岩柱大人。”

    ————————

    乔南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原路返回找到岩柱,又是怎么和他们一起回到总部的了。

    过去,那些恶鬼吃人的故事,只存在于书本的纸页图画之中。

    而现在,她只要闭上眼,那片火海就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熊熊燃烧。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新做好的队服,不由得想起那位腼腆害羞的小猎鬼人。

    如果自己跑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将他救回来。

    但真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呢?

    “此次行动,共折损丙级队员两人,乙级队员一人。幸好悲鸣屿大人及时赶到了,不然......。”后藤先生合上手里的报告,走到乔南身边坐下。

    “乔南,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一样幸运。”

    “只是,如果我们不牺牲,遭殃的就是无辜的村民了。”

    “我们?”竹之内乔南缓缓抬起头,有些不解。

    “隐的成员,相当一部分都是退役下来的前鬼杀队员。”后藤先生继续答道。“乔南,无论你后续是进入战斗序列,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这样的场面,你见得只会更多。”

    “可以难过,但不要过分自责。罪魁祸首是鬼舞辻无惨,不是你。”

    “后藤先生。”乔南定了定神,继续发问。“若我的先祖,也和鬼舞辻无惨有过联系呢?”

    但后面那句话,乔南始终没有问出口。“这算不算是,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

    “是吗?”后藤先生有些诧异,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我只知道主公的产屋敷家族曾经和鬼舞辻无惨有过交集,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也是听天音女士偶尔提起的。”

    “以前偶有交集代表不了什么,毕竟产屋敷家和竹之内家都是名门望族。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

    后藤先生吹了声口哨,一只鎹鸦悄然飞落到他的肩上。

    “再交给你一项任务吧。”

    “跟着鎹鸦,去找到那位小猎鬼人的家人。”后藤先生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皮箱递给乔南。“这里面是他留下来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抚恤金。”

    “记住他的名字吧,城生和真。”

    乔南点了点头,提着箱子跟着鎹鸦离开。

    后藤先生的鎹鸦并不多话,除了提醒乔南具体要走的方位以外,始终保持着沉默。

    城生和真的家不算近,乔南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到达。她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汗,轻轻敲了敲那扇有些破败的小木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深青色和服的老阿婆。

    她盘好的银发被门口的大风吹的有些凌乱,面容里尽显着被岁月磋磨后的疲惫。那双本来有些无神的眼眸,在见到乔南后,瞬间浮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你是?”老婆婆试探着问。“是和真他们那边的人?”

    “和真是不是要回来了!”她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乔南的手。“他上个星期刚刚寄了信,说就这几天会回家来看看。”

    乔南的心里散发出一阵阵的痛楚,黑白的面巾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也遮住了她难过与不忍的表情。

    “你看我忙的,里屋坐,里屋坐。”老婆婆将乔南请进屋内。“他带了朋友一起来,也不早说一声,我好准备点心招待客人呀。”

    “他爸爸去山里砍柴,估摸着晚上就回来,今晚得多做几个菜”

    “不用了.....。”乔南仓皇站起身,心底不安地组织着语言。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编织,似乎都掩盖不住这个噩耗的残忍。

    “他已经......不在了。”

    老婆婆转身的背影忽然一怔。

    “孩子,你说什么?”

    乔南默默无言,将皮箱平放在桌上。

    “城生和真先生,在两天前绞杀下弦一的行动中,牺牲了,这是他留下的东西,后藤先生委托我交到您手上。”

    “他让我转告您,他很想念您。”

    老人不可置信地愣了半晌,她的嘴唇翕动着,颤抖着打开箱子。

    里面是一些小布玩偶,一盒还没来得及吃完的糖果。最后,是一封信。

    是他父亲,不久前托下山采买药品的鬼杀队员代为转交的信件。

    直到看到这封信,老人才真正确认,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明明之前还怀揣着希望,一直等待着。哪怕知道猎鬼人这一职业的危险性,她也一直在祈求神明,保佑家里的孩子们平安无事。

    最后的希望也已破灭,痛苦如同刀刃一般锋利,狠狠扎向她的心脏。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她木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不知所措。

    半晌,一串泪水从老阿婆布满沟壑的脸上滴落。

    她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乔南看在眼里,她缓缓蹲下身,握住老婆婆的手。

    此情此景,除了陪伴,她什么也做不到。竹之内乔南第一次觉得,语言的力量是如此的贫瘠,再华丽的言辞,再体面的安慰,都无法抚平这沉重的打击。

    夜色渐浓,离开和真家时,乔南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小茅屋里跳动的微弱烛光。

    她不由得想起了主公问她的那一句话。

    “你有战斗的决心,和战斗的理由吗?”

    城生和真,你战斗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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