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外面,碧桃看见沈棠眼眶发红的走出来,吃了一惊。

    她连忙走过来安慰:“六娘怎么了?可是今日的功课太难,或是被人欺负了?”

    沈棠抬头迎上碧桃关心的目光,沉默着摇摇头。

    到了第二日早上,虽然宋长敛拒绝,但是沈棠依然打发人去了一趟竹鸣轩。

    门口的马车外面,刚从竹鸣轩回来的小丫头说道:“婢子去的时候,宋公子已经走了,阿昌说宋公子说过了,六姑娘不必等他上学和放学,自去就好。”

    沈棠“哦”了一声,失望的坐回马车里面,吩咐出发去学堂。

    学堂里面,沈棠碰见了许久未见的三姐姐。

    沈怡被钱氏拘在院子里几日,今天终于能出来,一见到沈棠,连忙高兴的走过来拉住她。

    她悄悄在沈棠耳边八卦:“听说我娘替大姐姐相看好了人家,打算借下月十五,邀请苏家参加花宴时定下呢。”

    苏家同沈家一样,也是齐州当地的望族,听说如今的苏家大老爷官做大了,一家人打算年后搬去京师。

    沈棠惊讶朝沈怡看看,对方笑着给她比了个保密的手势。

    沈怡说起沈妍被祖母禁足的事情,幸灾乐祸的嘲笑几句,沈棠也跟着笑笑。

    自那日之后,苏姨娘时不时就在沈三爷面前垂几回泪,想求沈三爷解了女儿的禁足。

    沈三爷被哭的心软,但话是沈老夫人说出来的,他做不了主。

    苏姨娘听了,只得又去沈老夫人面前哭了好几场,沈老夫人这才松口,让沈妍回来上学。

    小娘子们上午念完功课,下午则是聚在一起学琴棋书画,今日上课的内容是刺绣。

    清幽的院子里面,沈棠和沈怡才刚坐好,就见到了精神有些萎靡的沈妍走了进来。

    沈棠见她朝自己看过来,淡淡的打一声招呼:“四姐姐。”然后就扭过头去,不再同她说话。

    沈怡则幸灾乐祸的多看了沈妍几眼,沈妍被看的不自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拿起针线低着头刺绣。

    沈棠人小手短,这一堂课上绣的歪歪扭扭的,实在是折磨。

    等好不容易下课,她松了一口气,见沈怡跟同班的小娘子们有说有笑,沈棠同她摆摆手,朝昨日见到宋长敛的那处院落走去。

    学堂两旁草木茂密,周围的学生不多。院子里,宋长敛正坐在一处石桌旁,安静的低头看书。

    “表哥哥。”

    沈棠扬声叫他,开心的走过去。等走近了,又唤了他一声,宋长敛才将视线从书册上抬起来,仍是平日那副冷淡的模样。

    今日他穿了件浅青色的衣袍,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仿佛同周围的草木融合在一起。

    沈棠蹭了蹭旁边的一只石凳,从他身边坐下,笑眯眯的问:“表哥哥又在看书吗?”

    “嗯。”

    沈棠又说:“今天早上我去竹鸣轩找你,阿昌说你已经出门了。表哥哥,你每天出门都这么早吗?”

    小娘子软软的语气自耳边响起来,赶走四下的寂静,宋长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却下意识瞥见她的裙摆。

    院子里的凳子少有人擦拭,小娘子干净的裙摆边缘被蹭上些灰尘,她却不在意,高高兴兴的坐在身边同他说话。

    宋长敛垂下眼帘,又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他心里突然有些疑惑。

    她替他洗刷了谣言,本该回到以往的生活里去,远离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三番四次来找他?

    宋长敛伸手,翻一页书册,继续专注的看书。

    沈棠感觉到他态度的冷淡,有些难过的垂下脸去。

    她勉强笑笑:“那表哥哥好好温书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宋长敛听着脚步声远去,才将头从书册上抬起来,他盯着垂花门外看了许久,才沉默着收回视线。

    这会儿已经过了下课的时间,学生们大多数已经离开了学堂。

    沈棠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因为情绪低落,没有仔细看路,在前面转角的时候,迎面同一个人撞上。

    “哎哟,是谁不长眼撞本公子?”一道气急败坏的稚嫩声音传来。

    沈文勇捂着脑袋抬起头,当看见对面人是沈棠,顿时气炸了毛。

    沈棠今日本就学了一下午刺绣,又被阳光晒了一路,这一撞,感觉整个人头晕眼花。

    她抬头看清楚对面的人,讶然说道:“七弟弟?”

    面前同他撞到一起的,是苏姨娘的小儿子沈文勇。

    她想起来,今天是这位七弟弟开蒙上学的日子,怪不得四姐姐今日被解了禁足。

    沈棠揉着脑袋,难受的皱起眉头来。

    刚想问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就听见沈文勇那稚嫩的声音,对着她嚷嚷起来。

    “怎么是你?哼,就是你害我姐姐被祖母禁足,害我娘哭了好几日。”

    今日,沈文勇特意由沈三爷领着,带着束脩礼前来拜师。拜师礼结束,沈三爷同学堂的老师说话,沈文勇顽皮待不住,跑到各个院子里玩。

    一看见沈棠,沈文勇立刻想起他四姐姐被罚禁足的事情,他大叫一声,伸手就朝沈棠推过来。

    他只比沈棠小半岁,男孩子力气大手劲重,沈棠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个趔趄。

    她的手臂“咚”的一声,撞在墙角上,手腕恰好擦到尖锐的砖石,疼得她“嘶”了一声。

    “七弟弟,你怎么推人?”

    沈棠疼的小脸煞白,感觉手腕上火辣辣的,被砖石擦出好几道口子。

    沈文勇毕竟年纪小,见沈棠受伤,心虚的转身就跑。

    沈棠疼得眼前发晕,她想叫住他喊碧桃过来,可是人已经飞快的跑远了。

    沈棠闭了闭眼,等疼痛减轻些了才睁开,左右望望周围没有人,她忍着吸了一口气,只好一个人往外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道浅青色人影出现在视线里。

    宋长敛看见沈棠身体倚在墙上,额头上都是汗,脸色也不对劲,皱皱眉朝这边走来。

    等走的近了,才发现她手腕上刺眼的一抹红,她疼得皱着小脸说不出话来。

    似乎听见有脚步声,沈棠立刻扭头看过来,见到来的人是宋长敛,她高兴的露出个笑容:“表哥哥。”

    宋长敛大步走过来,瞧着沈棠的样子,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弄得?”

    他仔细端详着沈棠手腕上的伤口,渐渐沉下脸来,一向淡漠的眼眸也暗下来。

    沈棠连忙说道:“表哥哥,我手腕疼的厉害,能不能先扶我出去,找到碧桃她们?”

    宋长敛看一眼她手腕上的伤口,皱眉说道:“先去我那里。”

    见沈棠吃惊的看向自己,又简单的解释:“我住的地方,有跌打损伤的药。”

    说完,就伸手扶着她,小心翼翼迈步,朝刚才那处院子走去。

    宋长敛说的地方,是他临时住的学舍。

    这处院子不大,里面有十来间空房间,可以供学生临时休息。宋长敛推开右手第三间房,扶沈棠进去。

    沈棠好奇的朝里面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还算宽敞,里外用帐幔和屏风隔成了两间,外面摆着桌案椅子,墙上挂着几张字画,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大大的书架。

    因为是学堂统一布置的,所以桌椅陈设都很新,虽然不豪华,但环境比竹鸣轩里要好上不少。

    宋长敛扶着沈棠在靠窗的椅子坐下,绕过屏风去了里间,很快又拿着伤药走出来。

    沈棠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的朝宋长敛笑笑:“表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长敛看她一眼。她脸色仍然十分苍白,不知是不是太疼的缘故,嘴唇有些发白。但一双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朝着自己笑。

    宋长敛垂眸将那瓶伤药放在桌上,朝她伸出手:“把你的帕子给我用一下。”

    沈棠连忙点点头:“哦。表哥哥,给你。”

    宋长敛接过帕子,先将帕子浸湿后拧的半干,然后替她清理伤口。

    耳边传来细小的抽气声,宋长敛侧头看她,就见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免得他担心。

    宋长敛沉默着转回头,手上的力道又减轻了几分。

    小娘子的手腕白白软软的,像块上好的羊脂玉,正因为如此,那抹红色伤口被衬的更加刺眼。

    宋长敛将药瓶拿在手里,小心的给她涂药。她秀气的眉头蹙起来,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方才若不是他恰好经过,她只能一个人走到学堂外面,才能找到碧桃她们。

    “好了。”宋长敛淡淡的说道。

    沈棠笑眯眯的感谢:“谢谢表哥哥,你又帮了我一回。”

    宋长敛“嗯”了一声,俯身收拾起药瓶,问她:“还没说是怎么伤的。”

    沈棠垮下了小脸:“刚才我在路上碰见了七弟弟,他说我害四姐姐被禁足,动手推了我一下。”

    宋长敛神情微微错愕,紧接着便皱眉:“你七弟也在学堂里?”

    沈棠叹了口气:“本来不在。不过他今日开蒙,后面应该每日都会来学堂上学。”

    沈棠又说道:“表哥哥,我先回去了,碧桃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她从椅子里下来,朝宋长敛摆摆手,又疼得“嘶”了一声,宋长敛突然停在她面前。

    沈棠纳闷抬头:“表哥哥?”

    宋长敛看一眼她手腕上的伤口,开口:“我同你一起回去。”

    没等沈棠惊喜,又补充:“这几日,我都搭你的车子来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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