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秦勉志和柳青鸣骑着马冲进敌人阵营中央,撂倒了十多名吐蕃士兵,直奔他们的首领——那位虬髯碧眼大汉而去。

    虬髯碧眼大汉迅速从双腰侧拔出弯刀,凶狠地盯着来人,秦、柳两人长剑尚未出鞘,左右夹击,以剑鞘三两招把虬髯碧眼大汉从马上打下,大汉在地上滚了几轱辘,那虎皮袍沾满了泥灰,正挣扎着起身再战时,脖颈处已被架上两柄长剑,这会子可不是未出鞘的长剑了,剑峰泠冽着寒光,见血封喉。

    被擒的大汉瞋目裂眦,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紧握弯刀的双拳青筋暴起,被秦勉志从后踢了一脚后,不情不愿地吼了一句吐蕃语。

    吐蕃士兵们闻言纷纷停下了打斗,看见自己的首领被俘,皆敢怒不敢言,只得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中原人。

    柳青鸣掏出粗麻绳,把大汉五花大绑,与秦勉志一同把大汉向元衍押去。

    把大汉压至元衍跟前,宝曦此刻才算是看清楚这吐蕃人的模样。不单单是虬髯碧眼,他膀大腰圆满面横肉,身高将近七尺,再加上那一身虎皮袍,瞧着就像是一只黑棕熊。

    秦勉志从后一脚踢向那大汉的小腿,想让他朝元衍跪下,却是纹丝不动。

    元衍摆摆手示意秦勉志:“不必勉强。”

    此时宝曦侧身朝勒布点点头,说到:“勒布小子,该你了。”

    勒布会意往前走了两步,叽里呱啦地开始替元衍的问话翻译成吐蕃语。

    勒布仰起头盯着那大汉,翻译到:“我家主子问你话儿呢,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抢劫我们?”

    大汉似乎未曾料到这些中原人之中竟有能通吐蕃语之人,盯着勒布的那双碧眼忽然瞪大,几息后扭头恶狠狠地撇了元衍一眼,却仍是不肯言语。

    勒布见状无奈,着急地看向元衍。

    元衍继续朝大汉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是‘马波腊部’王室中人。你们的赞普乌谷里,在几十年前也曾前往我大盈朝晋见,虽说如今两国邦交不再如前,但我知道,你们‘马波腊部’可都是爱好和平之人,如今却来抢劫我大盈的普通商队,‘马波腊部’竟堕落如斯了吗!”

    待勒布翻译完,大汉突然朝元衍怒吼起来,神色忿忿地试图挣扎着往元衍扑去。

    “勒布小子,他说了甚?”元衍问道。

    “他说,他们‘马波腊部’不曾堕落,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允许你如此侮辱他们。”勒布说到。

    元衍挑眉,继续对大汉说着:“既然如此,为何早早地盯上我们?行抢劫之事?如果没猜错,你们想要我们中原的药材?”

    听到“中原药材”几字,那大汉似乎想起了甚么,神色一黯,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点点头,承认了他确实是想要药材。

    宝曦与元衍印证了心中所想,宝曦伸手捏了捏元衍背着的手,对着那大汉说到:“中原的草药阁下纵使拿到,怕是也不晓得如何用罢?我精通医术,如若阁下愿意与我们谈一笔交易,我们带着药材为阁下心中所系之人医治,也未尝不可。”

    大汉闻言双眼锃亮,目光在元衍和宝曦身上流连了十几息,果断地点了点头。

    ......

    马车往“马波腊部”都城阿玛塔的方向驶去,元衍和宝曦带着勒布、柳枝和十名侍卫先行,押着被俘的大汉,其余的吐蕃士兵被押在隘谷,由剩下的侍卫看守着。

    “小姐,柳枝不懂,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去与那吐蕃人做交易?我们直接绑了他们的首领,等出了‘马波腊部’再把他放回,既安全又省事儿,为何还有替他们治病?”马车内柳枝边给宝曦递过水壶,边狐疑道。

    “那男子是王室之人,他们冒着风险来抢药材,必定是王室内有人罹患奇症或是重病,如若替那患病之人治好了疾症,于我们而言,你觉着有甚好处?”宝曦反问到。

    柳枝思忖片刻,摇头:“柳枝愚钝,想不出来。”

    “你呀!平日的聪明劲儿哪里去了!你想想,我们回程一行还要走这一条路,待成功买到马匹后,回程时我们的动静将会更大,如若与这‘马波腊部’打好关系,给了我们通关文帖,说不定回程时便不需绕行,直接从他都城而过。而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能与之互通商贸。”宝曦伸手点了点柳枝的额头说到。

    “哇!小姐果然是小姐!精明得很咧!”柳枝竖起大拇指嘿嘿笑道。

    “这马屁拍得可不是时候!”宝曦嗔了柳枝一眼,继续说着:“过会子进了城,你可得再机灵点儿,不该看的不该碰的,千万小心,毕竟不是我们的地儿,凶险未知。可记牢了?”

    大汉早已被松绑,城门守卫见他后行礼放行,一行人直奔王宫而去。

    虽说夏日天黑得晚,此时天已灰蒙蒙一片,阿玛塔城内街上甚少行人,马车入城后行了不到半刻钟,便到了马波腊的王宫——塔姆宫。

    宝曦走下马车,引入眼帘的是首道宫门,石砌的宫门高约五六丈,抬眼可见朱红的吐蕃文字,大约是此道宫门的名称,往里走是第二道宫门,过了此两道门,便是正殿。

    与中原极为不同的是,塔姆宫多为石砌而成,正殿为平顶直筒式五层的高楼,墙体逐层向上收窄。有高约三四丈的石阶直通宫殿正门,往上走,可见木质门档三重,皆刻有吐蕃经文、描金莲花等图案。

    走到正殿门前,大汉转身对着元衍说了几句吐蕃语,便匆匆走入殿内。

    宝曦和元衍停在原地并未跟着大汉入内,看向勒布,勒布解释道:“他让咱们在此处等等,他先去禀明他的父亲。”

    一刻钟后,正殿大门由内打开,可见殿内点着油灯,灯火通明,一身型高大的吐蕃男子领着数人从内走出。

    为首的中年男子碧眼深邃,留着络腮胡,头戴朝霞冠,耳饰松石垂珥珰,身着素色交领长袍,长袖垂地,金质嵌各色宝石的章饰着前膊,缀在三寸方圆褐上。(摘自《唐会要·吐蕃传》)

    来人正是马波腊部当今的赞普,而那带兵前去抢劫元衍一行的大汉,正是赞普最小的儿子。

    赞普执左拳按于右肩,对着元衍和宝曦颔首致礼,元衍伸手抱拳回礼,宝曦半蹲回礼,而后赞普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众人入内。

    殿内正中的高墙上是彩绘的巨幅天王辟邪图,有蓝脸的,有红脸的,或持宝伞,或御蛟龙,或挥宝剑,神色庄严凶煞,为这座宫殿镇守八方抵御邪魔。

    赞普坐于殿正中的宝座,元衍和宝曦也依着那莲花矮桌坐下,矮桌上摆着各色酒肉瓜果,银制香炉中燃着檀香,殿内各处装点着金制曼陀罗灯、瓷器宝瓶、象牙雕件,无处不显示着这个王国的富足。

    勒布从前常年混迹于市井,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既兴奋又紧张,磕磕绊绊地为双方翻译起来。

    赞普举起酒杯,向着元衍和宝曦的方向说到:“欢迎贵客的到来,首先我要为我那鲁莽的小儿子向两位致歉。”说完豪爽把酒喝完。

    元衍挑眉,勾了勾唇,亦举起酒杯对着赞普道:“皆是一场误会,我等本是大盈普通商人,一路往西而去,路过贵国宝地,有幸结识了贵国的小王子,承蒙贵国小王子邀请,能瞻仰赞普的威严,一睹‘马波腊’王宫的风采,皆是我等的荣幸!”说完也如那赞普般,爽快地把酒喝完。

    “哈哈哈!我小儿果然没说错,你们都是爽快之人!来来来!喝酒!吃肉!不必拘谨!”赞普见元衍识相,把那抢劫说成一场误会,给了他们台阶下,不至于失了脸面,顿时心中的芥蒂减轻了不少。

    殿中觥筹交错,双方一顿迎来送往的赞誉后,宾主皆宜,双方也正式进入了正题。

    赞普脸颊通红,借着几分醉意,出言试探道:“衍兄弟,你家夫人精通医术,可是当真?”

    元衍笑笑,心道终于说到正事儿上了,恭谨道:“回禀赞普,我家夫人确是精通医术。衍先前听阿哈王子说过,这宫里有贵人染了疾,不知我夫妇俩能否帮得上忙?”

    赞普再次大笑起来,笑得络腮胡子也随着那脸上的横肉抖动,正要说甚么,忽然殿外一阵骚动,一位穿着朴素的八旬老者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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