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曦把一套针疗用的银针、数十根灸疗用的艾条和五十副配好的祛寒湿药材留给了老赞普乌谷里,并答应了待回到大盈后把一些常用的药材卖给马波腊部。

    在双方商榷好往后药材的交易方式后,为表谢意,老赞普不但把通关文碟赠与了元衍,还赠给宝曦十箱子兽皮、宝石、香料等中原少见的物什,非要宝曦收下。

    至此,在马波腊部的小插曲暂告一段落,一行人继续往西而去。

    又行了两日,心念的南回鹘,终是到了。

    踏踏的马蹄声至,宝曦和柳枝还在摇晃的马车内昏昏欲睡,忽然被一声声呼喊声惊醒。

    “到了!到了!”

    “那便是阿尼葛峰!”

    “伊列就在阿尼葛峰下!”

    宝曦一个激灵,掀开窗帘往外看去,红日初升,舒爽的凉风习习,入目一片苍翠。还未来得及细看,车帘便被元衍从外掀开。只见元衍眉眼间尽是兴奋,朗声道:“柳枝给夫人披上披风!小曦儿,来!出来随我骑马!”

    一身樱粉色披风的女子愣住了,确切地说,是被眼前景色震摄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境罢......”

    天空是透彻的蓝,朵朵白云映衬在无边的蓝底上。远处是绵延不绝,高耸入云的雪峰,纯白从峰顶而下,逐层递减,而后是墨绿色层层叠叠。

    再近些,是无边的翠绿如茵,雪山下的草原格外灵动,充斥着无尽的生机,漫步走入那片翠色中,可见星星点点的野花儿,有黄的有红的有紫的,不时还有几只雪兔、野鹿窜出,又“嗖”地一下在人们面前疾驰而过。

    宝曦觉得自己如同走入了一个广阔无垠的梦境,拍了拍腰间抓着缰绳的元衍的手臂,缓缓道:“夫君,能见如此景色,此生无憾矣。”

    元衍轻吻着怀中女子的耳鬓,呢喃道:“能与小曦儿一同见过如此景色,衍此生无憾矣。”无尽缱绻。

    柳枝随宝曦下马车的一瞬便直接呆楞在原地,似乎连路也不会走了,直直地站在那儿,任凭谁经过与她讲话,也是充耳不闻,像极了一尊石像。

    最后是柳青鸣实在看不过眼,骑着马折回头把人捞到马背上,追宝曦和元衍去了。

    就连第二次来的秦勉志等人,也沉醉在眼前美景中,放慢了脚步。

    极目青天日渐高,

    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

    一马飞歌醉碧宵。(宋,杨万里,《草原》)

    往西北方向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看见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白色大帐,还有成群的牛羊,宝曦激动道:“到了!那边应当就是伊列臣民起居的腹地了。”

    “吁!”元衍勒紧缰绳,马儿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秦勉志说到:“勉志,你带上几个弟兄和勒布小子,先去请示伊列王,其余人与我一同在原地等候!”

    “是!属下领命!”秦勉志语毕带着三位曾是先遣队的弟兄和勒布,一同策马而去。

    两刻钟后,秦勉志等人折回,身后还跟着五位伊列人,一同骑马往宝曦和元衍停留之地而来。

    “吁!”

    “吁!”

    “吁!”

    一行人在不远处勒马停下,秦勉志和勒布率先下马,疾步走向夫妻俩。

    秦勉志一改往日严肃,脸也不再紧绷,神色轻松;勒布则是满面欢愉,咧着嘴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如何?”元衍问道。

    “回禀主上、夫人!我等一切顺利,伊列王得知主上与夫人的到来十分高兴,特命使者前来迎接。”秦勉志汇报完微微侧身,示意身后不远处的五名伊列人便是伊列王遣来的使者。

    宝曦笑着与元衍相视一眼,然后看向勒布,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只见勒布满脸兴奋地看着元衍和宝曦,欲言又止,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儿,非得马上吐个畅快才行。可王爷和王妃没让他禀报,勒布也不敢随意开口,可把这愣小子给憋坏了。

    “好了,勒布小子,该你说说,刚才情形如何,伊列王是如何说的?”宝曦看向勒布,笑着问到。

    “嘿嘿,回禀主上和夫人,正如秦大哥所言,伊列王非常高兴,说是今夜安排宴饮为大家伙儿接风洗尘咧。还有与我们一同回来的五位使者,都是部落里有身份的贵人咧!”勒布兴奋地说着。

    见两人皆提到前来迎接的使者,宝曦和元衍的目光越过眼前两人,看向不远处的伊列使者。

    来者五人,其中四名男子,一名女子。三名男子年龄稍长些,约莫过了而立之年,余下的一名男子瞧着与元衍年纪相仿,二十余岁;而唯一的女子,五官精美身形修长,有着回鹘人特有的高鼻梁和深眼窝,约莫是双十的年华。

    男子们头戴狐皮帽,女子梳着长辫,皆身穿窄袖修身的骑射装,腰间佩戴的松石、天珠、蜜蜡饰物展现出他们不凡的身份。

    宝曦收回目光,对勒布说到:“勒布小子,请使者们上前,你为我们双方介绍一番罢。”

    勒布领命,上前对五位回鹘使者说了几句,便一同朝宝曦和元衍走来。

    “这是我们的主上和夫人,我们从中原的大盈朝而来。”勒布对着来使介绍道,元衍抱拳点头示意,宝曦也笑着半蹲了一个福礼。

    “这三位是伊列王的二弟、三弟、四弟,巴赫郡王、巴马郡王和巴罗郡王。”勒布介绍着三位稍微年长的男子,而后又转向最后一位年轻男子,介绍到:“这位是伊列王的大儿子,阿里王子。”

    “最后这位,是伊列王最小的妹妹,阿伊娜公主。”

    待勒布全数介绍完,一行人便朝伊列腹地行去。

    虽是言语不通,可沿途所见的牧民们淳朴友善,说着他们的语言表达着欢迎,还有那嬉笑追逐的小童们,看见生人也毫不惧怕,好奇地看着他们,然后又笑着嬉闹散开。

    这一路所见,让宝曦心中的担忧与顾虑渐渐消散,心随着天空漂浮的白云,融入了这无忧无虑的广阔天地之间。

    “笑甚么?嗯?”马背上的元衍拥着他的小曦儿,在她耳边轻问到。

    “你瞧那些牧羊小童,天真烂漫,无拘无束,这儿真是块福地。”宝曦转头答道,笑得眉眼弯弯,双眸中尽是细碎的光芒。

    日光柔柔地打在宝曦的脸上,雪肌更显莹润,樱唇弯着娇俏的弧度,鬓边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巧笑倩兮,倾国倾城。

    元衍呼吸一滞,揽着宝曦的双臂不由紧了紧,吻向那莹白的脸颊,又想到了甚么,勾起了唇笑言:“日后有机会,带着我们的孩儿来此处瞧瞧。”

    “好。”

    温柔缱绻,羡煞旁人。

    阿伊娜公主不断回头偷望宝曦和元衍两人,看着那容貌迭丽的女子和英俊挺拔的男子,眼中尽是艳羡。

    伊列王按着款待贵客的标准,给宝曦和元衍安排了一个离王帐群最近的客帐,是客帐群中最大的一个。

    这种帐子又被称为“穹庐”,帐顶成弧形,四壁有粗木支杆撑着,由毛毡和兽皮制成的巨幅帐布,把整个“穹庐”整齐地包裹着。

    第一次见到“穹庐”,宝曦和元衍皆十分好奇,尤其是宝曦。

    那娇俏的女子迫不及待地牵着她夫君的手走入帐内,东瞧瞧,西望望。

    掀开三面木窗的帘子,阳光透入帐内,虽不比外头明媚,却也光亮喜人。

    地上先铺上一层芨芨草做的席子,再覆上一层暗红色的毛毡,双足踩在上面,触感软绵。墙上挂着各色装饰品,有兽骨兽牙、短弓、还有羊毛制成的花鸟图案织物。

    帐内前半部放有几个置物的木箱子和架子,有狩猎的工具和一些回鹘特有的器具。一旁用石头垒砌的锅灶,放着小铜壶,可以在帐内自行煮水。

    再往里走,后半部右侧放置了双人的矮木塌,铺着羊毛织成的“卡毯”,边上挂有遮挡用的布幔,这便是回鹘的床榻了。左侧是一张矮桌,几张图案各异的坐垫,以及三两个半人高的木架子,应是饮茶和挂衣用的。

    “看完了?”元衍长臂一伸,环抱着宝曦问到。

    “唔,瞧着挺好的,其他人也安置好了罢?”宝曦微仰着脸,看着元衍的脸说到,双手攀在他的双肩上。

    “都安置好了,青鸣带着三位弟兄在这帐外值守,保护我们的安全,其余弟兄也安排了营帐,轮流守着我们带来的物什。”元衍说完,吻了吻宝曦的额头。

    宝曦轻叹一声,把脸埋在元衍的胸膛,瓮里瓮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今夜的宴饮才是重头戏呢,也不知那伊列王好不好说话,我们的交易能否达成。”

    “这还轮不到我的小曦儿忧心,都交给你的夫君,一切都会按着我们的预想进行的。你呢,过会子好好吃些东西,养好精神,今夜就坐在我身旁陪着我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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