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因为索道是有高度差的，便如同下山一般，越到后面越难站稳，只要稍不留神便要顺着铁索滑下。
沈凤岐必须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到脚下才能稳住身形，可走到后半截时，一阵清风拂过，铁索下的云层被吹散了些许，露出其下的万丈深渊。
他额间渐渐渗出冷汗，可想起齐小斋就在身后，便强行定了定神，继续朝前走去。
逐渐靠近另一侧岩壁，对面隐隐传来清脆的铃声，好像还有人在兴奋地大喊大叫。
沈凤岐无暇他顾，走完最后一段落下脚，身前便凭空冒出来好多人，欢快地叫着师姐。
“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我还以为是哪个外客拜访，没想到居然是师姐回来了！”
“大师姐刚回来不久，没想到燕师姐居然也回来了……”
“师姐，别人都说你突破到先天了，是真的吗？”
“师姐，再陪我们过招吧？”
“师姐，这位俊俏的公子是谁呀？”
“……”
一连串提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齐小斋笑眯眯一个个解答完，顺带着还介绍了沈凤岐。
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崖上便是一静。
沈凤岐立刻感受到众人的眼光变了，其中仿佛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有一个嘴角有酒窝的姑娘笑道：“这就是跟师姐自幼定下婚约的那名沈公子吗？果然名不虚传！”
自从燕天骄的婚约公布后，江湖上便对那一位沈公子议论纷纷。
其中，被提到最多的便是他的脸。
碍于英雄令，心怀不满的人无法明面上贬低，便只好以褒为贬，每当提起这位沈公子便屡屡强调他的容貌，好似他除了这一点外便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一样。
因此，沈凤岐的“美姿容”几个月内传遍江湖，倒将原本的江湖第一美人裘甜姿压下一头，也引发了众人好奇到底谁更胜一筹。
如今，山上的这些自在山的弟子们观察其容貌，不得不承认还是沈公子更胜一筹。
有一些人想起齐小斋往日喜欢亲近美貌者的怪癖，顿时都觉得师姐喜欢沈公子再正常不过了。
有一名少年道：“师姐，师父说等你回来后就让你立刻过去见她。”顿了顿，又道：“师父说那名沈公子如果来了的话也可以跟着过去。”
自在山既大又小，极短的时间内，齐小斋带着未婚夫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大半座山。
因而一路上不断有人“巧遇”，除了见一见下山许久的齐小斋，还顺带偷偷打量着一旁的沈凤岐。
直到接近了方掩月所在的大殿外，“巧遇”的人才迅速减少，直至全部消失。
等待弟子通报的时候，沈凤岐闭了闭眼，缓缓呼吸，手心冒汗。
他幼时虽喜欢江湖，但因为注定无法达成所愿，所以对各大门派的了解也只有在酒楼茶馆听说书人说起的那些。
自在山本就是一个半出世的门派，门派所在远离人烟，收徒的数量也偏少，虽然同样位居九大派之列，但在燕天骄出名之前，大家都不怎么关注。
而其中有限的那些传闻里，大多都是关于方掌门的。
这是一名非常少见的女掌门人，还是武林中最渊远流长的九大派的掌门。
她登上掌门之位的过程就充满了血雨腥风，成为掌门之后又为平众议广发英雄贴杀了不少人。
所以有说她得位不正的，有说她智勇过人但心狠手辣的，还有说她私德不检点的……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毁誉参半。
在方掌门之前，九大派掌门人里并无女子，在方掌门上位后，便陆续又多出了两位。
这足以见得方掌门的本事。
沈凤岐担心自己会在方掌门面前表现不佳，引得她讨厌。
齐小斋安慰了他几句，只是没多大用，该紧张的还是紧张。
正当齐小斋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殿门开了，通报的弟子请他们进去。
齐小斋笑了笑，拉起沈凤岐的手进了殿门。
殿内正中央正立着一个身影，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后便转身朝他们看去。
沈凤岐瞳孔微张。
在见到这位方掌门之前，他曾暗自想过了好多次能教出齐小斋这种徒弟的师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依据齐小斋的回忆和叙述，他本以为会是一名宽和慈爱、智珠在握的长者。
但眼前的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年轻一些，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道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一根青玉簪盘起，整个人端庄肃穆，不苟言笑。
她看上去四十出头，眼角眉心有细细的纹路，尽管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能从五官轮廓上看出些许其年轻时的风姿。
只是这秀丽的五官被她迫人的气场所遮掩，乍一眼望去难以觉察罢了。
方掌门只淡淡扫了沈凤岐一眼，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随后又看向齐小斋，唇角弯起，笑容温和：“小斋，快过来让为师看看。”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原本肃穆到近乎于凌厉的气质陡然软化了大半，更像是一名宠溺孩子的长辈了。
见状，沈凤岐突然产生了一股古怪的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齐小斋松开他的手，飞扑进方掌门的怀中，搂住她的腰蹭了蹭，高高兴兴道：“师父，好久不见，小斋可想你啦！”
方掌门闻言，眼侧笑纹更深，她一手揽住齐小斋，另一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师父也很想念你，在外面的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挑食……”
她问一句，齐小斋便答上一句。
两人之间的熟稔和亲昵，倒比这世间大多数的母女还要深厚一些。
齐小斋一连回答了十来个问题，终于从见到恩师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被遗忘在一旁的沈凤岐，开心地向方掌门介绍：
“师父，这是我夫君沈凤岐，我们在边关已经拜过堂了！”
沈凤岐适时上前，恭敬行礼：“见过方掌门。”
在听到齐小斋说他们已经拜堂的时候，方掌门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她并没有看正躬身朝她行礼的沈凤岐，沉默了许久，一直到齐小斋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启唇，语气淡淡：“不敢，请起。”
沈凤岐心下便是一沉，他已经觉察出，这位方掌门对他不喜的程度比他预期的还要深。
但他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好像并没有发现一般，侧身肃立，唇边含笑，摆出了一副倾耳聆听的架势。
“师父——”齐小斋抱着方掌门的手臂撒娇。
方掌门招架不住，无奈道：“你啊……”
她终于看向沈凤岐：“你们什么时候拜的堂，我怎么不知道？”
沈凤岐恭声道：“就在一个多月前，受追兵所迫，我与小斋在边境的一座孤山上拜了天地，当时并无其他人在场。本来只是为了不留遗憾，但事后在下也觉得不妥，虽然我和小斋之间的感情终身不渝，但婚礼的仪式过于儿戏了，在下已经打算重新举办，这一次一定好好征询各位长辈们的意见……”
他语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谈，说了许多关于婚礼流程的想法，并最后谦逊地表示所说的这一切暂时都只是他本人粗浅的想法，其中可能存在许多不足，还望方掌门指正。
齐小斋听着听着，眼睛渐渐睁大，随后噗的一笑：“师父，你看把他紧张的，阿岐哥哥平时可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方掌门微微笑了下：“他平时话很少吗？”
齐小斋笑道：“反正没有我话多，我要是一说话，阿岐哥哥就只能听着了。”
方掌门又笑了下，随口问起沈凤岐一些问题，比如他家里人的近况、所学的武功、启蒙师父……
沈凤岐便欠身一一回答：“家父正在北地昌庐奉命守城，家母身在河乐，不日便要动身前往昌庐与家父团聚，家兄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日后应当会留在京城为官……在下自六岁起便跟随狂风刀李善龙李师父学武，可因资质实在愚钝，虽十年内不敢有一日懈怠，但也只是习得了几手粗浅的刀法和身法，师父曾道，在下或许得再过四五年才能到达他目前的高度……”
他虽然声音平和，语气从容，但在方掌门的注目下，后背已然慢慢渗出汗水。
回答完毕，沈凤岐又施了一礼，微微低眉，恭敬等待方掌门下一句问话。
方掌门微微颔首：“你资质虽低，但有这一份勤勉倒也算是不易。”
以方掌门的身份，这便算得上是一句难得的嘉奖了。
沈凤岐微松了一口气，仍谨慎道：“不敢，在下不过是笨鸟先飞，知耻而后勇罢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勤勉这一方面，在下做到的仍不够多，今后会努力裨补缺漏，更上一层。”
“俗话说，自知者明，你有这样的觉悟便是足够。”说完，方掌门又道，“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和小斋谈谈，你先出去吧。”
沈凤岐出去后，方掌门捏住齐小斋的脉门，语气突然变得格外严厉：“什么时候的事，如果不是我叫你回来，你打算压多久？”
因为索道是有高度差的，便如同下山一般，越到后面越难站稳，只要稍不留神便要顺着铁索滑下。
沈凤岐必须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到脚下才能稳住身形，可走到后半截时，一阵清风拂过，铁索下的云层被吹散了些许，露出其下的万丈深渊。
他额间渐渐渗出冷汗，可想起齐小斋就在身后，便强行定了定神，继续朝前走去。
逐渐靠近另一侧岩壁，对面隐隐传来清脆的铃声，好像还有人在兴奋地大喊大叫。
沈凤岐无暇他顾，走完最后一段落下脚，身前便凭空冒出来好多人，欢快地叫着师姐。
“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我还以为是哪个外客拜访，没想到居然是师姐回来了！”
“大师姐刚回来不久，没想到燕师姐居然也回来了……”
“师姐，别人都说你突破到先天了，是真的吗？”
“师姐，再陪我们过招吧？”
“师姐，这位俊俏的公子是谁呀？”
“……”
一连串提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齐小斋笑眯眯一个个解答完，顺带着还介绍了沈凤岐。
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崖上便是一静。
沈凤岐立刻感受到众人的眼光变了，其中仿佛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有一个嘴角有酒窝的姑娘笑道：“这就是跟师姐自幼定下婚约的那名沈公子吗？果然名不虚传！”
自从燕天骄的婚约公布后，江湖上便对那一位沈公子议论纷纷。
其中，被提到最多的便是他的脸。
碍于英雄令，心怀不满的人无法明面上贬低，便只好以褒为贬，每当提起这位沈公子便屡屡强调他的容貌，好似他除了这一点外便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一样。
因此，沈凤岐的“美姿容”几个月内传遍江湖，倒将原本的江湖第一美人裘甜姿压下一头，也引发了众人好奇到底谁更胜一筹。
如今，山上的这些自在山的弟子们观察其容貌，不得不承认还是沈公子更胜一筹。
有一些人想起齐小斋往日喜欢亲近美貌者的怪癖，顿时都觉得师姐喜欢沈公子再正常不过了。
有一名少年道：“师姐，师父说等你回来后就让你立刻过去见她。”顿了顿，又道：“师父说那名沈公子如果来了的话也可以跟着过去。”
自在山既大又小，极短的时间内，齐小斋带着未婚夫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大半座山。
因而一路上不断有人“巧遇”，除了见一见下山许久的齐小斋，还顺带偷偷打量着一旁的沈凤岐。
直到接近了方掩月所在的大殿外，“巧遇”的人才迅速减少，直至全部消失。
等待弟子通报的时候，沈凤岐闭了闭眼，缓缓呼吸，手心冒汗。
他幼时虽喜欢江湖，但因为注定无法达成所愿，所以对各大门派的了解也只有在酒楼茶馆听说书人说起的那些。
自在山本就是一个半出世的门派，门派所在远离人烟，收徒的数量也偏少，虽然同样位居九大派之列，但在燕天骄出名之前，大家都不怎么关注。
而其中有限的那些传闻里，大多都是关于方掌门的。
这是一名非常少见的女掌门人，还是武林中最渊远流长的九大派的掌门。
她登上掌门之位的过程就充满了血雨腥风，成为掌门之后又为平众议广发英雄贴杀了不少人。
所以有说她得位不正的，有说她智勇过人但心狠手辣的，还有说她私德不检点的……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毁誉参半。
在方掌门之前，九大派掌门人里并无女子，在方掌门上位后，便陆续又多出了两位。
这足以见得方掌门的本事。
沈凤岐担心自己会在方掌门面前表现不佳，引得她讨厌。
齐小斋安慰了他几句，只是没多大用，该紧张的还是紧张。
正当齐小斋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殿门开了，通报的弟子请他们进去。
齐小斋笑了笑，拉起沈凤岐的手进了殿门。
殿内正中央正立着一个身影，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后便转身朝他们看去。
沈凤岐瞳孔微张。
在见到这位方掌门之前，他曾暗自想过了好多次能教出齐小斋这种徒弟的师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依据齐小斋的回忆和叙述，他本以为会是一名宽和慈爱、智珠在握的长者。
但眼前的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年轻一些，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道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一根青玉簪盘起，整个人端庄肃穆，不苟言笑。
她看上去四十出头，眼角眉心有细细的纹路，尽管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能从五官轮廓上看出些许其年轻时的风姿。
只是这秀丽的五官被她迫人的气场所遮掩，乍一眼望去难以觉察罢了。
方掌门只淡淡扫了沈凤岐一眼，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随后又看向齐小斋，唇角弯起，笑容温和：“小斋，快过来让为师看看。”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原本肃穆到近乎于凌厉的气质陡然软化了大半，更像是一名宠溺孩子的长辈了。
见状，沈凤岐突然产生了一股古怪的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齐小斋松开他的手，飞扑进方掌门的怀中，搂住她的腰蹭了蹭，高高兴兴道：“师父，好久不见，小斋可想你啦！”
方掌门闻言，眼侧笑纹更深，她一手揽住齐小斋，另一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师父也很想念你，在外面的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挑食……”
她问一句，齐小斋便答上一句。
两人之间的熟稔和亲昵，倒比这世间大多数的母女还要深厚一些。
齐小斋一连回答了十来个问题，终于从见到恩师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被遗忘在一旁的沈凤岐，开心地向方掌门介绍：
“师父，这是我夫君沈凤岐，我们在边关已经拜过堂了！”
沈凤岐适时上前，恭敬行礼：“见过方掌门。”
在听到齐小斋说他们已经拜堂的时候，方掌门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她并没有看正躬身朝她行礼的沈凤岐，沉默了许久，一直到齐小斋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启唇，语气淡淡：“不敢，请起。”
沈凤岐心下便是一沉，他已经觉察出，这位方掌门对他不喜的程度比他预期的还要深。
但他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好像并没有发现一般，侧身肃立，唇边含笑，摆出了一副倾耳聆听的架势。
“师父——”齐小斋抱着方掌门的手臂撒娇。
方掌门招架不住，无奈道：“你啊……”
她终于看向沈凤岐：“你们什么时候拜的堂，我怎么不知道？”
沈凤岐恭声道：“就在一个多月前，受追兵所迫，我与小斋在边境的一座孤山上拜了天地，当时并无其他人在场。本来只是为了不留遗憾，但事后在下也觉得不妥，虽然我和小斋之间的感情终身不渝，但婚礼的仪式过于儿戏了，在下已经打算重新举办，这一次一定好好征询各位长辈们的意见……”
他语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谈，说了许多关于婚礼流程的想法，并最后谦逊地表示所说的这一切暂时都只是他本人粗浅的想法，其中可能存在许多不足，还望方掌门指正。
齐小斋听着听着，眼睛渐渐睁大，随后噗的一笑：“师父，你看把他紧张的，阿岐哥哥平时可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方掌门微微笑了下：“他平时话很少吗？”
齐小斋笑道：“反正没有我话多，我要是一说话，阿岐哥哥就只能听着了。”
方掌门又笑了下，随口问起沈凤岐一些问题，比如他家里人的近况、所学的武功、启蒙师父……
沈凤岐便欠身一一回答：“家父正在北地昌庐奉命守城，家母身在河乐，不日便要动身前往昌庐与家父团聚，家兄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日后应当会留在京城为官……在下自六岁起便跟随狂风刀李善龙李师父学武，可因资质实在愚钝，虽十年内不敢有一日懈怠，但也只是习得了几手粗浅的刀法和身法，师父曾道，在下或许得再过四五年才能到达他目前的高度……”
他虽然声音平和，语气从容，但在方掌门的注目下，后背已然慢慢渗出汗水。
回答完毕，沈凤岐又施了一礼，微微低眉，恭敬等待方掌门下一句问话。
方掌门微微颔首：“你资质虽低，但有这一份勤勉倒也算是不易。”
以方掌门的身份，这便算得上是一句难得的嘉奖了。
沈凤岐微松了一口气，仍谨慎道：“不敢，在下不过是笨鸟先飞，知耻而后勇罢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勤勉这一方面，在下做到的仍不够多，今后会努力裨补缺漏，更上一层。”
“俗话说，自知者明，你有这样的觉悟便是足够。”说完，方掌门又道，“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和小斋谈谈，你先出去吧。”
沈凤岐出去后，方掌门捏住齐小斋的脉门，语气突然变得格外严厉：“什么时候的事，如果不是我叫你回来，你打算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