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效应
一声脆响，从天而降。
主持人忽然叫到了她的名字。
虞歌恍然回神，眼神还有些呆滞，下意识寻声望向了演讲台。
莹润的银幕光，白惨惨地打在主持人身后，暗与亮交织在一起生出一种混沌的灰色，希望与地狱的边界也变得模糊不清。
主持人俊秀的面皮上牵起一抹端庄的微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荧蓝色的屏幕光由下至上打在他脸上，蓝光将他的脸分割成一块一块蓝色肉块，阴影又把肉块缝合，狰狞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虞歌。”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道她的名字，朗朗地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冠军同学，有些害羞，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鼓励一下她。”
说罢后退一步，率先鼓起了掌。
一声，两声，无数声。偌大的宴会厅里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声音大到要把房顶掀翻。
她站起身。周围明里暗里观察的眼睛此刻都光明正大地望了过来，虞歌绷着脸，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了演讲台。
站在演讲台中央，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校领导身后第十五排的第七个位置，宴会厅最中央的——沈佳佳。
沈佳佳笑着朝她歪了歪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转头从左边女孩的手上拿过一个遥控器，在面前晃了晃，按下了一个按键。
她注意到随着沈佳佳的动作，领奖台上的光线忽的暗了下来。
心里咯噔一下，她立马转身，正好看到暗下来的大荧幕缓慢变亮，与此同时讲台两边的音箱清晰地传出了一道正处在变声尴尬期的男声。
“你说虞歌呀，她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交际花，给钱就能上，比街上卖的还便宜，据说小学就开始卖了……”
原本该播放她获奖数据的PPT，换成了一段采访的小短片。
平心而论，短片的制作十分精良。无论从构图，光影还是采访期间的空镜转场，娜个角度上看都十分出色，放在网上参加评选都能拿奖的地步。
她看着荧幕里出现的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向镜头讲述着自己不堪的过去，她的心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至她走进这间宴会厅那一刻，便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当铡刀从阴云中显现的那一刻，压迫便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从不惧怕被审判。因为过往的经历曾无数次向她证实，被审判意味着她触及了被藏起来的社会的真实秩序，意味着她正在由下至上地挣脱身上的枷锁。
然，审判意味着正确，羞辱则代表了惩罚。
砰的一声闷响。一件柔软的物体砸到了她的后背上，不疼但却令她遍体生寒。
一件青色的C杯，简单款少女文胸掉在她洗得起球的小白鞋旁边，拇指宽的少女肩带，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鞋面上。
布料明明没有温度，她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慌乱地动了动脚，肩带便从鞋面滑倒了地上。
那是她初中时被偷走的文胸。是初中时期，男生们口中心照不宣的“圣物”。
没有证据的谣言，无论多么劲爆终究是无根浮萍，传的多么火热也只是闲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经常造谣的人都知道，在造谣界有一条化黑为白，化腐朽为神奇的万能真言，即在九句假话里加入一句真话，其余九句假话就会成为真话。
虞歌此刻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的耳朵里好像钻进了一只迷路的蜜蜂，在她耳膜上四处乱撞，翅膀高频震动的声音回荡在耳洞里，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刮在耳壁上，痒痒的。
在一阵混乱的喧闹声中，她的班主任从拥挤的人海中奋力跳了出来，冲上演讲台，不由分说地把她揽入怀中，护着她逃离了这场幽默的恶作剧。
事后沈佳佳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仅被校方勒令回家停课一周，因为她的父亲是校董会的股东之一。
——
“怎么哑巴了？”
沈佳佳说着双手环胸，嗒，嗒，嗒，走了过来，面上笑容灿烂，手上却忽然发难。
从见到沈佳佳的第一眼起，她便有所防备。
因此沈佳佳扑了个空。而她动手向不留余地，受惯性的影响，她脚上踉跄了一下，细长的高跟鞋不慎踩在了一块细小的碎瓷片上，脚崴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
虞歌漠然看着这一幕，一旁跪在地上的侍者却急坏了，哭得通红眼睛忽的瞪大了，连忙膝行上前抓住沈佳佳的手腕，一手扶在她后腰帮她稳住身形。
然，沈佳佳却并不领情。
站稳身体后，立马甩开了侍者的手，反手扇了她一巴掌，“谁允许你用那双脏手碰我了！”
“……呵。”
虞歌轻哼一声，垂眸盖住眼底满溢的嘲讽，别开脸，转头看向屋檐外天青云淡的天空，心里顿觉无趣，她还是直接去大厅问前台小姐或许效率更高。
收回视线，她转身就走，刚走迈出一步，身后的沈佳佳忽然喊道，“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一片擦着她脚踝飞过的碎瓷片，瓷片撞在走廊的柱子上，滴溜溜地转了了几圈，缓缓停了下来。
望着地上的碎瓷片看了一会，她转过身，“沈佳佳，这么多年不见，原以为你会有点长进，没想到你反而比以前还蠢。十年前被人当枪使，十年后被人当弃子。
不过也是，就你那大脑平滑的花瓶脑袋，成为弃子也不意外，真正令我感到吃惊的是，你被人当做弃子抛弃了不自知，还上赶着求人榨干自己最后一滴价值。
你与其跟我叙旧，不如多关心关心你深情浪漫的未婚夫现在又在哪个男人的床上。”
“！！！”
沈佳佳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想要反驳回去，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去，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余光扫到脚边仍跪在地上的侍者，心里的疑虑，不安，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当即抬腿狠狠踹了侍者一脚，“你还不滚，躲在这里是想看我笑话么！”
侍者措不及防被踹翻在地，手臂不慎压在了一堆碎瓷片中间，眨眼间鲜血便染红了她的半边衣袖。
侍者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缩着身子，一摇三晃地贴着走廊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眨眼间，侍者单薄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假山之中。
虞歌眉头皱了皱，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追上来的沈佳佳拦住了去路，“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往左边移了一步，想从旁边绕过去，再跟沈佳佳磨蹭下去，川信集团的座谈会怕是要散场了。
她刚走了一步，就又被沈佳佳堵了回去，“你还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你撒谎。”
“呵。”虞歌冷笑一声，“撒谎？沈佳佳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
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逼问我，还要感谢你爸，因为他，我打狗也需要看主人。”
“你！”沈佳佳气急，下意识扬起手想打人，然，她的手堪堪扬起，就被一只横空伸出的大手攥住了手腕，强硬地拖到了一边。
沈佳佳挣不开手腕上的铁钳，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心里又急又气，不由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坏本小姐的事。”
转头便见向燃阴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狭长的狐狸眼里嗖嗖地往外飚寒气，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恐怕就只是一堆尸块了。
沈佳佳抽回手，极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见过积极上位的，没见过上赶着当狗的，况且人家都不要你了，还上赶着舔，贱不贱呐。”
向燃闻言也不怒，淡然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抓过沈佳佳的那只手，闲闲道，“跟你比贱，我还差点。”
“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佳佳挑了挑眉，心道：我奈何不了虞歌，还拿捏不了你么。
“你不说，我就把那个视频传到网上去，虞歌不是想火么，作为老同学我怎么说也要帮她一把，你觉得呢。”
“………”
主持人忽然叫到了她的名字。
虞歌恍然回神，眼神还有些呆滞，下意识寻声望向了演讲台。
莹润的银幕光，白惨惨地打在主持人身后，暗与亮交织在一起生出一种混沌的灰色，希望与地狱的边界也变得模糊不清。
主持人俊秀的面皮上牵起一抹端庄的微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荧蓝色的屏幕光由下至上打在他脸上，蓝光将他的脸分割成一块一块蓝色肉块，阴影又把肉块缝合，狰狞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虞歌。”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道她的名字，朗朗地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冠军同学，有些害羞，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鼓励一下她。”
说罢后退一步，率先鼓起了掌。
一声，两声，无数声。偌大的宴会厅里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声音大到要把房顶掀翻。
她站起身。周围明里暗里观察的眼睛此刻都光明正大地望了过来，虞歌绷着脸，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了演讲台。
站在演讲台中央，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校领导身后第十五排的第七个位置，宴会厅最中央的——沈佳佳。
沈佳佳笑着朝她歪了歪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转头从左边女孩的手上拿过一个遥控器，在面前晃了晃，按下了一个按键。
她注意到随着沈佳佳的动作，领奖台上的光线忽的暗了下来。
心里咯噔一下，她立马转身，正好看到暗下来的大荧幕缓慢变亮，与此同时讲台两边的音箱清晰地传出了一道正处在变声尴尬期的男声。
“你说虞歌呀，她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交际花，给钱就能上，比街上卖的还便宜，据说小学就开始卖了……”
原本该播放她获奖数据的PPT，换成了一段采访的小短片。
平心而论，短片的制作十分精良。无论从构图，光影还是采访期间的空镜转场，娜个角度上看都十分出色，放在网上参加评选都能拿奖的地步。
她看着荧幕里出现的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向镜头讲述着自己不堪的过去，她的心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至她走进这间宴会厅那一刻，便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当铡刀从阴云中显现的那一刻，压迫便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从不惧怕被审判。因为过往的经历曾无数次向她证实，被审判意味着她触及了被藏起来的社会的真实秩序，意味着她正在由下至上地挣脱身上的枷锁。
然，审判意味着正确，羞辱则代表了惩罚。
砰的一声闷响。一件柔软的物体砸到了她的后背上，不疼但却令她遍体生寒。
一件青色的C杯，简单款少女文胸掉在她洗得起球的小白鞋旁边，拇指宽的少女肩带，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鞋面上。
布料明明没有温度，她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慌乱地动了动脚，肩带便从鞋面滑倒了地上。
那是她初中时被偷走的文胸。是初中时期，男生们口中心照不宣的“圣物”。
没有证据的谣言，无论多么劲爆终究是无根浮萍，传的多么火热也只是闲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经常造谣的人都知道，在造谣界有一条化黑为白，化腐朽为神奇的万能真言，即在九句假话里加入一句真话，其余九句假话就会成为真话。
虞歌此刻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的耳朵里好像钻进了一只迷路的蜜蜂，在她耳膜上四处乱撞，翅膀高频震动的声音回荡在耳洞里，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刮在耳壁上，痒痒的。
在一阵混乱的喧闹声中，她的班主任从拥挤的人海中奋力跳了出来，冲上演讲台，不由分说地把她揽入怀中，护着她逃离了这场幽默的恶作剧。
事后沈佳佳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仅被校方勒令回家停课一周，因为她的父亲是校董会的股东之一。
——
“怎么哑巴了？”
沈佳佳说着双手环胸，嗒，嗒，嗒，走了过来，面上笑容灿烂，手上却忽然发难。
从见到沈佳佳的第一眼起，她便有所防备。
因此沈佳佳扑了个空。而她动手向不留余地，受惯性的影响，她脚上踉跄了一下，细长的高跟鞋不慎踩在了一块细小的碎瓷片上，脚崴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
虞歌漠然看着这一幕，一旁跪在地上的侍者却急坏了，哭得通红眼睛忽的瞪大了，连忙膝行上前抓住沈佳佳的手腕，一手扶在她后腰帮她稳住身形。
然，沈佳佳却并不领情。
站稳身体后，立马甩开了侍者的手，反手扇了她一巴掌，“谁允许你用那双脏手碰我了！”
“……呵。”
虞歌轻哼一声，垂眸盖住眼底满溢的嘲讽，别开脸，转头看向屋檐外天青云淡的天空，心里顿觉无趣，她还是直接去大厅问前台小姐或许效率更高。
收回视线，她转身就走，刚走迈出一步，身后的沈佳佳忽然喊道，“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一片擦着她脚踝飞过的碎瓷片，瓷片撞在走廊的柱子上，滴溜溜地转了了几圈，缓缓停了下来。
望着地上的碎瓷片看了一会，她转过身，“沈佳佳，这么多年不见，原以为你会有点长进，没想到你反而比以前还蠢。十年前被人当枪使，十年后被人当弃子。
不过也是，就你那大脑平滑的花瓶脑袋，成为弃子也不意外，真正令我感到吃惊的是，你被人当做弃子抛弃了不自知，还上赶着求人榨干自己最后一滴价值。
你与其跟我叙旧，不如多关心关心你深情浪漫的未婚夫现在又在哪个男人的床上。”
“！！！”
沈佳佳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想要反驳回去，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去，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余光扫到脚边仍跪在地上的侍者，心里的疑虑，不安，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当即抬腿狠狠踹了侍者一脚，“你还不滚，躲在这里是想看我笑话么！”
侍者措不及防被踹翻在地，手臂不慎压在了一堆碎瓷片中间，眨眼间鲜血便染红了她的半边衣袖。
侍者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缩着身子，一摇三晃地贴着走廊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眨眼间，侍者单薄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假山之中。
虞歌眉头皱了皱，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追上来的沈佳佳拦住了去路，“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往左边移了一步，想从旁边绕过去，再跟沈佳佳磨蹭下去，川信集团的座谈会怕是要散场了。
她刚走了一步，就又被沈佳佳堵了回去，“你还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你撒谎。”
“呵。”虞歌冷笑一声，“撒谎？沈佳佳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
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逼问我，还要感谢你爸，因为他，我打狗也需要看主人。”
“你！”沈佳佳气急，下意识扬起手想打人，然，她的手堪堪扬起，就被一只横空伸出的大手攥住了手腕，强硬地拖到了一边。
沈佳佳挣不开手腕上的铁钳，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心里又急又气，不由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坏本小姐的事。”
转头便见向燃阴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狭长的狐狸眼里嗖嗖地往外飚寒气，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恐怕就只是一堆尸块了。
沈佳佳抽回手，极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见过积极上位的，没见过上赶着当狗的，况且人家都不要你了，还上赶着舔，贱不贱呐。”
向燃闻言也不怒，淡然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抓过沈佳佳的那只手，闲闲道，“跟你比贱，我还差点。”
“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佳佳挑了挑眉，心道：我奈何不了虞歌，还拿捏不了你么。
“你不说，我就把那个视频传到网上去，虞歌不是想火么，作为老同学我怎么说也要帮她一把，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