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安听到“夫妻”二字,小脸不自然的抽了抽,下意识直起腰板,摇头欲解释。

    但看马车中坐着的除了郑平屿以外的几个人,顶多只能算作——打过交道,只好将真相咽了下去,无奈道,“多谢义父为我考虑。”

    又偏过头看向郑平屿,只见他眉头舒展,嘴角万年不变的笑意深了几分,看起来甚是愉悦,只是那平静如水的眸中浮现一丝欲望。

    如此反应,谢青安先是以为自己眼花,紧接着又来回来去地偷偷扫了他几眼,越看内心越是震惊,只是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身体似是被急速冻住一般,僵僵地坐着不动,只是一直将头低着,脑中出现了一个骇人的念头。

    他——不会是对我生了什么心思吧!

    昨夜出刺史府时,他便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紧接着,夜里偷偷进了她的房间为她手指上药,动作也是十分亲近暧昧。

    还有——未至荟州时,那夜自己意外喝醉,醒来时黑暗中他的眼神和现在相比——别无二般。

    如此种种,会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正常所为?

    救她那日,虽说也有肢体接触,但皆有其他人在场,他也非常知晓分寸。

    可这几日,倒像是变了个人,行为举止亲昵,解释为兄妹倒是说得通,可眼底情绪骗不了人,那明明是男女之间的独有的东西。

    谢青安小心睨了郑平屿一眼,见他与徐青理侃侃而谈,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轻轻地舒了口气,闭上眼,靠住车厢,装作养神。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她不是谢青安,可躯壳是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轻浮猥琐之人。

    不对,谢青安越想越不对,不知二人关系时,他倒是正直守礼,知晓二人为兄妹后,反而生了荒诞想法。

    这——不符常态,定是有事瞒她。

    会是什么呢?

    谢青安试图跳出这个身份带来的桎梏去思考。

    难不成信是假的?他不是谢家的儿子。

    不会!谢青安立刻从脑中清除这个想法。

    谢家大难临头,如此危急存亡之际,怎么可能送出个假消息。

    莫非——谢青安灵光一闪,自己的身份——有问题!

    只有这样,似乎才能说得通郑平屿的反常。

    可自己这无端猜测会是对的吗?若是想查,怎么能瞒过郑平屿呢?

    想通后,谢青安缓缓将眼睛睁开,王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谢青安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吧!莫非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关爱非常的义父——才是她的生身父亲。

    若真是如此,这上一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她送给谢家。

    “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是哪里不适吗?”王简见她神色有异,担心问道。

    “嗯……今日起的早,有些困了。”谢青安牵起嘴角挤出笑容,搪塞过去。

    反正日子还长,可以慢慢调查,这义父与谢家交好,定是能从他口中套出只言片语。

    早知道就应该答应他,去书院住段日子。

    ————

    “你们听说了没,义父又认了个女儿。”

    “是啊!听说是谢太师的女儿。”

    “你可小声点,别祸从口出,他现在可是罪臣,哪里还有官职。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还以为你是质疑圣意呢!”

    “是是是……多谢姐姐提醒。”

    “来了来了。”

    马车外嘀嘀咕咕的人声,引起了谢青安的注意,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到了。”许青理率先跳下车,紧接着掀起帘子招呼他们下车。

    ————

    “各位同窗,这是我的妹妹,谢青安。今日第一回来书院,望大家多多照顾。”

    刚下马车还未站稳,许青理的声音便传进她的耳朵,她一踉跄差点摔着。

    王简在旁及时扶了一把。

    郑平屿也伸出双臂想要扶她,只不过被王简挡了回去,还获得了一记警告的眼神。

    谢青安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些。

    利落地整理好衣裙,面对几排站在书院门外,好奇盯着她的男男女女们,点头微笑,但脚步飞快,拽着许青理的袖子,直往书院里面奔去。

    这人有毛病吧!这么大张旗鼓的介绍她,这要是个社恐,还不得钻进地缝。

    谢青安暗骂道。

    “跑这样快作什么?”许青理不解。

    “有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松开他的袖子,谢青安解释。

    许青理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我只是太高兴了,怪我怪我,下次定改。”

    认错态度倒是十分良好,让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先带我去藏书阁,正事要紧。”

    此次来书院本就是为了查刺史的案子,不宜太过耽搁。

    “青安哪里去?”

    正欲跟随许青理去藏书阁,王简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谢青安转过身子,几人才从门口踏了进来。

    “义父,我自然是去藏书阁找找线索。”

    谁知王简轻轻拍了拍许青理的后背,示意道,“这不急,青理你先带青安去无杀阁转转。”

    嗯?青理。青安。

    谢青安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

    听起来还真像是一对亲兄妹!看来她的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青理点头会意,“也行。青安你和我来吧!”

    “那去看看呗。”谢青安点头。

    无杀阁,想必就是刚才在马车上说的放兵器的地方。

    虽说自己确实对兵器不感兴趣,但还是觉得不好拂了人家的意。

    “我同你们一起去。”

    见她要去,郑平屿也要跟着。

    郑平屿抬脚就要往她这边来,却被王简出言制止。

    “王爷留步。老身有些疑问需要您解惑,请随我去书房一叙。”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给他一丝拒绝的机会。

    谢青安从旁看着,忍着笑,她这个义父,可真是有意思,嘴上恭敬有加,王爷王爷的叫着,行动上可是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而郑平屿,平日里在林景川面前说一不二,摆着兄长的架子,今日倒是屡次吃瘪,还不敢发作。

    不过王简把郑平屿支开,倒是如了她的意,她正好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需要时间想想日后怎么与他相处。

    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直接拆穿。

    装作不知道,万一之后越界行为越来越频繁,以她直来直去的性子,迟早也是忍不住要问。

    若是拆穿,郑平屿承认了也罢,若是来一句,是你多想了,我们是兄妹,那岂不是闹了笑话。

    “发什么呆,走吧!。”许青理催促她。

    谢青安点头跟随。

    回头瞥见郑平屿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一般,久久未动,她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头喊道。

    “你去吧!义父定是有要事与你说。我跟着义兄先去查查,你们说好话了,再来找我。”

    郑平屿双眸闪动,笑意加深,看着谢青安点了点头。

    他察觉到她下了马车后,有意躲着他,此刻便故意站在原地不动,想看看她究竟还会不会关照着他,想着他,看见她脚步迟疑,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叮嘱他几句的样子,比打败北启还要高兴。

    郑平屿这般样子在学子们的眼中,可是炸开了锅。

    “新婚燕尔的夫妻,真是如胶似漆啊!你看王爷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出远门呢。”

    “是啊,你看没看见,刚才先生让王爷跟随他时,他那不愿的神情——”

    听到学子们的议论,二人反应截然不同,谢青安脚步加快,飞奔离开,郑平屿倒是悠哉悠哉,看了眼说话的几个学子,心中喜滋滋的寻王简去了。

    走了一会,遇到的人越来越少,耳边嘈嘈人声也弱了许多。

    “到了。”

    闻声谢青安抬头,牌匾上的字笔势确实圆润饱满,藏锋匿芒,不显肃杀之气,难怪起了个无杀的名字。

    只是一踏入房间内,一股冷意很快便侵袭全身。

    屋内没有多余装饰,鲜有的几个木架,木几上都摆满了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弩鞭锤,应有尽有。

    虽然样式不同,但透过窗户侵入的日光落在这些兵器上,看着皆寒光毕现,威严无比。

    谢青安看呆了,嘴唇微张,在她手边,一杆红缨枪立在架子上,刀刃处反射出的光分外强烈,她不由自主地抚上枪杆,紧接着便握紧一拔。

    “哇——你的力气好大啊!”

    自己还未来得及感叹是把好枪,屋内不知何时,倒进来个身量娇小的女子,正满眼佩服地惊叹道。

    看她如此夸张,谢青安又掂了掂这杆枪,分量确实压手,且手掌处的老茧,痕迹正与枪柄吻合。

    看来这原身力气颇大,惯用的兵器应该和这也差不多。

    “你是?”

    “我叫柳玉,也是这书院的学生,刚才——在门口便见过你了。”

    “哦~原来刚才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中,竟有你。”

    柳玉扑闪着圆圆的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啊,义父已经认到第十个义子女了,我们当然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获得这最后一个位置。”

    王简竟有这般罕见的爱好?那我的身世难道没有问题,一切都是自己瞎猜?

    “姐姐,你的力气是如何练得这样大的,我想跟着你学。”柳玉抓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一脸着迷地看着她,打断她的思绪。

    见她如此实是不忍开口拒绝,“我也不知道怎么将力气变大,或许是爹娘给的。”

    “你也这么说,书院里力气大的学子我都问过,他们要么说是天生的,要么就是童子功。”柳玉瘪嘴,很是失望。

    奇怪?为何此人对力气这般看重,瞧她嫩如豆腐的脸蛋,细如嫩竹的手指,明明是娇生惯养的模样。

    “你为何想要增长力气?”谢青安笑着询问,甚是好奇。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御两门,我总是拖后腿。”

    “拖后腿会有什么后果?”

    “拖后腿秋闱就考不上状元了。”

    “那你其余四门如何?”

    柳玉凝眉叹气,“书院每每考试其余四门都是前三,可每次一到射御考核的时候,我不知为何总是心慌,然后就居于末流。”

    正想着安慰她几句,许青理从里间拿出了一个小木箱,正好听到柳玉的话,打趣道。

    “柳玉,你贪心了不是,六艺任意一门学得好,都可以为朝廷效力,你非要门门皆通,让其他学子怎么追得上你。”

    “况且,你射御二门考核成绩,明明是位于中等,哪里谈得上末流呢!”

    这就是学霸的烦恼吗?谢青安不由得多看了柳玉好几眼,这小小身板还真是不凡!

    柳玉见到许青理,像被针扎了大腿一样,立刻直起腰,端正身形,勉强挤出笑容,行了个礼,“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我先走一步。姐姐,有空我们再吃酒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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