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个高树杈,才能看到太阳。日出林梢,高耸树木似铜墙铁壁,被日光镀层金边,却撕破不了漫山树木下幽暗的气息。

    苏柏安蹲在树杈上,远远的能看见几个穿黑色防护服的人不断前进,他处在他们的斜后方,并未被发现。

    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苏柏安数了数似乎有八个人。

    那群黑衣人停在离破壁兽几米远,有两个人各拎一个喷枪冲着蔓金苔们喷洒出液体,逼得他们四散奔逃。

    趁着那两人清理干净这片区域,剩下几人走近破壁兽,破壁兽本能的躲避。

    她正要钻进漆黑的林子,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不慌不忙的打开一个盒子,但是从苏柏安的角度看不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觉得很亮。

    破壁兽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不打算上当,但是却不再移动,双方僵持了足有一分钟。

    破壁兽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她的头部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炸裂开来,分裂成无数触角,向那盒子延伸。

    高个子随手一扔,将盒子扔进了破壁兽的口器里,无数又细又长的四角触角纠缠着撕裂那个盒子,将它塞进体内。

    破壁兽疯狂地嗷叫,几只咕咕鸟被惊的冲上了云霄。

    其余的几人见状纷纷冲上去,拿出一个绿色的囊袋,将破壁兽套住,她没有反抗。

    不一会儿一辆卡车驶来,将那个囊袋运走了。

    直到那群人原路返回,看不见身影,苏柏安才从树杈上下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坐车。

    他拍拍已经麻到快失去知觉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蔓金苔的族群,他们已经蹦蹦跳跳地飘回了原位。

    苏柏安问:“破壁兽被抓走了,你们怎么这么高兴?”

    蔓金苔道:“少了天敌,他们当然高兴了。”

    苏柏安惊道:“你们居然还有天敌?你之前怎么不说?你还把她当坐骑!”

    蔓金苔道:“诶诶诶,是他们有天敌,我可不怕她。再说,你之前也没问我。”

    “……”

    苏柏安转身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不知道破壁兽的将来会是怎样,或许就在那个白色的实验室里度过她的余生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地球。

    那年苏柏安才九岁,爸爸说妈妈出车祸死了,妹妹身患癌症,长了很多金色的瘤子。但他知道爸爸是骗他的,是蔓金苔造成了妹妹的病。

    他一开始很抗拒那个东西,鬼鬼祟祟,长得像颗金色的鸡蛋。可是日子久了,他也便明白他说躲不掉。他们俩时不时拌嘴争吵,互相没一句好话。

    有一次他刚回家,正换着拖鞋,冬儿突然惊恐的尖叫起来,蔓金苔的花瓣刺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色的校服。妹妹的尖叫像一根尖刺刺痛了苏柏安的无数次被震破的耳膜。

    眼见蔓金苔花瓣就要割破她的喉咙,他的心脏跳进了深渊,刹那间扑向了冬儿身边,捂住了那片花瓣。

    把冬儿哄去睡觉后,他才猛然回想起刚刚似乎一瞬间从门廊瞬移进了客厅,蔓金苔告诉他,他学会了膜越。

    夕阳西下,日光染红了云霞,少年的苏柏安坐在天台上吹着微风。

    “喂,跟我说说你们的世界呗。”

    “哟,你小子还会来跟我聊家常?还有我不叫‘喂’,我叫……叫……”

    “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反正我不会喊的。”在他眼里这株蔓金苔和其他的蔓金苔没什么两样,他代表了他们,他就是他们。

    “虽然我们组群里面没有取名字的习惯,但入乡随俗嘛。我肯定得姓蔓,叫什么呢……蔓……”

    “蔓木。”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就听你这一回,平时叫我小木就行。”

    “不叫。”

    “哼,不是我说,我们那儿的森林可比他们现在住的小破林子大多了,你们这小地方人也小心眼!我们以前过的可快活,除了那几只破壁兽来找我们麻烦,蔓金苔可是百胡拉的百花之王,我可就是“王中王”!

    突然陌神界来了一群神,他们带着一堆破仪器在森林里四处要找什么……什么……“双生”,过了几天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那段日子依旧动荡不安,很多地方的膜破了——”

    “——什么是膜?‘拜五啦’是哪儿?”苏柏安忍了很久才没吐槽他的一番吹牛,这下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是百胡拉——我们那片森林的名字!膜——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空心球由很多层纸糊起来,你们处在其中一层,每层纸叫做膜,突破膜你就会掉进球里,然后随意另一层膜,其间时间短到可以忽视。

    森林里隔一阵子就就会出现大规模的膜撕裂,蔓金苔本来就有随意穿梭的能力,叫做‘膜越’,但是无法突破膜的阻力,撕破膜时会被拉回来,不过我们可以控制回来的地点。

    但是自然的膜撕裂给我们消除了阻力,然后我们就来到了地球,不过膜会自己复原。破壁兽的能量比我们强的多,跟着我们自己就可以过来。”

    苏柏安问:“既然膜是层层叠起来的,那为什么从中间一层掉下来不会直接掉到下面一层膜上呢?”

    “膜是重合的,不是叠起来的,别把它想成了石膏球。跨膜穿梭是很复杂的事,研究跨膜不就是你们人一直做的事情吗?”

    苏柏安疑惑道:“我们一直在做?你说的是陌神界?他们也是人吗,而不是像你们一样的异兽?”

    “当然是人啊,不然为什么叫做神呢?神不是就一群高高在上的人的自称吗?”

    天,外星人!苏柏安没想到自己竟这样发现了外星人!

    别的东西从蔓木这儿似乎也问不出来了,苏柏安便想结束这段从未有过的漫长对话。

    蔓木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那个……你妹身上的伤,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只是想保护我的族群……”

    “我知道。”

    “你知道还生我的气!?”

    苏柏安没有回答,等待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也落下去,黑暗统治了这片城市。

    ————

    请了一整天的假,苏柏安在林子里待到了中午才回家,爸果然不在家。

    他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坐在书桌前开始刷题,不知不觉竟到了晚上。学习的时候时候手机一直是静音,这会儿眼睛酸涩,才伸了个懒腰,洗完澡开始看信息。

    见秦夕蒠给他发了几条询问的消息,苏柏安嘴角勾起嘴角,输入框来来回回编辑了几次,最后扯了个生病的借口。猜她是把手机偷偷带去了寝室,就简洁的说明了情况。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秦夕蒠这边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埋在被子里数秒后,她终于从主动给异性发信息的“恐怖事件”中冷静下来。

    对了,明天要默写生物。

    随后她迅速从被窝中爬出,将自己好说歹说劝来的手机藏好在柜子里,开始打着台灯背书。寝室已经11点就熄灯了,室友睡了两个,都是不同班的,只有庄悦和她还在埋头苦读,最终庄悦也熬不下去了。

    “他妈的背个集贸啊!我睡了,就赌他明天抽不到我!蒠蒠加油,早点睡!”

    秦夕蒠见最后一个人也躺下了,索性摔了书重新钻回了温暖的被窝。

    金灵已经停在床头的栅栏上深度睡眠了,秦夕蒠悲伤地羡慕她,哀叹高中生的命苦。

    黑色与周围融为一体,白色的那片翅膀呈现出与周围不同的阴影。

    秦夕蒠没来由的想起苏柏安,翻来覆去却总也是忘不掉,索性就任自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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