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罕见地，步梦华在梦里见到了父亲。
不知道是因为是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还是在梦里的缘故，男人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以至于步梦华都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像小时候那样，朝着自己张开双臂——步梦华感到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悸动。犹豫了片刻后，她慢慢走了上去。
然而在父亲的手臂还未环绕上来时，步梦华听到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啜泣。
很快，她就逐渐想起了一切，并且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从那个虚假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将父亲从自己面前用力推开了。
“诶诶，”步梦华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听到某人一边咝着气一边说话，“我在给你处理伤口呢——别乱动。”
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沙发床上，高侑正拿着一根棉签给自己的手臂上涂着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个塞满了东西的医疗箱。
“……OK，完工。”高侑用剪刀剪开绷带，“放心，处理伤口这种事情我是专业的——一会儿再带你去旁边市二院打个疫苗应该就没事了。”
步梦华默默抽回手，为了方便处理伤口高侑把她翎翼校服外套脱掉了，此时她只穿了一件浅白色的短袖——她把放在一边的校服拿过来，发现手臂那块被刀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很明显穿不了了。
“我那还有件备用的洗了没穿过，应该比你的码稍大一点，”高侑转身去了自己房间，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件外套递给她，“先将就下，明天我帮你去小卖部买一件新的。”
步梦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外套穿上。
“……呃，”高侑看着有点不知所措，“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必要。”步梦华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
高侑一怔。
“那你还帮我挡这一下？”他挑着眉，露出一个有点轻佻的笑，“你……”
“我只是有求于你。”步梦华打断道，“我需要你加入学生会。”
“……呵。”高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敢情在这等我啊。”
“我不会去追问你的那些事情。”步梦华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也不会因为这次受伤去进一步要求乃至胁迫你做别的什么——我帮了你一次，你答应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你啊，”高侑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行。我答应你。”他起身，用眼神示意步梦华跟上，“不过毕竟你这也是因为我受的伤，于情于理我也该为你因为受伤产生的不便负责，不是吗？”
“……”步梦华轻微地皱了下眉，“……如果你坚持的话。”
高侑注意到，步梦华看向注射器针头的眼神透着某种不可遮掩的惊慌与恐惧——她不断颤抖的手臂也是一大佐证。
“你晕针？”
步梦华只来得及分出一丝精力，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高侑站起身，朝着路过的一个护士挥了挥手，然后露出一个在某人看来十分“高侑”的笑：“护士姐姐，能麻烦给我打一杯温水吗？谢谢。”
年轻的小护士被这个笑容弄得红了脸，二话不说就跑去找饮水机了。高侑伸出手，想要去帮步梦华挡住她紧盯着那边做着最后准备的注射器针头的视线——后者一愣，脸上的表情略微松了松。
“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马马虎虎吧。”高侑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别盯着看会好受点。”
“不行。”步梦华断然拒绝，“相比起连针头什么时候会扎进来都一无所知的，我宁可睁大眼睛看着。”
“嗯……颇具主观能动性。”高侑挑了挑眉，“那我只好悉听尊便了。”
然而他挪开手后却并没有乖乖收回去，反倒是伸到了步梦华那紧紧攥住的另一只手旁边。
“事急从权。”他语气平淡地说，“借你握一下。”
“准备好了吗？”医生拿着注射器已经准备凑过来了，“就一小会儿，不痛的。”
步梦华深深地看了高侑一眼，似乎试图从高侑的脸上读出什么——然而后者从表情到眼神都只流露出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
“……事急从权。”她到底还是松开拳头，将手放进少年的掌心里。
“来，喝完这杯水之后去那边躺一会儿。”
打完疫苗后，高侑自然而然地放开手，拿过那杯温水凑到步梦华的嘴边——后者乖乖喝完，步伐有些摇晃得挪到一边的沙发上躺了下去。
高侑候在一边，下意识地想要从兜里拿烟——然而一抬头就看到了斗大的禁烟标志，无奈地摇摇头。
他斟酌着想要和步梦华说些什么，然而一低头，才发现女孩几缕碎发悄悄散下来，呼吸声趋于均匀——居然已经睡着了。
“你说你，”高侑叹了口气，“非让我进那什么破学生会——结果弄出这么大幺蛾子。”
“为什么要救我，”他神色突然冷下来——要是刚刚那个小护士看到他这个表情，估计要吓得用那杯温水泼他一脸，“你都看到了……还不怕我吗？”
女孩依然闭着眼，表情平静淡然。
“操。”高侑暗骂了一声，“算我倒霉……那就欠你一次。”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女孩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下一秒滑出来掉在了沙发上——高侑拿过来一看，是台看起来功能相当有限的老人机，玩个俄罗斯方块都费劲的那种。屏幕上一个“妈”字一闪一闪，莫名透出一点急切来。
高侑看了一眼那边的步梦华，睡得依然相当安稳。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去叫醒她的时候，电话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接听自动挂断了——高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行“您有9个未接来电”，一想到现在已经接近半夜十一点，觉得还是不要让那边担心比较好。
于是就在那边再次打来电话时，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步同学的妈妈吗？——我是她同学，我叫高侑——梦华她有点累睡着了，您先别急，我给您说——嗯，我在学校碰到她的，因为我发现今天她向我请教的一道题有更简便的解法，所以就拉着她讲了一会儿，没想到忘了时间。准备回去的时候在学校旁边遇到了一辆开得很快的摩托，梦华被它蹭了一下，我就把她送到医院来看看——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被擦到了，过几天就好了——一点都不麻烦，倒是我没注意到才是真的——运气而已，这种考试也说明不了什么的——嗯一定一定——好，那阿姨再见。”
高侑放下手机，长出了口气——然而没等他把手机放回去，就听到后面传来正主冰冷的声音：“你在干嘛？”
高侑自然而然地把手机还给她：“我看你睡得挺香——然后又怕阿姨找不到你担心。”
步梦华眯着眼睛看他，拿出手机翻了翻：“你还挺会扯谎。”
“……你都听到了？”
“嗯。”
“那你怎么不叫我。”
“我觉得由你来跟我妈说会更有说服力。”
“……啧。”
步梦华说完，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子昂学长？——我没事，就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摩托车蹭了下手——在医院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害你担心了，对不起——和她说过了——嗯，明天见。”
高侑挑眉看她：“子昂学长？”
“怎么？”
“你喜欢他？”
高侑罕见地在女孩脸上捕捉到一抹慌乱：“……你是不是有病？”
高侑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加入学生会就是为了他吗？”
“当然不是。”
“……呵。”高侑摇了摇头，“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乖啊。”
步梦华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走吧。送你回家。”他站起身，“回去后一个星期内伤口不要沾水。”
“……嗯。”
高侑叫了辆出租车——一路无话，高侑在车上目送着步梦华离开，突然挂起笑对着女孩挥手：“步同学！明天见！”
步梦华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不知道是因为是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还是在梦里的缘故，男人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以至于步梦华都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像小时候那样，朝着自己张开双臂——步梦华感到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悸动。犹豫了片刻后，她慢慢走了上去。
然而在父亲的手臂还未环绕上来时，步梦华听到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啜泣。
很快，她就逐渐想起了一切，并且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从那个虚假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将父亲从自己面前用力推开了。
“诶诶，”步梦华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听到某人一边咝着气一边说话，“我在给你处理伤口呢——别乱动。”
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沙发床上，高侑正拿着一根棉签给自己的手臂上涂着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个塞满了东西的医疗箱。
“……OK，完工。”高侑用剪刀剪开绷带，“放心，处理伤口这种事情我是专业的——一会儿再带你去旁边市二院打个疫苗应该就没事了。”
步梦华默默抽回手，为了方便处理伤口高侑把她翎翼校服外套脱掉了，此时她只穿了一件浅白色的短袖——她把放在一边的校服拿过来，发现手臂那块被刀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很明显穿不了了。
“我那还有件备用的洗了没穿过，应该比你的码稍大一点，”高侑转身去了自己房间，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件外套递给她，“先将就下，明天我帮你去小卖部买一件新的。”
步梦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外套穿上。
“……呃，”高侑看着有点不知所措，“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必要。”步梦华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
高侑一怔。
“那你还帮我挡这一下？”他挑着眉，露出一个有点轻佻的笑，“你……”
“我只是有求于你。”步梦华打断道，“我需要你加入学生会。”
“……呵。”高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敢情在这等我啊。”
“我不会去追问你的那些事情。”步梦华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也不会因为这次受伤去进一步要求乃至胁迫你做别的什么——我帮了你一次，你答应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你啊，”高侑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行。我答应你。”他起身，用眼神示意步梦华跟上，“不过毕竟你这也是因为我受的伤，于情于理我也该为你因为受伤产生的不便负责，不是吗？”
“……”步梦华轻微地皱了下眉，“……如果你坚持的话。”
高侑注意到，步梦华看向注射器针头的眼神透着某种不可遮掩的惊慌与恐惧——她不断颤抖的手臂也是一大佐证。
“你晕针？”
步梦华只来得及分出一丝精力，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高侑站起身，朝着路过的一个护士挥了挥手，然后露出一个在某人看来十分“高侑”的笑：“护士姐姐，能麻烦给我打一杯温水吗？谢谢。”
年轻的小护士被这个笑容弄得红了脸，二话不说就跑去找饮水机了。高侑伸出手，想要去帮步梦华挡住她紧盯着那边做着最后准备的注射器针头的视线——后者一愣，脸上的表情略微松了松。
“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马马虎虎吧。”高侑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别盯着看会好受点。”
“不行。”步梦华断然拒绝，“相比起连针头什么时候会扎进来都一无所知的，我宁可睁大眼睛看着。”
“嗯……颇具主观能动性。”高侑挑了挑眉，“那我只好悉听尊便了。”
然而他挪开手后却并没有乖乖收回去，反倒是伸到了步梦华那紧紧攥住的另一只手旁边。
“事急从权。”他语气平淡地说，“借你握一下。”
“准备好了吗？”医生拿着注射器已经准备凑过来了，“就一小会儿，不痛的。”
步梦华深深地看了高侑一眼，似乎试图从高侑的脸上读出什么——然而后者从表情到眼神都只流露出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
“……事急从权。”她到底还是松开拳头，将手放进少年的掌心里。
“来，喝完这杯水之后去那边躺一会儿。”
打完疫苗后，高侑自然而然地放开手，拿过那杯温水凑到步梦华的嘴边——后者乖乖喝完，步伐有些摇晃得挪到一边的沙发上躺了下去。
高侑候在一边，下意识地想要从兜里拿烟——然而一抬头就看到了斗大的禁烟标志，无奈地摇摇头。
他斟酌着想要和步梦华说些什么，然而一低头，才发现女孩几缕碎发悄悄散下来，呼吸声趋于均匀——居然已经睡着了。
“你说你，”高侑叹了口气，“非让我进那什么破学生会——结果弄出这么大幺蛾子。”
“为什么要救我，”他神色突然冷下来——要是刚刚那个小护士看到他这个表情，估计要吓得用那杯温水泼他一脸，“你都看到了……还不怕我吗？”
女孩依然闭着眼，表情平静淡然。
“操。”高侑暗骂了一声，“算我倒霉……那就欠你一次。”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女孩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下一秒滑出来掉在了沙发上——高侑拿过来一看，是台看起来功能相当有限的老人机，玩个俄罗斯方块都费劲的那种。屏幕上一个“妈”字一闪一闪，莫名透出一点急切来。
高侑看了一眼那边的步梦华，睡得依然相当安稳。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去叫醒她的时候，电话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接听自动挂断了——高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行“您有9个未接来电”，一想到现在已经接近半夜十一点，觉得还是不要让那边担心比较好。
于是就在那边再次打来电话时，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步同学的妈妈吗？——我是她同学，我叫高侑——梦华她有点累睡着了，您先别急，我给您说——嗯，我在学校碰到她的，因为我发现今天她向我请教的一道题有更简便的解法，所以就拉着她讲了一会儿，没想到忘了时间。准备回去的时候在学校旁边遇到了一辆开得很快的摩托，梦华被它蹭了一下，我就把她送到医院来看看——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被擦到了，过几天就好了——一点都不麻烦，倒是我没注意到才是真的——运气而已，这种考试也说明不了什么的——嗯一定一定——好，那阿姨再见。”
高侑放下手机，长出了口气——然而没等他把手机放回去，就听到后面传来正主冰冷的声音：“你在干嘛？”
高侑自然而然地把手机还给她：“我看你睡得挺香——然后又怕阿姨找不到你担心。”
步梦华眯着眼睛看他，拿出手机翻了翻：“你还挺会扯谎。”
“……你都听到了？”
“嗯。”
“那你怎么不叫我。”
“我觉得由你来跟我妈说会更有说服力。”
“……啧。”
步梦华说完，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子昂学长？——我没事，就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摩托车蹭了下手——在医院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害你担心了，对不起——和她说过了——嗯，明天见。”
高侑挑眉看她：“子昂学长？”
“怎么？”
“你喜欢他？”
高侑罕见地在女孩脸上捕捉到一抹慌乱：“……你是不是有病？”
高侑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加入学生会就是为了他吗？”
“当然不是。”
“……呵。”高侑摇了摇头，“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乖啊。”
步梦华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走吧。送你回家。”他站起身，“回去后一个星期内伤口不要沾水。”
“……嗯。”
高侑叫了辆出租车——一路无话，高侑在车上目送着步梦华离开，突然挂起笑对着女孩挥手：“步同学！明天见！”
步梦华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