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呼出一口气，她平复着心情，垂着眼，轻声问：“顾阿姨，你怎么会这么想顾洵？”
“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全靠的是他自己。”夏槿没去留意顾慧安的反应，失望地看向顾慧安：“他和我接触，也并不是因为我是温舒的外甥女。”
“夏小姐，你听我说完。”顾慧安并不意外夏槿的这个反应，她依旧冷静地开口说出她的推断：“半个月前，我来过江州一次。”
“在江大的讲座上，见到了江大二医神外科的杨医生。”顾慧安说：“他是顾洵的同事。”
“他和我聊起顾洵，他同我透露，顾洵现在在和温教授的外甥女相处。”
“我当时觉得奇怪，所以在行程结束后，我给顾洵打了一通电话，想见他一面。”
“我问他在哪，他说给我报了一家服装公司的地址。”顾慧安说：“所以我才猜到，你的工作地点。”
“那时我猜到他和你呆在一块儿，我就想着你们能不能一起来，哪怕只有五分钟，我也想见见你。”
“但是顾洵拒绝了。”
“……”夏槿低着头，眼珠转了下，才回忆起那天顾洵来送染料时，的确接了通电话，匆匆就走了。
是顾慧安给他打的电话？
“最后是顾洵一个人下来的，和我在你公司边的咖啡馆见了一面。”顾慧安回忆着，“还和我说，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夏槿掀起眼皮，洵话是这么说，但顾慧安还是找关系联系到了自己。
“所以我心里才有了这个疑惑。”顾慧安叹了口气，笑着说：“虽然我见你的时间的确不太对，你和顾洵还未谈婚论嫁，这个时间对你而言有些太早了。”
“……”
谈婚论嫁。
夏槿不自在地咬了一口虾饺。
虽说想过与顾洵复合，但她还真没想过和顾洵一起迈入婚姻。
这事对她而言好像还是有些久远。
“但等我问起顾洵一些你的情况，顾洵都是对我马虎地应付过去。”“顾洵的遮掩，让我觉得事情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夏槿抿唇，不知该怎么去编她和顾洵的关系。
自己花钱雇顾洵来扮演自己的假男友？
顾慧安听了怕不是要气晕过去。
“所以我才希望夏小姐能考虑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顾慧安见夏槿并不接话，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了奏效，“夏小姐若是想和顾洵走到最后，我想还是得思考一下顾洵对你的心意。”
“是真情实感，还是为了向上爬而演出的虚情假意。”
“……”
虚情假意。
四个字宛如一把利刃，划开过去的那些碎片记忆，狠狠地刺痛了夏槿。
夏槿过去知道，顾洵与自己的母亲关系疏远，只是今天才发现，母子之间已经疏离到了这个程度。
顾慧安对待顾洵，是出于本能的不信任。
是什么促使顾慧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因为顾洵避重就轻地不带着自己见顾慧安？
夏槿眉头蹙起又松开，她按捺下心里的思绪，以平和的语气询问道：“顾阿姨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吗？”
“只是因为顾洵没带着我来见您吗？”夏槿试探着问。
“没有。”顾慧安说：“只是杨医生同我讲了一些这些年温教授对顾洵的照顾。”
“顾洵的能力出众，但他毕竟太过于年轻。”
“他能拥有的一些别人在这个年纪所达不到的成就，在我看来大多数都是有温教授的照拂。”
“……”夏槿有些离谱地看向顾慧安。
怎么连她都这么想？
“谢谢顾阿姨的提醒。”夏槿的声音染上冷意，但还是保持着对长辈基本的礼貌，“不过顾阿姨应该是多心了。”
“是吗。”顾慧安意外地喃喃道，约莫是没有想到夏槿会回答得这么笃定，“那是好事。”
“我怕夏小姐错付了人，真情错付，最后因为顾洵动的歪念而难过。”顾慧安脸上的笑意未减，“说句实话，若是顾洵真的存了那些歪心思，我也怕在温教授那边交代不过去。”
“温教授是很优秀的神外专家，我不希望因为顾洵的原因，导致我们同门之间关系尴尬。”顾慧安转着手中的茶杯，话里话外都不留余地，“虽然我没有抚养顾洵，但在血缘上，他也是我儿子。”
夏槿没说话，她安静地夹菜吃着，这家茶楼是江州榜上有名的广式茶楼，用料精细，价格也不便宜，夏槿嚼着自己平时爱吃的虾饺，心口有些发堵。
餐桌上的氛围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静。
顾慧安像是预料到夏槿会如此反应，见她默而不语，顾慧安的脸上并无愠色，依旧挂着那端庄的笑，“夏小姐是不是觉得，我对顾洵毫无信任？”
夏槿夹菜的筷子一停，她抬起眼，
说句实话，顾慧安将这些对顾洵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告知夏槿，的确是将顾慧安心里的私隐剖开，告诉夏槿，顾洵在她眼底就是这样一个品行不堪的人。
“顾洵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其实并不清楚。”顾慧安浅浅地叹气，察觉出了夏槿情绪不高，轻轻地笑了下，说：“不过既然夏小姐愿意相信顾洵，我该为我的擅自揣测而抱歉。”
-
这顿饭的最后吃得风平浪静。
夏槿神思游离地想着顾慧安的那些话，无端地联想到高中时初见顾洵，在走廊上那抹单薄的身影。
还有过去高中时统一开家长会，别的同学来的都是各自的父母，只有顾洵，是外婆提着包，风尘仆仆地赶来。
缺席成长的父亲，漠视自己的母亲，原来顾洵一直都是这么走来的。
饭局接近尾声了。
顾慧安察觉到夏槿兴致不高，便没在夏槿面前提起顾洵的事，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意地与夏槿闲聊，从夏槿的设计工作聊到海外的留学生活。
最后聊到了欧洲哪个国家适合暑假去旅行。
“布莱顿的景色很美。”夏槿想了下过去留学压力过大时飞欧洲散心的那段日子，随口说：“我那天去正好是个晴天，落日很美。”
“晓晓也说想去英国。”顾慧安笑着点了下头。
“晓晓？”夏槿疑惑地问。
顾慧安神色如常，“晓晓是我的女儿，今年刚上大三。”
“她说想去国外看看，可惜我和我先生工作都太忙了，我想着看今年年末能不能休年假，带她一起去。”
夏槿一愣，静默几秒，她很快地明白过来。
所以顾慧安在顾洵出生八年后，组成了家庭，有了一个女儿。
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但夏槿还是觉得难过。
她注意到顾慧安提起‘晓晓’时的骄傲，满眼都是难以掩盖的笑意与欣慰，她会记得‘晓晓’的心愿，会愿意调整时间，带晓晓飞去她想去的国家。
这同提到顾洵时，淡然而疏离的语气截然不同，顾慧安不记得顾洵的高中就读于南溪的哪所学校，只记得他拜入了自己同门的门下，在得知顾洵在于夏槿交往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怕顾洵妨碍到她们同门之间的关系。
谈到顾洵，顾慧安仿佛是在与她谈论一个街边的过路人一般生疏。
虽说同母异父，但这两兄妹之间的成长经历，怎么如此天差地别。
夏槿低下头，她没法集中注意再同顾慧安闲聊，她在顾慧安的注视中喝完了最后一口杨枝甘露，作为这顿饭的结束。
“时候不早了夏小姐。”顾慧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拿起手机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抬起头露出了今晚和夏槿相见时的微笑，“还是很抱歉今天耽误了夏小姐的一点时间。”
“不碍事，我也闲着。”夏槿说得轻描淡写，拿餐巾纸拭过唇角，“顾阿姨，我开了车的，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吧。”
再怎么说也是顾洵血缘上的母亲。
夏槿还是本着礼貌送顾慧安回到了她下榻的酒店，目送顾慧安进了酒店大门，夏槿才将车开得远了些，停在了路边。
她思绪很乱，不想回家，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还是选择给解琛拨了通电话。
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找解琛，只是因为她想见顾洵，但怕她一通电话就这么打给顾洵，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从解琛这里下手打探点消息。
电话嘟嘟几声，被接起，夏槿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很快挂断。
夏槿：？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解琛：【什么事？】
夏槿：【在忙？】
解琛：【顾洵难得没晚班，高中几个在吃饭。】
解琛：【快结束了，半个小时内我给你回电话。】
解琛：【有张扬，但顾洵跟他一句话都没讲。】
夏槿：“……”
她捏着手机，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输入的几行字给删除，说：【没什么事，你们聚餐吧。】
看来今天不是个时候。
她的指尖在调酒台上轻扣，和阿臧说：“给我弄杯长岛冰茶。”
阿臧愣神，夏槿回回来都是要他调些度数低的果酒，怎么这次上来就问他要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度数可不低。
“夏姐，你醉了可咋办？”阿臧挠了挠头，暗示性地看了看二楼的雅座，“今天老板没来。”
“要南谦然做什么？”夏槿鄙夷地啧了声，眼前不自觉地浮现顾洵的影子“我又不会醉到不省人事。”
“一会儿给我找代驾，要女的。”夏槿丢下这句话，正准备上二楼，又被阿臧急急地拉住，“姐，女代驾也不安全吧——这大晚上了，你又一个人……”
“行了，我要真醉了——”沉吟了几秒，像是作出什么决心般，撕了一张便签，在吧台留下一串她早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打给这个人。”
夏槿倚进酒吧二楼的沙发里，看着楼下攒三聚五坐在一起，举杯小酌的客人，想起了今晚饭桌上顾慧安的那些话，又想到了顾洵。
夏槿想到，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她晃着酒杯，等到辛辣的味道呛进她的喉间，她缓过那阵不适，头脑昏昏沉沉，又想到了那天在他家无意看到的赴美申请表。
大四时夏槿曾埋怨过顾洵的理性，她讨厌顾洵得知她出国时的云淡风轻，只是没想到，顾洵那时真的有好好地想过他们的以后。
只是未等到他说出口，自己就着急地提了分手。
顾洵孤身一人生活在无父无母的关爱中慢慢长大，本该一直这样往下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去过好他平静的生活。
可夏槿却招惹了他，等到他接纳了她的怀抱，满心期盼着规划他们的未来时，自己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
但哪怕将他一个人留在原地这么多年。
他也从不怪罪夏槿，只会告诉夏槿，她当年的选择没有做错。
再度相逢，面对夏槿提出的无厘头合约，他也心甘情愿地同意，资源成为夏槿躲避催婚的挡箭牌，哪怕所有人都误会，借机讥讽他为向上爬而不择手段。
他还是会坦然自若地挡下这下流言，告诉夏槿不要因为他的付出而愧疚，他会一直记得夏槿过去说过的话，从容地告诉她——“不喜欢一个人了，不是你的错。”
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了，冰块融化后凝结的水珠挂在杯子外壁，湿漉漉地沾着夏槿的手。
再试一次。
脑子有些发热，夏槿第一时间产生了这个念头。
夏槿动了动疲软的身体，换了个坐姿靠着。
可是一杯烈酒，也没有鼓起勇气。
十八岁时的勇敢早已随着九年时光的流走而消散得干净，夏槿无法在这短短须臾重拾起当年的无畏与热忱，她打开微信聊天框，头有些发昏，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想再错过了。
夏槿将手里的空酒杯搁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生意好，楼下人多，她不想直接在二楼喊阿臧，惹得客人注意。
她眯起眼，给楼下调酒的阿臧打了个电话——
“再来杯玛格丽特。”
“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全靠的是他自己。”夏槿没去留意顾慧安的反应，失望地看向顾慧安：“他和我接触，也并不是因为我是温舒的外甥女。”
“夏小姐，你听我说完。”顾慧安并不意外夏槿的这个反应，她依旧冷静地开口说出她的推断：“半个月前，我来过江州一次。”
“在江大的讲座上，见到了江大二医神外科的杨医生。”顾慧安说：“他是顾洵的同事。”
“他和我聊起顾洵，他同我透露，顾洵现在在和温教授的外甥女相处。”
“我当时觉得奇怪，所以在行程结束后，我给顾洵打了一通电话，想见他一面。”
“我问他在哪，他说给我报了一家服装公司的地址。”顾慧安说：“所以我才猜到，你的工作地点。”
“那时我猜到他和你呆在一块儿，我就想着你们能不能一起来，哪怕只有五分钟，我也想见见你。”
“但是顾洵拒绝了。”
“……”夏槿低着头，眼珠转了下，才回忆起那天顾洵来送染料时，的确接了通电话，匆匆就走了。
是顾慧安给他打的电话？
“最后是顾洵一个人下来的，和我在你公司边的咖啡馆见了一面。”顾慧安回忆着，“还和我说，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夏槿掀起眼皮，洵话是这么说，但顾慧安还是找关系联系到了自己。
“所以我心里才有了这个疑惑。”顾慧安叹了口气，笑着说：“虽然我见你的时间的确不太对，你和顾洵还未谈婚论嫁，这个时间对你而言有些太早了。”
“……”
谈婚论嫁。
夏槿不自在地咬了一口虾饺。
虽说想过与顾洵复合，但她还真没想过和顾洵一起迈入婚姻。
这事对她而言好像还是有些久远。
“但等我问起顾洵一些你的情况，顾洵都是对我马虎地应付过去。”“顾洵的遮掩，让我觉得事情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夏槿抿唇，不知该怎么去编她和顾洵的关系。
自己花钱雇顾洵来扮演自己的假男友？
顾慧安听了怕不是要气晕过去。
“所以我才希望夏小姐能考虑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顾慧安见夏槿并不接话，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了奏效，“夏小姐若是想和顾洵走到最后，我想还是得思考一下顾洵对你的心意。”
“是真情实感，还是为了向上爬而演出的虚情假意。”
“……”
虚情假意。
四个字宛如一把利刃，划开过去的那些碎片记忆，狠狠地刺痛了夏槿。
夏槿过去知道，顾洵与自己的母亲关系疏远，只是今天才发现，母子之间已经疏离到了这个程度。
顾慧安对待顾洵，是出于本能的不信任。
是什么促使顾慧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因为顾洵避重就轻地不带着自己见顾慧安？
夏槿眉头蹙起又松开，她按捺下心里的思绪，以平和的语气询问道：“顾阿姨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吗？”
“只是因为顾洵没带着我来见您吗？”夏槿试探着问。
“没有。”顾慧安说：“只是杨医生同我讲了一些这些年温教授对顾洵的照顾。”
“顾洵的能力出众，但他毕竟太过于年轻。”
“他能拥有的一些别人在这个年纪所达不到的成就，在我看来大多数都是有温教授的照拂。”
“……”夏槿有些离谱地看向顾慧安。
怎么连她都这么想？
“谢谢顾阿姨的提醒。”夏槿的声音染上冷意，但还是保持着对长辈基本的礼貌，“不过顾阿姨应该是多心了。”
“是吗。”顾慧安意外地喃喃道，约莫是没有想到夏槿会回答得这么笃定，“那是好事。”
“我怕夏小姐错付了人，真情错付，最后因为顾洵动的歪念而难过。”顾慧安脸上的笑意未减，“说句实话，若是顾洵真的存了那些歪心思，我也怕在温教授那边交代不过去。”
“温教授是很优秀的神外专家，我不希望因为顾洵的原因，导致我们同门之间关系尴尬。”顾慧安转着手中的茶杯，话里话外都不留余地，“虽然我没有抚养顾洵，但在血缘上，他也是我儿子。”
夏槿没说话，她安静地夹菜吃着，这家茶楼是江州榜上有名的广式茶楼，用料精细，价格也不便宜，夏槿嚼着自己平时爱吃的虾饺，心口有些发堵。
餐桌上的氛围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静。
顾慧安像是预料到夏槿会如此反应，见她默而不语，顾慧安的脸上并无愠色，依旧挂着那端庄的笑，“夏小姐是不是觉得，我对顾洵毫无信任？”
夏槿夹菜的筷子一停，她抬起眼，
说句实话，顾慧安将这些对顾洵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告知夏槿，的确是将顾慧安心里的私隐剖开，告诉夏槿，顾洵在她眼底就是这样一个品行不堪的人。
“顾洵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其实并不清楚。”顾慧安浅浅地叹气，察觉出了夏槿情绪不高，轻轻地笑了下，说：“不过既然夏小姐愿意相信顾洵，我该为我的擅自揣测而抱歉。”
-
这顿饭的最后吃得风平浪静。
夏槿神思游离地想着顾慧安的那些话，无端地联想到高中时初见顾洵，在走廊上那抹单薄的身影。
还有过去高中时统一开家长会，别的同学来的都是各自的父母，只有顾洵，是外婆提着包，风尘仆仆地赶来。
缺席成长的父亲，漠视自己的母亲，原来顾洵一直都是这么走来的。
饭局接近尾声了。
顾慧安察觉到夏槿兴致不高，便没在夏槿面前提起顾洵的事，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意地与夏槿闲聊，从夏槿的设计工作聊到海外的留学生活。
最后聊到了欧洲哪个国家适合暑假去旅行。
“布莱顿的景色很美。”夏槿想了下过去留学压力过大时飞欧洲散心的那段日子，随口说：“我那天去正好是个晴天，落日很美。”
“晓晓也说想去英国。”顾慧安笑着点了下头。
“晓晓？”夏槿疑惑地问。
顾慧安神色如常，“晓晓是我的女儿，今年刚上大三。”
“她说想去国外看看，可惜我和我先生工作都太忙了，我想着看今年年末能不能休年假，带她一起去。”
夏槿一愣，静默几秒，她很快地明白过来。
所以顾慧安在顾洵出生八年后，组成了家庭，有了一个女儿。
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但夏槿还是觉得难过。
她注意到顾慧安提起‘晓晓’时的骄傲，满眼都是难以掩盖的笑意与欣慰，她会记得‘晓晓’的心愿，会愿意调整时间，带晓晓飞去她想去的国家。
这同提到顾洵时，淡然而疏离的语气截然不同，顾慧安不记得顾洵的高中就读于南溪的哪所学校，只记得他拜入了自己同门的门下，在得知顾洵在于夏槿交往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怕顾洵妨碍到她们同门之间的关系。
谈到顾洵，顾慧安仿佛是在与她谈论一个街边的过路人一般生疏。
虽说同母异父，但这两兄妹之间的成长经历，怎么如此天差地别。
夏槿低下头，她没法集中注意再同顾慧安闲聊，她在顾慧安的注视中喝完了最后一口杨枝甘露，作为这顿饭的结束。
“时候不早了夏小姐。”顾慧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拿起手机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抬起头露出了今晚和夏槿相见时的微笑，“还是很抱歉今天耽误了夏小姐的一点时间。”
“不碍事，我也闲着。”夏槿说得轻描淡写，拿餐巾纸拭过唇角，“顾阿姨，我开了车的，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吧。”
再怎么说也是顾洵血缘上的母亲。
夏槿还是本着礼貌送顾慧安回到了她下榻的酒店，目送顾慧安进了酒店大门，夏槿才将车开得远了些，停在了路边。
她思绪很乱，不想回家，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还是选择给解琛拨了通电话。
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找解琛，只是因为她想见顾洵，但怕她一通电话就这么打给顾洵，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从解琛这里下手打探点消息。
电话嘟嘟几声，被接起，夏槿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很快挂断。
夏槿：？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解琛：【什么事？】
夏槿：【在忙？】
解琛：【顾洵难得没晚班，高中几个在吃饭。】
解琛：【快结束了，半个小时内我给你回电话。】
解琛：【有张扬，但顾洵跟他一句话都没讲。】
夏槿：“……”
她捏着手机，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输入的几行字给删除，说：【没什么事，你们聚餐吧。】
看来今天不是个时候。
她的指尖在调酒台上轻扣，和阿臧说：“给我弄杯长岛冰茶。”
阿臧愣神，夏槿回回来都是要他调些度数低的果酒，怎么这次上来就问他要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度数可不低。
“夏姐，你醉了可咋办？”阿臧挠了挠头，暗示性地看了看二楼的雅座，“今天老板没来。”
“要南谦然做什么？”夏槿鄙夷地啧了声，眼前不自觉地浮现顾洵的影子“我又不会醉到不省人事。”
“一会儿给我找代驾，要女的。”夏槿丢下这句话，正准备上二楼，又被阿臧急急地拉住，“姐，女代驾也不安全吧——这大晚上了，你又一个人……”
“行了，我要真醉了——”沉吟了几秒，像是作出什么决心般，撕了一张便签，在吧台留下一串她早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打给这个人。”
夏槿倚进酒吧二楼的沙发里，看着楼下攒三聚五坐在一起，举杯小酌的客人，想起了今晚饭桌上顾慧安的那些话，又想到了顾洵。
夏槿想到，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她晃着酒杯，等到辛辣的味道呛进她的喉间，她缓过那阵不适，头脑昏昏沉沉，又想到了那天在他家无意看到的赴美申请表。
大四时夏槿曾埋怨过顾洵的理性，她讨厌顾洵得知她出国时的云淡风轻，只是没想到，顾洵那时真的有好好地想过他们的以后。
只是未等到他说出口，自己就着急地提了分手。
顾洵孤身一人生活在无父无母的关爱中慢慢长大，本该一直这样往下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去过好他平静的生活。
可夏槿却招惹了他，等到他接纳了她的怀抱，满心期盼着规划他们的未来时，自己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
但哪怕将他一个人留在原地这么多年。
他也从不怪罪夏槿，只会告诉夏槿，她当年的选择没有做错。
再度相逢，面对夏槿提出的无厘头合约，他也心甘情愿地同意，资源成为夏槿躲避催婚的挡箭牌，哪怕所有人都误会，借机讥讽他为向上爬而不择手段。
他还是会坦然自若地挡下这下流言，告诉夏槿不要因为他的付出而愧疚，他会一直记得夏槿过去说过的话，从容地告诉她——“不喜欢一个人了，不是你的错。”
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了，冰块融化后凝结的水珠挂在杯子外壁，湿漉漉地沾着夏槿的手。
再试一次。
脑子有些发热，夏槿第一时间产生了这个念头。
夏槿动了动疲软的身体，换了个坐姿靠着。
可是一杯烈酒，也没有鼓起勇气。
十八岁时的勇敢早已随着九年时光的流走而消散得干净，夏槿无法在这短短须臾重拾起当年的无畏与热忱，她打开微信聊天框，头有些发昏，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想再错过了。
夏槿将手里的空酒杯搁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生意好，楼下人多，她不想直接在二楼喊阿臧，惹得客人注意。
她眯起眼，给楼下调酒的阿臧打了个电话——
“再来杯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