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两岁那年,可是被自家父母带着走街串巷,见过不少长辈呢。年纪相仿的平辈,或说大人眼中的孩子,不是说没有见到过,但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群。

    不是什么孩子都能玩在一起的,哪怕大人们表面上没有歧视的想法,可以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地对待。但是关系到孩子的时候,保护的本能会将自己的孩子跟某些环境或某些人群隔离开来。

    靺鞨与汉分治是祖训,自然孩子也不会玩到一块儿。教育是要打小开始的,要是让孩子误以为汉人和他们是平等的,那么大金朝的统治要怎么维持。

    这样的想法贯彻了几百年。即使到了今日,靺鞨八部依然骄傲地维持着这陈旧不堪的祖训,以主子的身份对待着汉人。

    除非是已经驯养完成的汉部,他们的孩子懂得以奴才的角色伺候着小主子。否则这些亲王贝勒的孩子们,除了自家兄弟与亲戚外,不可能接触到其他同年龄层的孩子。

    所以别说被两个年纪没大多少的小姑娘牵着,说着娃娃才懂的事情,苏茵心里有多憋扭了。就是那些奉命要想办法亲近她,和她玩儿的孩子们,也觉得憋扭。

    但是苏茵没办法不装作跟这群孩子玩在一起,这群孩子也是一样,因为恒亲王的想法几乎都要写到他的脸上了。

    作为南方朝廷的唯二亲王,哪怕靺鞨内部对他有诸多不满,恒亲王的影响力仍是存在的。没人会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特别是一群还要人照顾的孩子们。

    苏茵当然不在乎恒亲王的影响力,但是自己这一世的老娘可在一旁盯着呢。

    虽然自己无法像个一无所知的天真稚儿,无条件地亲近父母。甚至上辈子被这些亲近自己的家人狠狠伤害的记忆,那可是历历在目呀。

    不过这一世的父母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态度,苏茵还是看在心里的。在她自觉自己最脆弱的时间,是父母替自己遮风避雨。这对于心里有把尺,恩怨分明的苏茵来说是无以回报的大恩。

    苏茵也是之后才知道,她刚出生的那段时间,苏家的人可正在逃难呢。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不管兵祸是不是近在眼前,反正前头在打仗,苏家的人往后方溜,这在苏茵眼中就算是逃难。

    逃难过程还要照顾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管苏家是不是财大气粗,可以找到足够的人手伺候好一个婴儿,这对习惯了打仗,熟悉那种兵荒马乱环境的她,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不论自己在私底下会做什么,哪怕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有把握的,在自家父母面前的时候,苏茵还是会照顾一下他们的面子。

    而父母带着孩子出去的时候,面子哪里来?这对重活一世的苏茵来说,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上辈子自己没生过孩子,但身在大家族里,之后又进入禁宫中,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没见过。

    总而言之,就是要会装,装乖、装谦虚、装聪明、装可爱。没人在乎孩子是不是真乖、真谦虚,又或者真聪明。

    孔融四岁能让梨呢,之后还不是放浪形骸,被曹阿瞒一刀砍了。会装不代表本性,就只关乎演技。

    虽然上辈子有一半的时间在打仗,但也有一半的时间在跟人虚与委蛇,所以苏茵的演技还算过关。

    更别说现在她才三岁的模样,瞇起眼,咧嘴甜笑,可以应付绝大多数的场面。声音再夹一下,那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都挡不住的。

    说是这么说,但要让苏茵跟一群孩子玩在一起,还真的为难她这个上辈子苦了大半生的女人。

    尤其孩子们的天真是真天真,天真到有些肆无忌惮的程度。就是伤人的时候,不知道后果严重性的他们,下手的时候可不懂得什么叫手下留情。

    虽然眼前这群孩子的演技也算过关,表面上对待苏茵这个三岁的汉家小姑娘,那就像是对待亲姐妹一样呵护着。但……苏茵可不是普通孩子呀。

    这跟她转世重生的身份没有很直接的关系,主要还是在上辈子带到这辈子来的武经七义上。再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上辈子没能练成过的神通一篇。

    武经七义海纳百川,融汇了儒释道三家之长,江湖上百门千派的武功,择优汰劣,直指大道。可以说从内功到轻功、谋略,每一部功夫的终点,都是一门神通。

    只是武经中的神通在上辈子不说小成、大成的,连门坎都没看见过。上辈子的周氏女都要以为这些东西收录在武经中,是不是纯属臆测,或是宫中整理武经的大能们写好玩的。

    可是这辈子自从满周岁,从胎中带来的先天一炁入了小周天运行,直入大成境界,不再外泄。苏茵发觉自己竟然无师自通了一门神通,为六识神通中最为隐晦莫测的他心通。

    这门神通练到深处,可探他人神识、记忆。不过初通的苏茵,也就只能约略感应到他人正思考的事情。那份思绪愈强烈,在她的感应中就越清晰,彷佛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

    只不过这门初涉的神通能放不能收,算不上真本事。更何况是他心通这等释门中流出来的神通,不能妥善地掌控,反而是祸不是福。

    就说先天一炁大成的那一天,身边人的心音如洪钟巨鼓,一声声的击打自己的耳朵。就是伸手摀上双耳,都挡不了这些声音。

    而且声音来源还不限于人,各种虫鱼鸟兽的念头,都进了苏茵的耳里。正是这样的现象,让她意识到自己竟通晓了一门神通,以及这究竟有多痛苦。

    之后一年的时间,苏茵没有按武经七义中记载,将这门神通往深处练。而是打磨着入门的功夫,琢磨收放的关键是什么。平常时还要跟着父母走街串巷,着实让人难受。

    正是要分心多用,且平日还会受他心通的干扰,所以两岁这一年的苏茵就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都是父母手中摆弄着的人偶。说啥就做啥,没心思搞事。

    等到找着了收起神通的方法,虽然还不到收放自如,但至少苏茵从他人那污秽不堪的心音中解脱出来。

    男人看女人、下人看主人、爱吃的看到能吃的、那些个家禽牲口看到了人。所有活物心中那股强烈的欲望,都不加掩饰地呈现在眼前。这种事情,绝对称不上愉快。

    能够坚持着自己没疯,可以说苏茵上辈子的血肉战场经历得多了,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没看过。与其说是自己习惯了那种贴近死亡的极限生活,不如说是麻木不仁了吧。

    既然神通能收,苏茵就彻底放飞自我了。除了在两老面前有所克制外,其余时候都在锻炼着自己,也挑战着极限。

    虽说身体还没长开,有很多锻炼都不能做,以免影响发育。但是武经七义中包山包海,总有些门道是自己能做的。更何况先天一炁已经大成了,做很多事情都像是如有神助,得心应手。

    对一个曾经在战场上游走于生死关之间的统帅,任何优势都是不能放弃,并要想尽办法扩大。苏茵当然不可能就此放弃了他心通这门神通,任由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

    所以大部分时候,苏茵都会开启这门神通,聆听着各方心音。不为别的,就为了知道哪个方向有活物。再说闭上可比维持着打开的状态麻烦多了,保持开启,还能训练自己调节音量什么的。

    要是有哪个活物打算威胁自己的时候,那股强烈的心音可就更为清晰,自己也就能提防着。这一点,那些兽性未减的野兽尤甚。

    如今面对一群熊孩子,虽然大部分人都没在想什么,就光想着玩儿,但也有少部分孩子是抱着龌龊心思的。

    只是孩子的龌龊,对见惯了深宫智斗的苏茵来说,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闹剧。开着他心通听这些心音,与其说是为了防范,不如说是图一乐;让自己的笑更自然些,不用假笑到脸僵。

    像是男女追逐,玩着战争游戏的时候,大家想的不是要上战场打鬼子,而是想着要是手里真有把枪,就把眼前的人给突突了。可见这群孩子之间,也不是那么和谐。

    被追的那些人则是在想着反杀的十八种套路,想把追着自己的人给反过来压在地上,来个骑脸掌嘴呢。要不就是压着人揍屁股,反正怎样解气怎么来。

    苏茵装作自己腿短,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事实上心里是在想,也不用给老娘一挺真枪,给根棍子,耍起没枪头的大枪招式,一样能一枪一个,把这些小兔崽子全部钉在墙上。

    又譬如大伙儿玩到累了,或是哪个人没注意给摔了,那么其他人就要围上来,嘘寒问暖一番。

    这时就有女侍上前,擦手的擦手,抹脸的抹脸。不消片刻,又把一群泥猴儿似的孩子打理得光鲜亮丽。

    但其实每个孩子都在心中骂娘,骂那些打扰自己玩乐的大人;没伤的骂受伤的不中用,受伤的骂没伤的害了自己。

    苏茵虽然没像其他人,有各自的家仆照顾着。但恒亲王家的女侍也是全程紧盯,待遇和其他人的一般无二。动作虽然仔细,但伺候着自己的女侍,心里头也没啥好话。

    至于其他孩子,年纪小的没那么多花花心思,但年纪大的可能知道些什么,看到一个汉女和他们同等待遇,心中颇多不忿。

    一个个都在’要是成了我的人,肯定整天使劲欺负妳’,’区区一个汉女,怎配跟我们玩在一起。我得要给她一个教训才行’。

    但究竟要怎么欺负,怎么教训,具体如何落实,他们又没有一个好的方案,仅止于嘴炮阶段。……这都还不算嘴炮,只能算意淫吧。嘴炮还要说出口才行。

    苏茵都懒得理他们呢。继续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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