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后续安排,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苏涣本以为他去打声招呼的话,事情应该可以很快定调,然后官府将精力放在甄别个别人涉案深浅,以此定罪。毕竟死了一整个坑的人。

    但事实不然。光是在最开头把案件定调上,地方豪强就有不一样的声音出来。

    另一方面,在当日下午会见各族族长或其代表,在组建煤矿矿业联合体上,一样遭遇了不小的阻力。

    其实一些小矿主确实有意愿与苏家合作,加入联合体。但是几个大矿主似乎是连成一气,紧抓着钢铁厂参股的条件不放,不甘于只拿到煤矿的利益。

    对这样的坚持,其实就是苏涣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因为在今天之前的接触,那几位大矿主并没有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甚至没有联合起来的倾向。

    这就像是一夕间翻天覆地,苏涣都要以为是不是见过的人都被换了一批,原本表现出善意的那些人都被药死后顶替了。

    这一日,与各个矿主的交涉是不欢而散。甚至还有人扬言,要让苏家的人滚出平乡县的地界。

    李立忠处长以下的复员兵们当然帮不上忙。虽然他们大多都是荆州人士,但是细分到地方上,在平乡县,他们一样属于被排斥的’外人’。就是想打探消息,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探起。

    林文理这位掌管技术的总经理,现在人还在山里面。以他的本事,应该是不用担心被熊或老虎给叼走。但就算在场的话,这种交涉也不属于他负责的范围,估计也不会多管闲事。

    总而言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局,苏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破解。

    首先要做的,当然就是情报上的收集。总要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的态度,会较之最初见面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也才好想办法应对。

    要是想走下九流,在市井里打探消息,苏涣这位大儒当然做不到,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才。

    或许回到苏家庄,把庄里的家仆放出去,凭借着地头蛇的优势,多少可以打探到一些事情。但这里不是苏家庄呀,身边更没有那么多人手,就一群以护卫他为主的粗汉子而已。

    所以苏涣走另一条路,在平乡县城的饭店内,邀请了江夏郡郡守、潭州市市长两位同门。

    这两位论资历,都算是苏涣的师弟。尽管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但是汉津钢铁厂的项目一支棱起来,双方就有了共同的利害关系。

    不管怎么说,钢铁厂办好了,在他们仕途上也算是个值得夸耀的资历,他们不可能不重视的。更何况苏涣实业报国的理念,也是他们会赞同的,当然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即便在百忙中,方郡守与文市长都应苏涣之邀,亲自赴这场临时的小宴。方郡守甚至带来了自己的连襟,平乡县的陈县长。

    这位平乡县县长虽然姓陈,但可是跟石黄镇铁矿的陈家不同宗。县长是在地人士,石黄镇陈家却是北方靺鞨八部的包衣南下。

    三位地方官长闭门密会,除了吃饭,讨论的当然是促成煤矿开发一事。

    特别是苏涣提出建立煤矿矿业联合体的方案,更是表明了他没有吃独食,而是想带着大家富的想法,在座没有不赞同的。他们背后也有家族在地方扎根,就算不谈政绩,也和实惠有关。

    将所有情况说过一遍,包含今早老槐树的那场变故。说起来,平乡县的陈县长带警察到现场勘查时,苏涣已经和这位碰过面了。现在倒也不需要提出其他左证,以证明那棵妖树的真伪。

    在说完自己下午遇到的刁难后,苏涣不解地问道:”几位大人,我实在是不知道哪边得罪了那些矿主,让他们个个都狮子大开口,非要咬着我不放。难道这些人真以为,钢铁厂要用煤矿,就绕不开他们家不成吗。”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当然,大家都是同门,要不就是有姻亲关系,不可能拉偏架劝苏涣,把钢铁厂的股份交出去不就好了。

    况且知道的人都清楚,事情的症结,真不是在钢铁厂的股份上!就算真答应了这个条件,后面也还会有其他刁难。

    方郡守朝着自己带来的连襟示意,说:”陈哥儿,这事情你最清楚,直接说吧。苏师兄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假如这样的人你都不帮,那我也不知道该劝你跟谁合作了。”

    意识到在座的几位,确实掌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苏涣将视线放到了陈县长身上,等待着回答。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陈县长毫不犹豫地说道:”苏先生,这整件事的症结,其实是出在平乡施家的身上。”

    ”施家。我记得这是平乡的家族,跟潭州那边没有什么关系。”苏涣调动起记忆中的资料,说着的同时还看向另外两人求确认。() ()

    文市长点头说道:”苏师兄,确实如此。施家跟江夏郡的各个大族没有很深的关系,但因为他们在平乡县的扎根颇深,所以在煤矿这件事情上,才能有一席之地。”

    ”我得罪施家了?”苏涣问道。

    陈县长点点头,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听到苏先生所说,有关今早诛槐树妖一事,有乡民与妖缔命共生,我才明白过来。”

    这么一点,苏涣迅速就连想到一个可能性。诧异说道:”不会吧。难道他家也有人……?”

    陈县长说道:”是否为主谋共犯尚不得而知,且不清楚有没有其他人涉入其中。但是今早施家同样有通报,他们家中有数位族老焚身而亡。其中一位还是现今族长的老父,施家上一任族长。”

    应该要同情施家吗?受此无妄之灾……

    这样的念头别说在苏涣的心中留存了,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光是听到他家中同样有人因与妖缔命而亡,苏家老爷就把一家子打成妖树的一丘之貉。差别在于,涉入有多深?

    想到亲眼所见的坑中尸骨,苏涣连一星半点的妥协想法都没有了。与这样的人合作共事,该引以为耻!眼睛揉不下沙子的苏涣,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堕落的自己。

    要是容得下这等破事,早就从山城钢铁厂引进大量助力,协助汉津钢铁厂恢复生产了。而不是在珍公的暗示下,查证了山城钢铁厂内的贪腐情形,因而绕了一大圈弯路,重建汉津钢铁厂。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苏涣看着陈县长,问道:”其他矿主的状况是怎样?……难不成他们家中也有人?”

    陈县长摇头说道:”就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但是施家在地方上势力颇大;尤其是煤矿一行,虽然还算不上是龙头,但所作所为颇有引领效果。就说率先在县里纳税,也是他们开头的。”

    ”那么在槐树妖尸骨坑上做文章,让他们退出的话……”苏涣试着出主意道。

    陈县长却依旧摇头,说:”苏先生应该也可以察觉吧。阻止槐树妖一案调查的,其实也是施家在背后带头使力。想靠这件事情扳倒他们,不是不行,但旷日费时。”

    一眼就看出了整件事情的关窍,苏涣说道:”那么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分化施家与其他矿主的联合。只要能把施家摘出来,那就好处理得多了。”

    这回陈县长终于不再摇头了,而是点头赞道:”确实如此。只是一个施家,当然不算什么。但是整个县的大家族沆瀣一气,我也不好下手了。”语气中蕴有诸多不满。

    一舒皱起的眉梢,苏涣放轻松笑道:”假如是这样,那事情就好解决了。”

    ”哦,苏师兄,你有什么妙计?”方郡守问道。

    双手一拍再一摊,苏涣说道:”简单地说,我需要煤矿没错。要让煤矿生产迅速上轨道,我也需要在地的矿主协助没错。但我不需要所有人的帮助呀。”

    大伙儿都不是什么政治上的小白,苏涣寥寥数语,众人一点就透。纷纷支起了招,并针对各种可能的变化,研议着应对的预案。

    施家确实是势大没错;但如今掌权的是他们,不是施家呀。就是皇家宗室子弟下场又如何,只要不是皇上亲自出面,抑或朝廷中央直接下令,这些新时代的地方官长,谁不敢碰一碰。

    文章不见得是要在不得志,满心苦逼的时候才憋得出来。有时心情通透,下笔如神,一篇骈四俪六的佳文,很快就做出来了。回到煤矿矿区的苏涣如此心想道。

    至少他写这篇祭文时,在心情愉快的情况下,并没有太多窒碍。

    甚至一开头,林文理就给出了两个方向。一是永镇石碑下的冤魂与妖氛;一是疏导鬼气,令这些冤魂行善积德,重入六道轮回。

    苏涣在做文章的时候,想也不想就选了第二条路来走。

    不外乎先是一阵吹捧,再来点感同身受,最后言明利害,再引导对方多积阴德。只要能够遵循云云,必然在地狱府君面前美言,令众冤魂能再入轮回。

    一篇祭文在尸骨坑前诵念,最终焚烧祭天后,这座尸骨坑就在陈县长主持下掩盖起来,改立为冢。之后会有石碑至于其上,令此间事永志。

    用于碑刻的文章另有抄写,这件事有待林文理去处理。现在苏家老爷一心所想的,就是如何对付平乡县的大小矿主上。

    第三回合,于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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