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津钢铁厂,几乎是一日一变样。苏涣这位厂长不是天天来报到,但他每一回来,每一回都能看到新的风貌。

    这样的变化,当然让他的信心更加充足了。而不是像初识这个男人时的担忧,忧心他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之所以还没能完成放心,也是因为现阶段的工作完全处于旧时代的范围。铁制工具的制作都还是用打铁炉,一群人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玩意儿。

    要真正坚定,至少得等到高炉出铁水的那一刻。尽管苏涣也有看到砖造高炉的重建情形,但也只是打消很多疑虑而已。

    林文理在钢铁厂重建工作上的顺利,就像是带来好运气一样。苏涣在很多方面的联络都得到了正面的回应。

    其一就是重新和不少同门师兄弟取得了联系。之所以会联系这些人,也不仅仅是同门的缘故,而是这些人在过去就属于留洋派的,对于西方的学问有比较深的认识。

    在战争期间,他们大多各自托关系,到联邦国定居避难。那里是世界上少数没受到战火波及的先进国家。

    很遗憾的是,因为肤色的关系,他们在联邦国备受歧视。原因竟是八洲国向联邦国不宣而战的举动,在当地引起了民愤。

    纵使他们拼命解释,他们国籍是大金,与八洲国也是敌人,这也没有用。跟一群酒精上头枪在手的红脖子,能解释什么?

    愿意听他们解释的人,根本一开始就不会来找麻烦。而会主动找她们麻烦的人,肤色不过是一个借口,谁真在乎国籍是不是八洲了。

    所以看到战争结束,大金还是属于胜利者阵营,不少逃去联邦国的师兄弟又都回来了。

    对于这些人的逃避行为,苏涣不想多做批判。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比投降的那一批人好多了。

    在苏涣认识的同门中,也有坚定认为大金必败无疑,早早就投降八洲国的人。这些人甚至在战争期间,还寄信给自己,要求归顺,抑或打算将苏涣发展成间谍的。

    跟这群投降派的,苏涣当然是选择了断绝关系,连虚与委蛇的态度也没有。那些策反的信,直接交军统。

    甚至在大战之后,这里头还不少人写信来求救,苏涣都没再搭理,该清算就清算。说果决,确实是很果决。

    但这些人本就是官迷,痴恋权力,原本就和苏涣的理念不合。之后的分道扬镳,到如今的割袍断义,苏家老爷可从没后悔过。

    要是当面看到,搞不好还要抄兵器上呢。

    别以为读书人就不打架。人家孔老夫子可是左手教鞭,右手持剑,御车架弓,带三千弟子,四处以德服人的呢。

    君子六艺哪六项,大伙儿深入了解一下。真以为百无一用唯书生呀。

    至于那些从联邦国回来的人,能和苏涣取得联系也是十分高兴。理由很简单,他们当初为躲避战祸而远遁联邦国,说白了就是逃难;逃难当然是全部身家都带出去呀。

    但是在联邦国的生活也不是很容易。首先就是在当地的主流学问是科学,儒学可没几个人懂。而在科学上的成就,或许这些人放在大金是人上人,但在人家的地盘也不过中人之资。

    就算读书表现或考试拿到第一又如何。那些真正受推崇的大科学家,或是他们愿意带在身边的学生中,有几个是大金人?如此可见一斑。

    就算想当寓公或做生意,在乡下或城郊,可能会受当地政府或警察的刁难,甚至直接没收。

    就是在城里,也会被一群只凭肤色论事的人找麻烦,再不然就是打砸抢。要命的是,就算去报警,事后也澄清了国籍问题,指望着那些打砸抢的人赔偿吗?

    要知道,以杀红番跟蓄黑奴起家的联邦国,这个时代的歧视问题依旧相当严重。即便同为白人,内部也分成了三六九等;更何况是肤色一眼就看得出来不同的人。

    所以说这些避难到联邦国的人,几乎都是在吃老本,过日子。既然是坐吃山空,在联邦国又看不到出路,他们回大金也就理所当然。最惨的是那些想回来,但又没办法回来的人。

    至于有没有在联邦国发展很好的人?

    答案是没有!至少在苏涣的圈子里没有。

    钱多叫肥羊。聪明不对头,那也叫没有用。除非在外头抱团,但也只能在圈子里玩;一旦出了圈子,一样得低头做人。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回大金呢。

    而这些回来的人想要重新立足,一靠亲戚,二靠同门师兄弟帮衬。甚至还有那种花掉最后一分盘缠,好不容易回来的人。他们需要有人接济,才有机会翻身,要不然就直接饿死了。

    所以苏涣的联系,纵使不比雪中送炭,那也是适逢其会。但是这些人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看后续书信往来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不方便。

    要是同一个城市,还能用电话联络。要是不同地方,那就只能靠电报联系。前者有所限制,后者死贵,不能拿来聊天,只适合说重点。() ()

    除了联系上同门师兄弟外,钱刚这个最早连络上,并且在外国有良好人脉关系的师兄,也传来了好消息。

    不论是独逸帝国或联邦国的老师,钱刚都连络上了。且因为他一开始就说明了目的,而不是单纯的联络感情,所以传回来的消息还包括国外钢铁厂的联络方式或联络人。

    苏涣也就和钱刚一同,琢磨着用字遣词,再考虑对方的文化习惯后,发了一封不卑不亢的商业电报出去。之后就等回复了。

    不要以为两个读书人的琢磨没有用。要是随随便便发个东西过去,内容是’有大买卖,速来大金’,十之八九会被对方当成骗子。没有下文事小,耽搁事情事大。

    至于外国跟冶金有关的书籍,钱刚联络上的那些人也承诺帮忙收集,但是这边要先寄钱或透过银行汇款过去。

    外国人可没有代垫费用的说法,要拿到钱或有人保证可以拿到钱,他们才会有所动作。

    这也是为什么在国际贸易中,银行的保证书或信用状是相当重要的环节。大家都怕受骗吃亏,认识的人也一样。

    总之对外联络有了好的开始,这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情没有错。但是苏涣也明白了当初林文理所说,要是以国外钢铁厂为合作对象的话,汉津钢铁厂的重建道路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

    看看这边,从零开始,从无到有,旧式高炉的修复工作都已经展开了。跟国外的联系也不过是初步接触而已。

    不提白养着四五千名复员兵的经济负担。就是如何安抚这些没事做的人,不光他头疼,蔡镛这个汉津县县长也会担心受怕。

    看看苏涣自己的作为就知道了。石黄镇陈家直接男丁尽没,只余老幼;平乡县则是镇得没人敢对他动手。这两个地方还只有两百名弟兄坐镇,一个人一条枪、五发子弹而已。

    四五千人,半个师,子弹开道,近身拼刺,老战术了,这样绝对够拿下一个县城。就问蔡镛害怕不害怕。

    所以直到现在,苏涣才真正庆幸遇到林文理。……或者说,是被自己闺女捡回来的?

    只是这样的大才,怎么只是一个兵而已?且大战之后,马上就复员了。

    因为各地需要剿匪平叛的缘故,所以裁撤军队的需求并不急迫。会在大战之后被复员,大多是出于军士官兵的主动要求。

    可能是家里有田,所以在外战结束后,就要回家继承田地。也有那种愿意打外人,但不愿意打自己人的,所以选择解甲归田。

    像汉津后备第三师这种,属于任务需求,将他们整编改组为类似建设兵团的存在。

    否则哪怕是半个师,那也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放回到社会,很容易形成社会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老兵,宁可养到死,也不敢轻易放走的缘故。

    这样的人要是被随便解散了,搞不好回头就被那些准备造反的人吸收,成为对抗官方的主力。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可是层出不穷。

    那么林文理是哪一种?

    ……

    苏涣惊觉一个事实,他对这个男人的状况和背景资料,知道的并不多呀!

    第一次见面,是他被自己亲闺女捡回来的时候。那时满脑子都是气愤,觉得一个陌生人居然想透过自己的女儿,在钢铁厂的事务上占便宜。

    一方面也是那个时候,因为钢铁厂事务而上门的骗子实在是太多了。苏涣满心只有厌烦,没有其他想法。

    不过穿着军装,自称复员兵,还打了八年仗的说法,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好感。是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总比不知所谓的浑人要值得信任吧。

    但其实这样的说法并没能得到验证。除了对方出示的复员令与授田证外,苏涣并没有做更多查证。

    之后关于钢铁厂的重建计划与技术内容,确实令苏涣惊艳。虽然还是会担心对方做的有没有跟说的一样好听,但满脑子都是把这样的人才留在身边,万不可放走的想法。

    再接着就是整天忙到马不停蹄的日子,林文理白天不是待钢铁厂,就是去铁矿矿区。晚上回苏家庄,则是写出一纸又一纸的技术文件或操作流程文件、安全守则。

    这种往死里忙的拼劲,老实说,苏涣都被吓到了。他最热衷于做学问的时代,也没有这么拼命。

    再说钢铁厂处于重建的初期,诸事繁忙且千头万绪。身在其中的人,真的是没有不拼命的。搞得苏涣都不好意思打扰这个男人,只能给出最大限度的支持。

    但关于此人来历的问题,一上心之后就如蛆附骨,难以摆脱这样的念头。

    那么该如何去问呢?苏涣如此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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