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辰在榻上养了三日,除了吃饭时间北墨辰会过来陪着一起,其余时间都是陈叔派来的小侍照看,这日晚饭北墨辰照旧到墨子辰身旁一起用饭,刚坐下没多会季云便也来了。

    “师父,您用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我来看看他。”季云说着拿起墨子辰的手腕把脉。

    “怎么样师父?”

    “无碍,恢复的不错,这小子体质不错。”

    “我有名字的,墨子辰!”

    “墨子辰……”季云轻轻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有什么不对吗师父?”北墨辰看着季云的神情很是疑惑。

    “名字不好,你是皇戚,取了两个字给他,是大不道,会被有心人嚼舌根的。”

    “怕什么,名字是我给取的,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北墨辰一脸不在乎。

    “一人一口唾沫会淹死一个人,有时候用唾沫杀人远比用刀杀人来的更激烈,能让你坠入渊底,能让你生不如死……”季云说着眼睛里透出一缕别样的情绪,似痛苦,似悔恨……“你啊!还太小,听为师的,给改了。”

    “那改什么?”北墨辰努力想着,墨子辰这个名字本就是心血来潮,现在突然要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半个的来。

    “叫墨子君吧!望你以后一生做个坦荡正直的君子!”季云看着榻上那个小少年说道。

    “这个好,墨子君,还不谢谢师父!”

    “墨子君谢师父!”墨子君说着便从榻上歪歪扭扭的下来,跪到季云身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好,起来。你既然给我磕了头以后便也是我徒弟了,辰儿是你师兄,你的命是他给的,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你这一辈子都不许背叛辰儿,要时时刻刻护着他!”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墨子君起誓,生生世世守护世子北墨辰,墨子君的命随时随地为世子北墨辰所用!”墨子君跪在季云面前伸手重重的起了一个誓。

    “好,起来吧!明日跟辰儿一同跟我练习内功修法。”

    “是,谢师父!”

    看着墨子君起身,季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北墨辰眼前,“这三个月为师一直打探素手神医的下落,可依旧杳无音信,只从素医宫求来一方子练成此药,每日睡前一粒。”

    “辰儿让师父费心了!”

    “唉!也不知那素手神医去了哪里,找到他,你的病就有希望了!”季云说着眼中流出一股痛苦模样,似是在恼恨自己,季云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径直走了出去。

    季云去了陈叔屋里,陈叔此时正在屋里看着这月庄上的账目。

    “主……”陈叔刚吐了一个字就被季云一眼瞪了回去。“季师父,你来了,快坐。”言罢恭敬的擦了擦上首的椅子,又急忙换了一壶好茶。

    “那小子来历查清了吗?”季云淡淡道。

    “领回来那日便查清了,是个清白孩子。”

    “好,清白就好,这一脉只剩辰儿了,我希望他好好的。”

    “那素手神医……”

    “没找到,素医宫只说出去游历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这可怎么办啊!”陈叔脸上浮上一层悲伤。

    “素医宫的副宫主给了一纸方子,我已将练好的药给了辰儿。”

    “那这药……”

    “幸则十年八年,不幸则三年五年。”

    “……”

    两人沉默了许久,季云才淡淡的开了口:“近来皇上那边来往频繁吗?”

    “无非隔几日送来些补品药材,再不就送过来几个人。”

    “送来的人呢?”

    “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好,他送来的人都打发远远的,切勿靠近辰儿。”

    “是,我知道。”

    “老陈啊!辛苦你了!”

    “季师父言重了!苦的是你们……

    只是宫里逢节有事世子也要去应卯了,现在小还能推病推托一下,再过两年世子也就十二岁了,实在也推不过去了,况且宫里那位的耳目……”

    “皇命难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季云说完起身回了自己房间,关好房门,季云摘下面具坐到了镜前,镜子里模糊的映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因着一脸的斑驳倒叫人看不出这人原本的面目了。

    季云从脖颈上摘下一块玉坠拿在手里不停的搓玩着,“北萧烈,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死心啊!”

    第二日,墨子君起了个大早,今日便可以跟着师父学本领了,虽然背上的伤还未痊愈,但墨子君心里依旧雀跃着。

    “世子,世子!该起了!”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师父说我也可以一起学本领了啊!来世子,更衣!”墨子君一边说脸上扬起满满的兴奋。

    “你喊我什么?”北墨辰突然问道。

    “世子啊!”

    “喊师兄!”

    “这,不合规矩!”

    “你听到什么了?”

    “没,没有!”

    “说!不说不带你去见师父了!”

    “我说!我说!他们说我只是世子捡来的小乞丐,有什么能耐让世子高看一眼,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低等的下人而已……”

    “这谁说的?”北墨辰只觉得一股子气往头上冲。

    “世子,不用管谁说的,他们说的对!”

    “你觉得他们说的对?”

    “对,对吧!”

    “对你个头!你是猪!”

    “我才不是猪!”墨子君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小脸憋的通红。

    两个小孩竟然认真的堵起气来,谁也不理谁,北墨辰收拾妥当便走了出去,墨子君默默收拾了下寝房又去寻北墨辰去了。

    “你怎么才来!世子一直等你吃饭。”陈叔看着走过来的墨子君着急的说道,看这俩娃娃的模样像是吵架了一样,“怎么了?你们这是?”

    “我也不知道陈叔,世子听我喊他世子就不高兴了!”

    陈叔眼睛眨了眨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子君啊!世子看中你就没有把你当下人看,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想想吧!去吧,世子还等着呢!”

    墨子君一屁股坐到了房门前,看着陈叔走远的身影发呆。

    “你不进来吃饭杵门外干嘛呢!”北墨辰冲着门外的墨子君喊了一声。

    “世……师兄!”

    “吃饭!快凉了!”北墨辰听到墨子君喊师兄也不生气了,两个小少年又跟没事似的欢欢喜喜的用过早饭便去寻季云去了。

    “师父!师父!”

    “你们来了!辰儿,你的剑,去练会昨天教你的剑法。”

    “是,师父。”

    墨子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北墨辰,一袭白衣,执一长剑,身姿轻盈,剑气袭人,倒像谪仙下凡一般。

    “怎么样?”季云看着墨子君问道。

    “好厉害师父!”

    “你想变厉害吗?”

    “想!”

    “为什么要变厉害?”

    “变厉害了就我可以护着师兄了!”

    季云看到墨子君没有一丝的犹豫,眼神柔软了些,“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记着你立过的誓!”

    “是!师父,徒儿一生谨记!”

    “好,我先教你些基本的内功心法,你听好了!……练内功,先练己,二筑基。练己,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绵。筑基,丹田气足,督任逆行;防危虑险,依脉运行。周天循环,畅通身融;气归丹田,功成法明…………”

    “啊!师父,我听不懂!”墨子君怯怯的说道。

    “这本书给你,自己揣摩。”

    “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就学!不学永远不会!我再说一遍,你对着书听好了!”

    “是,师父!”

    墨子君得了季云的书籍像是着了魔一般,中午潦草的吃了几口饭又去研究那心法去了,晚饭更是捧着书坐在饭桌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别看了!先吃饭!”北墨辰敲了一下墨子君的脑袋。

    “师兄别闹,快记住这一页了!”

    “这东西是天长日久的,不是一下子就学的会的,而且以后师父真正开始教你了可有你受的!”

    “师父很厉害吧!”

    “那当然,师父特别厉害,也特别严苛,不急一时,慢慢来吧!先吃饭。”

    “师兄,师父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啊!”

    “不知道,从我见他起就是这样的,大概不想让人看见他真面目吧!”

    “哦。”

    不得不说墨子君的确是个聪明的,睡前死缠着北墨辰听他背一页心法,北墨辰不以为然,却不想墨子君竟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你倒是学的够快啊!”北墨辰没想到墨子君这么上套路。

    “那是!所以师兄,你以后不许叫我小猪!”

    “那得看心情!”

    “不行,我要是小猪,你也是!是你把我捡回来的!”

    “我捡回来了一头小猪!可我不是!”

    “师兄!”

    “好了,不闹了,倒杯水,我吃药。”  “师兄,你……”

    “有什么话就说!像个姑娘家似的!”

    “师兄,你,真的只能活五年?”

    “嗯,是吧!活一天算一天。”北墨辰脸上浮起一丝哀凉。

    “那个素手神医能救你?”

    “师父说是,可是找不到他。”

    墨子君的心沉了下去,五年,真的只有五年吗!“师兄,我一定要让你长命百岁!”

    “不当小猪又该当傻子了?”北墨辰苦笑着看着墨子君。

    “师兄,有一天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素手神医!”

    “行了,师父都寻不到,你去哪寻去!睡了!”北墨辰往榻上一躺,转身闭了眼。

    墨子君看着那个背影愣愣的出神,直到北墨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墨子君才悄悄的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功夫又抱了床被子坐到了地上靠到了北墨辰榻前。

    “娘亲!娘亲不要走!……”半夜,北墨辰突然大声疾呼起来,墨子君猛的睁眼便看见北墨辰两只手不停的空抓着,眼角渗出了泪珠,满额头的汗珠。“娘亲,别走!”

    墨子君急忙握住了北墨辰的手,北墨辰像得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握着那只手。

    “不走,不走,我陪着你!”墨子君像个小大人一般轻轻拍着北墨辰的肩膀,直到北墨辰渐渐的平静下来,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天微亮,墨子君便悄悄抽出北墨辰拽着的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去了外间,稍稍收拾了下便听到北墨辰醒了。

    “师兄,你醒了!”

    “嗯,你昨晚在哪睡的?”北墨辰看着托着衣服走进来的墨子君问道。

    “在外间啊!”

    “哦!”北墨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抬头接着道:“你不怕自己一人睡了?”

    “不怕!”墨子君有点心虚的说。

    “长本事了!师父说今日让你选一样兵刃,你想选什么?”

    “我想,我想选师父抽我的那根长鞭。”

    “嗯?为什么?”

    “不知道,看中了!”

    “好吧,快吃吧,吃完饭找师父去!”

    季云院子里,季云看着面前的墨子君有点诧异,“你想选这跟长鞭?”

    “是,师父。”

    “它伤过你,你还要它?”

    “就因为它伤过我,我才要让它为我所用。”

    “好,此鞭名为九曲连环鞭,一鞭下,皮肉绽;二鞭下,骨肉离;三鞭下,心肺震;四鞭下,肺腑伤……你那日受的二十鞭我并未使出它真正的威力,只是拿它当做一根普通鞭子使,你既然选了他,我以后会把这鞭子的所有用法都传授于你。”

    “是,君儿谢过师父!”

    时光总是悄悄的溜着,一转眼山栀子的花季已经消逝五六个月了,天也慢慢冷了,这日墨子君多练了一会鞭法便去寻北墨辰。

    “陈叔,今什么日子,怎么那么高兴?”墨子君看着一早就一脸喜气的陈叔问道。

    “哦!子君啊!还没告诉你,今天是世子生辰!”

    “啊!师兄生辰!”墨子君听了陈叔的话便跑远了。

    “唉!子君!要吃饭了,你去哪?”可墨子君早就跑没影了,“这孩子!”陈叔自己嘟囔着便进了厨房。

    墨子君悄悄来到一间小院,这是他跟陈叔央来的,说是放自己的东西,陈叔也无所谓,反正王府空院子多的是,随便墨子君挑了一处。

    墨子君打开小院进了房中,里面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旁架子上还放着几朵晒干的山栀子,墨子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荷包,线缝的歪歪扭扭白乎乎的一片,看不出缝的是什么,墨子君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瓶里倒进去一些粉末,又极其宝贝的封好扣,揣到怀里谨慎的走了出去。

    “子君!你快来,就等你了!”北墨辰坐在桌前一脸笑意的看着墨子君,今年生辰总算有个伴跟自己一起过了!

    “师兄!师父没来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陈叔呢?”

    “他去陪师父去了!”

    “哦!师兄,生辰快乐!这个,送你!”墨子君从怀里掏出那枚小荷包忐忑的送到了北墨辰手中。

    “这,是你做的?”

    “是,做的不好,我又没什么好东西送你。”

    北墨辰拿着荷包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山栀子的味!绣的也是山栀子!”

    “你,你能看出来?”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我喜欢!”

    “真的?”

    “嗯!真的!”

    “嘿嘿……”墨子君腼腆的笑了,“我求着府里的李嬷嬷教我的,她还一个劲的笑话我!”

    “师弟送的我都喜欢,子君,我都没问过你哪日生辰?”

    “这我不知道!”

    “那咱们两个一日过生辰可好?”

    “不行不行,犯冲了!嗯,你把我带回来那天做我的生辰吧!”

    “这个好,那天府里的那株山栀子头一天吐蕊,以后师兄每年都好好的给你过生辰!”

    “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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